睡不睡床头且另说，程聿今晚搬来住倒是板上钉钉的事。
夜越深风越凉，虞见杞一件单薄吊带委实有些招架不住。
“穿哪双？”
两人简单解决晚饭匆匆回家，程聿拖着小份行李停在玄关问。
邀请他住进的房子比他们大四那会儿租的那间要大四五倍，虞见杞研究生毕业时候买的，当时可谓轰动一时，导师年前年后的学生皆是一片，“啊？画漫画这么赚钱？”
套内面积约莫两百四，户型通透，装修简洁多以具质感的黑色哑光板为主，整体风格干净大气，一看主人家就是个极富审美对生活具有一定追求的人。
虞见杞也确实挺具追求，注重仪式感，做事喜欢给开头造个势。
她递程聿一把穿了吊环的钥匙，告诉他进门得摁进墙上那块板画，吊环图案跟原有图案拼凑副完整的画。一男一女手牵手，完完全全情侣款。
程聿应声配合，她这才去高柜找拖鞋。
没找到。
又低身往矮柜找，半晌终于翻出双保存完好，丝毫没被其他东西挤变形的黑色熊猫头男拖。
程聿人欺在玄关看起来憋屈又难行动，直板站着忽然一副疑惑，“谁的拖鞋？”
保存的这么完整，找出来还相当珍惜地抚开表面余灰，不情不愿放地上让他穿？
虞见杞其实非常喜欢这鞋的款式，刷到第一刻便决心要买，只不过官网没女码。
本着钱不好赚，不能浪费一分一毫的生活态度，她按照表弟的鞋码购入一双。表弟时常做客，穿时不甚讲究她瞧了还怪心疼。
不过，谁的拖鞋？
这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谁，前男友的呗。”平整吊顶上一条光带卖力地照亮整间客厅，虞见杞没好气道。
总不能让这人以为跟她谈过一段，同居过一段就可以完完全全拥有她吧，一派正宫之姿，他以为她这辈子非他不可由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走的时候无声无息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那么分手了她想跟谁谈跟谁谈，谁也管不着。
再回头程聿穿着袜子就踩地上了，虞见杞：“……”
刚准备说地上凉他一个跨步从她跟前晃过，“好好收藏罢，我怕被传染脚气。”
虞见杞：“………”
**
昨晚平白无故收到条工作邀约以为一切皆有盼头，强自镇定回复邮件却收到一句：【官网预约面试】
虞见杞：“……”
还以为可以直接入职呢。
太在乎而一夜辗转反侧。面试约于次日下午，虞见杞内里太空对公司太过生疏更是彻夜难眠。
两百万年薪于现在的她而言太重要太关乎命运了，况且工作要求还跟她那么契合，错过恐怕两年内都找不到这么合适的。
那她且等着被方老板碾死吧。
天朦朦亮虞见杞越想越惶恐，越想越后怕，再躺不下去干脆起床查找公司咨询。洗漱时却发现程聿已经离开了。
他辞了咖啡店的职，因为虞见杞工作时间不固定。网络这东西主要讲究流量，一天中哪一时段流量大，哪一时段流量触底都说不准。
所以需要根据平台检测提前预热直播时间，可能是下午两点，也可能是上午十点。
以久别咖啡那火爆程度老板自不愿意留个时不时离岗，三个小时不见人的员工。程聿主动辞职，现在估计去找工作了。
真够拼命的。
简单解决早饭虞见杞打算从公司主营业务开始搜罗资料。
结果发现，没业务，这只是家刚成立不久的游戏开发公司，正有一款智力小游戏于各大平台投放，点击图标直接跳转，蛮解压，小关卡零零碎碎。
而后如今将全身心投入一款国风游戏开发，体量庞大，看简介是想将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中出现的国家宝藏模拟成人型，做为游戏MC和NPC执行任务串联历史。
非常有想法。虞见杞一边佩服一边敲字。
【尊敬的国拟博主您好，请问有没有时间允许我同您闲聊一会呢】
某有色书里搜索到几条带着国拟公司话题的笔记，ID“国拟建设中”，作品里清一色的人物手稿，旁边配一国宝原型，改拟的人物不能说保留两分特色，简直十分相像一眼判断出原型。
猜测是公司策划人员。
想着同他交流交流或许能套些公司内部咨询，了解公司当前想要发展的方向与趋势对她在面试中找到作答主旋，迎合面试官能起到关键作用。
她又补发一个“你好”的表情包。
【没】
对面半晌才回复，点开一看，虞见杞：“……”
言简意赅。
手机的金属质感握在掌心里冰冰凉凉，她对下午面试太看重而时间临近自己又知之甚少，手脚愈发冰凉。
正准备开个暖气暖身暖胸口，对面忽然没头没尾问一句：【虞小姐交过几个男朋友？】
虞见杞：“？？”
她是用鉴宝大号直接私信对面的，以为三百万粉丝会引发对面感慨从而好好同她交流一番，岂料开屏暴击，被一字断头。
正奇怪这人怎么知道她姓虞关注列表显示他更新了一条笔记。
点开是张青铜器拟人手稿，线条流畅，设计精妙。只是一旁的大理石桌面似乎倒映了什么。
有意将旁边截掉，但又故意留了一半似的。虞见杞将图片放到最大扒着那倒影看，没那么清晰，不过确确实实能辨认出“国拟公司总策划”几个字。
截掉的是他的胸牌，估计画画时用来压纸脚，画完随手挪去一边。
【一个】
虞见杞赶紧回复，总策划可是游戏公司最高职务，对于游戏内容和用人策略都具有最高话语权最具权威。
狗屎运让她在互联网碰上他，巴结好别说让她直接进公司，给个小头目当当都不过一句话的事。
【恋爱谈多了对人也没益处嘛】
她补上一句。
想来两人其实相当于一种心照不宣。公司总策划对于那条莫名而来的邀请函自然一定知晓，她此刻又用了大号，那么此时便相当于一个不正规的聊天面试，过了他一句话保她顺利入职。
迎合他就好了。
虞见杞于书桌前坐端正，擦擦手汗心扑通扑通几乎要撞出来。
【真的？】
对面仿佛没话说问了句显而易见的，虞见杞打字手直颤，一句“当然了”没打全那边猝不及防甩出两张图片。
自她视频中截取，一张是玄关口挂的那块疑似情侣款钥匙扣版画，另一张则是任何人看了都不会往单纯了想的熊猫头男款拖鞋。
虞见杞：“？”
而后后知后觉那句“真的？”所包涵的居高意味。由衷质疑，都仿佛能想象如果语言表达，那位总策划会是什么神情。
【不不不，】
虞见杞慌忙解释，由于前公司太过典型，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老板的心思。
恋爱脑以及渣男渣女是绝对需要排查的，隔三差五吵个架寻死觅活，要么一天到晚手机叮咚咚响消息一大堆，完全没心思工作。
解释一大老通将近三分钟，虞见杞就差把家底掏出来跟他说一遍：【我保证，绝对只谈过一个】
一道网线连接互不知踪迹的两人，又或者，只有一方不知另一方踪迹。
程聿靠在舒软的皮质沙发，侧望出去是通透平层集成吊顶，一个个四方工位分割部门，举目无边。
这边窗外暖阳斜照树荫斑驳，他唇瓣勾一道黠意的笑。重新编辑先前发布的笔记，将图片露出一半的胸牌截去，敲字道：【不用解释，公司鼓励办公室恋情】
虞见杞：“？？”
**
率先获得总策划认可，虞见杞的面试可谓如鱼得水连说话语调都显出她的自信。
实不过问她些工作时间，日后打算，完全没必要慌张。
“等我站稳脚跟再帮你谋个一官半职啊。”
不知怎的，许是哪条线路坏了或者短路了，他们这栋楼全部停电。
烛火摇曳的昏昧下，虞见杞随口道。
她知道程聿大学学得游戏编程，对此非常热爱，实习期看在眼里他的神采熠熠，意气风发，可不如今日这般黯然神伤。
方才开门进来简直把她吓一跳，下午直播还待一块儿时不时调侃她两句，一别两三小时竟就一脸苍白疲惫？
想来是工作找得不顺利，自尊心又委实作祟，不想真的完完全全蜗居她手下。
不过她自己还没被国拟录取呢也不能确切说可以带他进去。
程聿正做饭，煤气灶头“呼呼”地发出幽蓝色火光，照亮半块身子。听了那句他也没回应。
虞见杞举着蜡烛只察觉他炒菜的手顿了顿，而后无声无息地转过脸。
太暗了她看不出他在看谁，可能只是在找盐，也可能被烟呛着短暂躲一下。
将蜡烛抬高照过去。
在看她。
她不知道原来男人的胡子长得这么快，昨天刚刮今天居然就冒头了。锁骨处似乎有条先前从没注意的项链，她凑近看。
居然是恋爱第一个新年她送他的礼物。
手腕被一双热掌冷不防禁锢握住，一句“干什么”还没来得及喊手被带到锅前，“照明就好好照明，别乱看。”
程聿低声。
虞见杞：“……”
她有乱看吗，又没看着什么叫什么乱看？
懒得掰扯，主要心思不在这。她背靠石台今天第数不清几次点开邮箱浏览消息。
怎么还没发offer怎么还没发。
她的脚往地上跺啊跺，忽然一声“叮咚”！
同她失落于世事难料人生如囚笼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美妙如救赎一般。
点进只看个开头就不用再往下了，恭喜，是恭喜！
一个雀跃另一只举蜡烛的手就不知道戳哪儿了，“噗滋”一声烛火熄灭。
连通的厨房餐厅在恰巧拧灭的灶头声中瞬间陷入场静谧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彼此呼吸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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