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晨光带着几分温柔，透过高一3班的窗户，在木质课桌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翻书声、朗读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轻快的晨曲。
纪晏清坐在座位上，背脊挺得笔直，手里捧着一本语文课本，书页被他翻到指定篇目，指尖轻轻落在段落开头的标点上，目光专注地扫过每一个字。
他没有跟着出声朗读，只是在心里默背，唇角偶尔会随着语句的节奏微微动一下，那模样严谨得像是在做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苏砚辞坐在隔壁，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晏清，你说今天早读会抽查背诵吗？我昨晚背到两点，现在脑子还是懵的。”
纪晏清侧过头，声音压得很低，却依旧清晰：“课后习题后的三首古诗，概率80%。”
他说话向来直接，从不绕弯子，给出的结论也总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苏砚辞早就习惯了他的风格，连忙把课本翻到那几页，开始抓紧最后几分钟复习。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推开，齐芊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衫，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刚走进来就被教室里的朗读声包围，眼底泛起一丝欣慰。
“同学们早上好，我姓齐，以后就是你们语文老师。”她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声音轻柔却很有穿透力，“今天早读我们先不抽查背诵，想跟大家分享一篇特别好的作文，咱们班沈煜同学的中考作文。”
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一阵小声的议论。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教室后排，落在了那个正趴在桌上的少年身上。
沈煜确实是趴着的，胳膊肘撑在桌面上，脸颊贴在叠好的校服外套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阳光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连那几缕不服帖的碎发都显得格外柔软。
可只有坐在他旁边的宋池知道，沈煜没睡。
他的右手正藏在桌下，握着一支黑色水笔，在草稿纸的边缘写写画画。
宋池偷偷瞥了一眼，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句短诗，字迹飘逸，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标注着“今早的光”。
齐芊拿起作文本，清了清嗓子，开始朗读。
她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将作文里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时而温柔，时而激昂。
教室里的同学都听得入了神，连纪晏清都停下了默背，目光落在讲台上，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专注。
“……那时候的夏天，没有空调，只有外婆手里的蒲扇，扇出的风里都带着栀子花的香。现在外婆走了，弄堂也拆了，可每次想起那些日子，心里还是暖的。”齐芊读完最后一段，合上书，笑着看向沈煜，“沈煜，这篇作文里的情感很真挚，尤其是最后这段，能跟大家说说你的创作思路吗？”
教室里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沈煜身上。
他慢悠悠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糊，反而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额前的碎发滑下来，遮住了一点眼睛，他随手拨了拨，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很清晰：“也没什么思路，就是想起外婆了，写的时候就顺着感觉走了。”
“顺着感觉走就能写出这么好的作文，说明你很有天赋，”齐芊赞许地点点头，没有追问，反而鼓励道，“以后要多写，你的文字很有感染力。好了，大家继续早读吧，把刚才那篇作文里的好词好句记下来。”
沈煜坐直身体，伸手揉了揉脸颊，然后偷偷把那张写着短诗的草稿纸折起来，塞进了校服口袋里。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宋池，冲他挤了挤眼睛，宋池脸颊微红，连忙低下头，继续朗读课文。
而前排的纪晏清，只是微微转了下头，目光在沈煜身上停留了一秒，就重新转回去，他的指尖在书页上停顿了几秒，才继续默背。
早读课结束后，短暂的课间休息很快过去，数学课的铃声准时响起。
林伟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他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袖口挽到肘部，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一进门就嚷嚷：“同学们，新学期第一节数学课，咱们不讲课，先来个随堂测试，看看大家的底子怎么样！”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哀嚎，苏砚辞更是夸张地趴在桌上：“林老师，不带这样的啊，刚开学就考试，太残忍了！”
“残忍什么，”林伟笑着把试卷分下去，“早考早知道，省得你们心里没底。放心，题目不难，都是初中的重点知识，就当是热身了。”
试卷很快发到了每个人手中。
纪晏清拿起笔，先快速浏览了一遍试卷，眉头没有丝毫皱起。
这些题目对他来说确实不难，大部分都是他早已掌握的知识点。
他没有犹豫，笔尖落下，在试卷上快速书写起来。
他的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体，每一个步骤都写得清晰明了，没有一丝涂改，连标点符号都格外规整。
坐在斜后方的沈煜，看着试卷上的题目，眉头却皱了起来。
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还好，他凭着初中的底子还能应付，可到了最后两道大题，他就彻底懵了。
那些复杂的函数图像、繁琐的几何证明，在他眼里就像天书一样，怎么看都看不懂。
他盯着题目看了几分钟，实在没思路，索性拿起笔，在试卷的空白处画起了涂鸦。
他画得很快，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卡通人物的形象，正是讲台上的林伟，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对话框，写着“别催，马上就好”。
纪晏清很快就写完了试卷，他放下笔，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错误后，才起身走到讲台上，将试卷交给林伟。
此时距离考试开始才刚刚十分钟，林伟接过试卷，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位同学，这么快就写完了？不再检查检查？”
“不用了，老师。”纪晏清的声音依旧清冷，说完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一本数学竞赛书，安静地看了起来。
林伟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试卷，卷面整洁，步骤清晰，答案全对，忍不住点了点头，心里暗暗称赞。
教室里的同学还在奋笔疾书，只有沈煜还在偷偷画画。
他刚画完林伟的卡通像，就感觉有人在敲自己的桌子。
他抬头一看，林伟正站在他旁边，脸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沈煜，你这是在考试还是在画画？最后两道大题很难吗？就不能好好想想？”
沈煜连忙把试卷往抽屉里塞了塞，脸上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林老师，我这不是在想嘛，就是有点卡壳。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做，不辜负您的期望！”
林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文科好，可数学也不能这么放任不管。这样，考完试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给你补补初中的知识点。”
说完，他就转身走向了其他同学。
等林伟走远了，沈煜快速把那张画着林伟卡通像的试卷撕下来，叠成一个小方块，塞给了旁边的宋池：“拿着，留作纪念，别让林老师看见。”
宋池接过小方块，脸颊微红，小声说：“阿煜，你这样不好吧，要是被林老师发现了，肯定会生气的。”
“放心，他不会发现的，”沈煜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了，我这画得多像啊，林老师看了说不定还会夸我有艺术天赋呢。”
宋池被他逗笑了，不再多说什么，把小方块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里。
随堂测试结束后，林伟收走了试卷，宣布下课后，教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苏砚辞凑到纪晏清身边，一脸苦相：“晏清，最后那道几何题你怎么做的？我想了半天都没做出来，感觉自己要完了。”
纪晏清放下手中的书，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画了一个几何图形，然后用简洁的语言讲解起来：“辅助线作AC的垂线，利用勾股定理求出高，再结合三角形面积公式，就能算出答案了。”
他讲题向来只讲思路，不会说太多废话，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
苏砚辞听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呢！对了，晏清，你知道吗，刚才我在走廊上碰到谭眠和谢临深了，他们说沈煜是沈家的二公子，就是跟咱们纪家对着干的那个沈家。”
纪晏清的笔尖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苏砚辞：“嗯，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砚辞有些担心，“毕竟两家父辈是死对头，你跟他在一个班，会不会……”
“私事不影响校园边界。”纪晏清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清冷，“在学校，我们只是同学，仅此而已。”
他的态度很明确，不会因为父辈的恩怨而影响自己在学校的生活，也不会主动去招惹沈煜。
苏砚辞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决定，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走廊上也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谢临深和谭眠从2班出来，刚好碰到了准备去洗手间的沈煜和陆旭衍。
谢临深是纪晏清的发小，自然知道纪、沈两家的恩怨，看到沈煜，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上前一步，挡住了沈煜的去路：“你就是沈家的二公子沈煜？”
沈煜停下脚步，挑眉看向谢临深，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怎么，有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谢临深的语气带着几分警告，“在学校里，最好老实点，别惹不该惹的人。”
陆旭衍站在沈煜身边，脸色也沉了下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阿煜什么时候惹你了？”
谭眠靠在墙上，双手抱胸，眼神冷淡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却无形中给谢临深撑了气场。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周围路过的同学都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们。
就在这时，沈煜突然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谢临深的肩膀，语气散漫：“我说，这位同学，你是不是太闲了？父辈的恩怨是他们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在学校里，大家都是同学，没必要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吧？没意思。”
谢临深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沈煜会这么说。
他原本以为沈煜会像他父亲一样，嚣张跋扈，没想到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沈煜没再理会他，拉着陆旭衍就走：“旭衍，别跟他们浪费时间，我们去洗手间。”
陆旭衍看了谢临深一眼，也跟着沈煜走了。
谢临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皱了起来。
谭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晏清说了，私事不影响校园边界。”
谢临深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散漫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每个人的性格不一样，”谭眠淡淡地说，“只要他不惹晏清，咱们也别找他麻烦。走吧，上课铃快响了。”
谢临深嗯了一声，和谭眠一起回了教室。走廊上的人群渐渐散去，刚才的小插曲就像一阵风，很快就过去了。
沈煜也没再纠缠，转身往教室走，路过窗边时，恰好对上纪晏清望过来的目光。
对方的眼神依旧锋利疏离，却在与他对视的刹那，极快地移开，落在了摊开的英语课本上。
沈煜挑了挑眉，故意放慢脚步，指尖在窗沿敲出轻响，直到许闻阳追上来喊“下节英语课要抽查情景对话，方老师肯定抽你”，才笑着晃了晃手腕，快步回到座位。
沈煜拿起一瓶冰镇可乐，喝了一口，舒服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随手把可乐放在桌角，开始和宋池聊起了刚才的事。
纪晏清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沈煜，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又看了看桌角的可乐，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种过于随意的生活方式，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
阳光透过窗户，在教室里洒下一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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