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的八月末,暑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城市罩在蒸腾的热浪里。
弥城一中朱红色的校门前,鎏金的校牌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门口挤满了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的新生与家长,喧闹声与蝉鸣交织在一起,织就了独属于开学季的热闹图景。
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停在离校门五十米远的树荫下,避免了与拥堵的人流产生交集。
后车门被司机恭敬地拉开,首先落下的是一只踩着黑色皮鞋的脚,鞋尖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连鞋边的缝线都透着规整。
纪晏清从车上下来,身形挺拔如松,在人群中格外惹眼,哪怕穿着宽大的蓝白校服,也难掩肩宽腰窄的优越比例。
他的校服领口纽扣系得严丝合缝,袖口挽到小臂三分之一处,折痕清晰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连校服裤的裤脚都精准地落在脚踝上方一寸,没有半分褶皱。
仿佛这不是件刚领到的新校服,而是被精心熨烫过千百遍的定制礼服。
他微微抬眼,冷白的皮肤在树荫下泛着清瓷般的光泽,眉眼锋利如刀刻,眉骨高挺,眼尾微微上挑却无半分柔和,反而像淬了层薄冰,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目光扫过校门口拥挤的人群时,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显然不适应这样嘈杂无序的环境。
左手拎着的黑色书包肩带调节得长度恰好,书包侧面的水杯袋里插着一个银色保温杯,杯身印着极小的纪氏集团logo,一切都透着极致的规整。
这是刻在纪晏清骨子里的习惯,哪怕是入学报到这样的小事,也要做到分毫不差。
司机想上前帮他拎书包,被他轻轻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声音清冷,像冰面敲击的脆响,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
他转身走向校门,步伐平稳而均匀,每一步的距离似乎都经过精准计算,冷杉岩茶味的信息素被他收束得极紧,只有凑到几乎贴身的距离,才能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清冷木质调的气息。
Alpha对自身信息素的掌控力,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仿佛连情绪都被纳入了严密的管控体系。
校门口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家长们举着手机拍照,学生们踮着脚在名单里找自己的名字,喧闹声此起彼伏。
纪晏清没有挤进去,只是站在人群外围,微微抬眼,目光快速扫过公告栏上的红纸黑字。
他的视线极好,且习惯了高效处理信息,不过三秒钟,就在高一3班的名单顶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字体工整,排在第一位。
顺着往下扫,苏砚辞的名字赫然在列,就在他下方第三个位置。
纪晏清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快得像错觉,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收回目光,径直走向教学楼。
教学楼是民国时期留下的老建筑,红砖墙面爬满了翠绿的爬山虎,藤蔓蜿蜒着绕上雕花的窗棂,倒给这燥热的夏天添了几分雅致。
走廊里已经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路过的人听清零碎的交谈。
纪晏清目不斜视地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路过的学生下意识地让开道路,没人敢主动搭话。
他周身的气场太盛,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所有多余的社交都隔绝在外。
高一3班的教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零星的说话声。
纪晏清推开门,教室里已经坐了将近一半的学生,大多在低头整理东西,或是和同桌小声聊天。
靠窗的第三排单人座还空着,那个位置采光好,视野开阔,既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树,又不会被阳光直射到桌面,是纪晏清早在心里规划好的最优选择。
他刚走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晏清,这里。”
苏砚辞坐在隔壁的双人座上,穿着同样的校服,却少了几分纪晏清的冷硬,多了些温文尔雅的气质。
他的头发梳理得整齐,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笔记本,正笑着朝纪晏清挥手。
纪晏清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将书包放在桌角,动作轻柔,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然后才看向苏砚辞,语气比刚才对司机时缓和了些许:“你到多久了?”
“也就十分钟,”苏砚辞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纪晏清规整的校服,忍不住笑了,“还是这么讲究,校服都被你穿出定制感了。刚才谭眠和谢临深发消息,说他们在2班,就在隔壁,中午一起吃饭?”
“嗯。”纪晏清点头,从书包里拿出抹布,仔细地擦拭桌面和椅子,动作一丝不苟,连桌角的缝隙都没放过。
他做事向来如此,不管环境是否干净,都要亲自打理到符合自己的标准。
苏砚辞早就习惯了他的完美主义,也不打扰,低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教室里的喧闹声似乎与他们这两个角落隔离开来,形成了一个安静的小世界。
就在纪晏清刚把抹布叠好放进书包,准备拿出笔和笔记本记录分班信息时,教室门突然被“砰”地一声推开。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先一步撞进了教室里:“靠,差点就栽在开学第一天!再晚一步,报到截止时间就过了!”
沈煜的声音里没什么慌乱,反而透着股桀骜的散漫,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踩着报到截止前五分钟的最后期限冲进教室,额头上蒙着一层薄汗,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几缕不安分的发丝垂在眉前,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衬得那双眼睛更亮,像盛着盛夏的阳光。
他穿着和纪晏清同款的蓝白校服,却完全是另一种风格。
领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锁骨处还沾着点汗湿的痕迹。
袖口随意地卷到肘部,卷边歪歪扭扭,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手腕上戴着一串简单的黑色绳结。
校服裤的裤脚被他踩在脚下,磨得有些发毛,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板鞋,鞋边沾了点泥土,显然是路上跑得太急,没顾上在意这些细节。
沈煜的信息素不像纪晏清那样收束得严密,而是带着几分张扬的散漫,像夏日里突然吹来的一阵风,带着野菊花的清冽和龙舌兰的微醺,在教室里漫开一小片,与纪晏清那股清冷的气息悄然形成了对比。
沈煜身后跟着两个人,陆旭衍走在前面,手里拎着沈煜的书包和一个画夹,校服穿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从初中到现在,他早就习惯了沈煜这样踩着点的行事风格。
落在最后的是宋池,他身材偏瘦,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脸颊因为赶路而泛着红,手里紧紧攥着自己的书包带,指尖微微泛白,看起来有些腼腆,跟在陆旭衍身后时,脚步都带着点局促,显然不太适应新环境里的喧闹。
“阿煜,你跑慢点,又不是真的会不让你进。”陆旭衍追上他,把书包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吐槽,“刚才在校门口差点撞到保安大叔,你都没看见人家那眼神。”
“怕什么,”沈煜接过书包甩到肩上,动作潇洒,“我这不是没撞到吗?再说了,报到截止时间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晚了我跟登记的同学好好说两句,还能不让我进?”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教室后排的登记点走,路过中间座位时,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沈煜?真的是你!”林宵雅惊喜的声音响起来,她是沈煜初中隔壁班的同学,两人之前在文学社认识,算是旧识。
她性格大大方方,说话声音清脆,一开口就吸引了周围几个人的目光,“我还以为你会去别的学校呢,没想到居然跟我一个班!”
“这么巧?”沈煜挑眉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瞬间冲淡了那点桀骜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看来咱们还挺有缘分。你什么时候到的?登记的地方在哪儿?”
“我早就到了,就在那边,”林宵雅指了指后排,“许闻阳也在那儿,他跟咱们一届的,之前在明城中学听过你历史考满分的事,一直想认识你呢。”
沈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许闻阳正朝他挥手,那男生看起来憨态可掬,笑容特别实在。
他冲许闻阳举了下手,算是打招呼,然后走到登记桌前,拿起笔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
字迹潇洒飘逸,笔锋带着点张扬,和纪晏清那工整得如同印刷体的字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就是沈煜?”许闻阳凑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好奇,“我听我们班同学说,你初中历史年表能倒背如流,作文还经常被当范文?”
“嗨,都是瞎传的,”沈煜摆摆手,语气谦虚,眼神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也就历史和语文稍微开窍早点,理科嘛……”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冲许闻阳挤了挤眼睛,“以后说不定还得靠你帮忙呢。”
几个人说笑间,沈煜很快填完了登记信息。
这时,一个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走了过来,头发挽成低马尾,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格外亲切。
她手里拿着一本花名册,走到登记桌前,轻声问:“同学,请问你是沈煜吗?”
沈煜抬头,礼貌地点点头:“是的,老师。”他虽然散漫,但在不熟悉的长辈面前,分寸感还是有的。
“我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姓温,”温琴笑了笑,声音温柔,目光落在他歪歪扭扭的袖口上,却没说什么,只是轻声叮嘱,“下次可以早点来,报到人多,早点来能少挤点。快找个位置坐下吧,剩下的空位不多了。”
“好的,温老师。”沈煜应着,转过身开始找座位。
教室里的空位已经不多了,他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靠窗第四排。
那个位置刚好在空调风口下方,夏天坐着凉快,而且离讲台不远不近,听课走神都方便。
他也没多想,拎着书包就走了过去。
路过纪晏清座位的时候,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人的坐姿太惹眼了。
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桌面上,指尖并拢,连校服的褶皱都像是精心打理过的,整个人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规整感,跟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纪晏清刚好在这时抬起头,大概是沈煜的脚步声太明显,打乱了他整理东西的节奏。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纪晏清的眼神依旧清冷,像平静的湖面没起一丝波澜,只是在看到沈煜歪扭的袖口、解开的领口时,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把规整的校服穿得如此随意。
而沈煜的目光在纪晏清脸上停留了不过一秒,他没打算搭话,毕竟是陌生人,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也不像喜欢被打扰的类型。
于是他很快移开视线,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动作幅度不算小,书包碰到桌角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他也没在意,随手将书包里的东西倒在桌上。
几本崭新的课本、一支黑色水笔、一个画本,还有几颗包装鲜艳的柠檬糖,散乱地堆在桌面上,与旁边纪晏清那整齐排列、连书脊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的课本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沈煜毫不在意,拿起一颗柠檬糖剥开,糖纸“哗啦”一声响,他把糖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然后才开始慢悠悠地整理东西。
说是整理,其实也就是把课本往桌肚里一塞,画本和笔随手放在桌角,至于那些糖,就随意摊在桌面上,像撒了一把彩色的星星。
纪晏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笔记本,只是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几秒。
脑海里浮现出刚才沈煜的样子:解开的领口、歪扭的袖口、随意甩书包的动作,还有那颗被剥开的柠檬糖。
他微微皱眉,觉得自己不该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于是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笔记本上,笔尖落下,写出一行工整得如同印刷体的字迹。
教室里的喧闹声渐渐平息,温老师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话,介绍班级的基本情况和开学后的注意事项。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纪晏清和沈煜的课桌上,一个的桌面整洁得像精心布置的展示台,一个的桌面散乱得透着烟火气。
一个坐姿端正,脊背挺直如松,一个靠着椅背,双腿微微分开,姿态随意慵懒。
窗外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穿过叶隙,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报到流程在温琴的最后一句“明天正式上课,记得带齐课本”中收尾,教室里的人潮渐渐散去。
纪晏清指尖抚过靠窗桌面的木纹,将书包里的笔记本按科目码齐。
他抬眼时,正撞见沈煜斜后方的座位上,陆旭衍正把一包柠檬糖抛给宋池,而沈煜单手撑着下巴,校服卷起的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香樟树。
苏砚辞从隔壁组走过来,路过沈煜座位时脚步顿了顿,低声对纪晏清说“明天早读是语文,齐老师要求带《朝花夕拾》”。
他的眼神里藏了点欲言又止的担忧。纪晏清只点头“知道了”,视线落回自己摊开的课本上,书页边缘被他折得方方正正。
暮色漫进教室时,沈煜终于站起身,随手把宋池递来的草稿纸塞进裤兜。
那上面还留着他方才无聊画的小太阳。他路过纪晏清座位时,脚步慢了半拍,鼻尖似乎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岩茶味,却没回头,只对着门口的林宵雅和许闻阳吹了声轻哨,“走了,明天迟到可就真要被罚抄课文了”。
教室里最后只剩纪晏清一人,他把窗户推得开些,盛夏的晚风带着草木香涌进来。
直到手机屏幕亮起司机的消息,他才合上课本,起身时瞥了眼沈煜的空座位,桌面还留着一道浅浅的涂鸦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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