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盟刚接完电话,就听到张起灵吐出了那令他心头发颤的两个字。
“假的”。
顿时,忠心耿耿的伙计王盟摇了摇头。
这张老板难不成是打假的,简直要把他们的店给打穿啊,还好今天没什么人买东西,要不然损失大了!
接着他想起老板说的话,赶紧跟纪初桃说。
“纪小姐,老板说有消息了,让你们先回家,等到你家里面再研究,我去买些晚上吃的东西。”
纪初桃知道楚光头是个突破口,对此也没有任何意外。
婉拒了王盟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提议后,她和张起灵手牵着手,悠闲地从吴山居走回了南山路的家。
两人到家时,时间还早,不过下午四点。
七月的杭州已经进入了酷暑行列,下午的温度节节攀升。
卧室里,空调的冷风幽幽吹过,蓝色的真丝床单下陷,勾勒出两个人的弧度。
纪初桃面对面躺在张起灵身边,水色潋滟的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
小手被他包在掌心里,汹涌的温度澎湃在她周围。
“我们认识了很久,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很清楚,你想先听什么?”
“我可以说一遍从前发生的事情,你想听哪里呢?从你小时候开始说怎么样?”
张起灵专注地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纪初桃没有隐瞒,将自己之前在梦境里所有参与过的记忆说了一遍。
她从墨脱雪山、张起灵的出生开始,一直说到他被迫当上了张家族长。
手被他握着,肌肤相贴,说着说着,纪初桃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就没了声音。
张起灵一直没有移开视线,就那么默默地看着她。
见她呼吸平稳、明显是睡着了,便轻轻把她揽过来抱在怀里。
缺少一角的心在这一刻似乎被补全。
他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将脸凑上去,额头和鼻尖轻轻贴上初桃的脸,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阳光带着金辉,穿透窗帘洒在两人身上,为他们渡上了一层金光。
纪初桃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夜色四起。
她人也没有睡在床上,而是被张起灵抱到了一楼的客厅,躺在沙发上,头还枕着张起灵的腿。
旁边儿是三个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俩的人,眼神火热又哀怨,好像他们俩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仨个的事儿似的。
看得纪初桃有些毛骨悚然。
见她醒了,胖子大大地喘了一口长气,语气颇为感慨。
“小天仙儿,你可终于醒了,我们大气儿都不敢喘,坐这大半个小时了。”
“我就说你和小哥情深意重吧,你看小哥,失忆了也不忘秀恩爱,给你抱下来,还要当你的人肉抱枕。”
“真是酸死我和天真无邪同志了。”
“死胖子,你要是羡慕就直说,别拐带上我。”
吴邪笑骂,拿起一边的抱枕捶了他一下。
估摸着自己睡着时已经被他们打趣了好几遍,纪初桃干脆也不在意了,坐起来没有骨头似的靠在张起灵臂弯里。
抬眸看向打闹到一块的吴邪和胖子,眸底略过一丝微光。
“说吧,得到什么消息了?”
说到这个,俩人就来劲了,赶紧把今天从潘子那弄来的消息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那楚光头现在还在监狱里关着呢,在长沙那边,潘爷他最近清理盘口,还真得到了一点消息,小天仙儿,我跟你说,这次咱们得破财了。”
“是啊小桃子,潘子说这事有点麻烦,那个楚光头要十万块钱,还要我亲自去见他,说要亲自和我说。”
吴邪对于这个情况是有些茫然的,他和楚光头就火车上那一面之缘,再之后楚光头就被逮了,完全没有接触的可能性。
现在楚光头说要见他,他很难不怀疑这人是想引蛇出洞、戴罪立功。
听到这话,纪初桃忽然看了吴邪一眼,表情有些微妙。
“你说他指名要见你一个人?”
吴邪点点头,脸上满是疑惑。
“他还让人发给了潘子一张照片,一张老照片,黑白的。”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提电脑,将E-mail里的照片点了开来。
那是一张很老的照片,已经发黄褪色了,应该是在一间老宅中拍摄的,背景是一面屏风。
照片发白地厉害,细节根本看不清楚。
但照片上能看清屏风后面,直直地站着一个人影。
光从屏风后透过来,人影相当地清楚,整个人的肩膀完全是塌地,看起来像是吊在了半空中。
地板是木头的,左边边缘是一个深景,是屏风后的走廊,一半被屏风遮住,只有一半能看到,是几道门。
“这是……格尔木疗养院?”
纪初桃看到照片时,脑海瞬间想到了去塔木陀之前,他们到过的疗养院。
只是这张照片内的疗养院,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破败。
吴邪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小桃子,你真是神了,怎么看一眼就认出来了,还真是。”
他拖动鼠标,将照片背面的扫描露出来,上面写着楚光头的手记,还有日期和地址——1984年,格尔木解放军疗养院。
解放军……
三个字在纪初桃的舌尖无声地翻滚了几遍,最后化成一抹略带讥讽的笑。
看来这件事真的和这股势力有关。
“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楚光头能给我这张不知道什么意义的照片,那我猜他的目的应该不是抓我立功。”
吴邪仔细斟酌,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觉得,他可能真有什么话想亲自对我说,所以我已经让潘子安排和楚光头见一面。”
纪初桃不觉得楚光头能掀起什么风浪,他现在还处在风口浪尖上,明里暗里几股势力都在盯着他,他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想动吴邪,也要看看吴家同不同意。
想到这,她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安排人协助你,钱我也会准备,让楚光头把能说的全都说出来,至少我们必须知道,巴乃还有什么线索。”
纪初桃不记得在巴乃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她本就过目不忘,能让她想不起来的事情,一定是和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一样让她感受到痛苦。
人的大脑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感知到绝对的绝望,就会自动触发保护机制,将痛苦的记忆封存。
广西巴乃,一定是对她和张起灵很重要的地方。
楚光头的确是深入调查过张起灵,并且知道的不比圈子里那些老瓢把子少,而且他发现了别人都不知道的重要线索。
十万块钱,就是买消息的经手费。
纪初桃毫不犹豫地出了这十万,不仅如此,她还给楚光头的爸爸多送了一百万,买一个和他会面的机会。
相比从前的油光满面,现在的楚光头明显瘦了两圈,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他刚和吴邪见过面,没想到监狱的狱警还能再让他见一个人,还是去年见过的、哑巴张娇滴滴的女朋友。
“楚哥,好久不见。”
纪初桃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容貌秾丽的脸蛋带着淡淡的笑容。
楚光头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戒备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纪初桃也没有逼他,自顾自地将手里的录像机递给他,上面是楚父被人接走住进新房子,有保姆照顾的录像,以及房间里堆叠成小山的百万现金。
画面极具冲击力,瞬间让楚光头红了眼。
沉默片刻以后,他率先开了口。
“你想知道什么?”
少女摆了摆手,长腿交叠,含笑地看着隔着一张桌子的楚光头。
“楚哥,在这里面的日子不好受吧。”
见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楚光头终于忍不住了,瞪红了一双眼睛,像极充满气即将爆炸的气球。
“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种情绪崩紧至节点的模样让纪初桃脸上的笑意更深,语气依旧轻轻柔柔的,像个不谙世事的仙女。
“如果说,这种日子再有三个月就结束了呢。”
话音落,楚光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藏在桌子底下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嘴唇也抑制不住地发颤。
好半天,他才从喉咙挤出了一点干涩的声音。
很小,很低。
“你说的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少女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表情淡淡地看着已经完全情绪崩盘的楚光头。
“只要我得到想要的消息,你很快就可以和叔叔相聚。”
她的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好似什么都不在乎。
楚光头下意识看了一眼休息室门口,眼神挣扎,斟酌许久,他还是想要拒绝。
但纪初桃紧接着的一句话打溃了他所有的防线。
“我可以送你们离开这里,保证不会有人找到你们。”
“呼——”
粗重的呼吸声从楚光头鼻子里喷洒而出,他大口呼吸了几次,最终平静下来,像是开水煮沸的前一秒。
“我说,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我和我爸的安全。”
“既然你能这样逼我,一定是知道了小三爷都不知道的事情。”
纪初桃看着他,不言不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她既然能坐到这里,就说明她完全有能力能把楚光头捞出去。
看他抑制不住颤抖的模样,纪初桃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没有拆封的烟,推到了他的面前。
狠狠抽了一根后,楚光头才开始低声讲述。
其实大部分的事情纪初桃已经调查到了。
她从前是家族的接班人,从小被爷爷和外公带着到处见朋友,对于笼络人心是信手拈来。
即便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在知道自己身体的特殊之处后,就有意识地开始为自己打造一个巨大的关系网。
投资是纪初桃最拿手的事情之一,她靠着大量的预测投资,已经初步建立了自己的保护网。
她可以摆烂进入平凡的生活,但不能没有保护自己的工具。
楚光头和吴三省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早年有很多的事,都是他去实施的,包括调查当年的考古队。
他得到的消息其实和纪初桃知道的一样,这支考古队非常奇怪。
他们并不是真的科班出身的考古学生,而是一批直接挑选出来组成队伍的年轻人。
西沙海底墓也并不是他们考察的一个项目。
这支考古队最初是在广西的一个遗址,楚光头记得那里是叫上思,所以考古队最初的名字是广西上思考察队。
队长是陈文锦,那年她应该只有十几岁。
考察队当时的人数并不少,最值得一提的是,吴三省当时也是考察队的一员。
“你说三爷也是考古队的?”纪初桃微微蹙了下眉。
楚光头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你应该知道,三爷和陈文锦是老相好的,那时候他正追着陈文锦天南海北的跑。”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吴三省跟着考古队去了巴乃以后,便独自回来了。
考古队在巴乃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悄无声息地走了,而后便是对西沙海底墓的考察。
“哑巴张在巴乃有一座吊脚小楼,里面有张桌子,桌上玻璃下面压着很多照片,你看了就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还有这支考古队究竟是什么存在。”
楚光头的声音有些嘶哑,难听地很。
纪初桃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
“你查了上思考察队的名单,是吗?”
夹着烟的手一抖,滚烫的烟头顿时灼伤了一小块皮肤,楚光头没有抬头,只是点了点头。
“我顺着线索查,发现考古队的人基本上都和老长沙那几家有关系,他们一直在秘密地进行考古,研究了非常多的地方和工程。”
“有一个人我想你肯定不陌生,那个人也姓张,叫张起灵。”
听到这个熟悉至极的名字,纪初桃却没有丝毫惊讶。
“顺着这个名字,我查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一个非常秘密的行动。”
“组织了那场行动的人姓张,是老长沙那几家的领头,当年那几家几乎全部参与了这个行动。”
张,老九门。
一直面无表情的纪初桃此刻终于显示出了一些怔愣。
她觉得这件事情对她来说非常地熟悉,但这段记忆却像是上了锁一样,完全不知如何打开。
楚光头的话音却没有落下,继续说着。
“那位姓张的领头,曾经在全国范围内发布了一个找人的计划,叫寻找张起灵。”
话说到这里,楚光头就已经完全失了声音,不再继续讲一丝一毫。
他已经将自己查到的东西全部都讲出来了。
随着他的话,纪初桃的心中也翻起了滔天巨浪。
老九门的张家,张——张大佛爷。
这个人当年寻找了张起灵。
如果结合张起灵和张家的特殊以及这股势力的只手遮天,那纪初桃除了一个可能以外再想不到任何能解释的理由。
她在座位上坐了很久,直到楚光头又抽了几根烟后才站起身。
临走前,纪初桃看着他,压低了声音。
“明天会有律师过来和你了解情况,你只需要回答他让你回答的,其他全部交给律师。”
楚光头给了她想要信息,她自然会遵守承诺,把这个人送到大洋彼岸去。
她出去的时候,张起灵就微微仰头看着天空等着她出来。
纪初桃刚走出监狱大门,就被他拉住了手,目光中也闪过一丝担忧。
“我没事啦,等明天我们就出发去巴乃。”
她抱住张起灵的胳膊,隐在眸底深处的情绪翻涌。
这一次,她一定要弄明白当年丢失的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几个都在长沙,刚好也不回去杭州了,直接从长沙坐飞机飞到南宁。
巴乃是个瑶寨,处于广西十万大山山区的腹地,也被人叫做广西的西伯利亚,是个相当贫苦的地方。
这种地方,连报了警都需要两天才能赶到。
这边是陈皮阿四的地盘,当年张起灵在广西失忆神智不清时,被几个越南人抓去放到古墓里当鱼饵捕尸。
他那时被人叫做阿坤。
被丢进古墓后,陈皮阿四机缘巧合发现了他,便把张起灵当了伙计。
他身手相当厉害,短短几年就在行当里闯出了一个非常高的名号——哑巴张,因为他不爱说话。
这次不是倒斗,所以他们四个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是在南宁的商场里买了皮箱和几套新衣服。
从南宁到上思需要做火车,一路上火车一个一个地过山洞,入眼便是群山雾绕。
广西的山叫做十万大山,几百公里的山脉铺成一片,森林面积五百多万亩,其中心几十万亩都是原始丛林无人区。
山峦叠嶂、森林葱郁、瀑布飞溅、流水淙淙。
一路上风景美的几乎让人融化,但纪初桃却没力气欣赏,小脸煞白地伏在张起灵胸口。
纤薄的后背被他轻轻拍着,脑袋晕沉地厉害。
几乎坐一会,她就被张起灵抱着在下铺躺下,没几分清醒。
折腾了一天,才终于到了上思。
但车程还没有结束,到了上思以后,要从上思坐汽车转去南平,最后才能进入巴乃。
这样走走停停,纪初桃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天,直到傍晚时,他们才真正到达了巴乃。
瑶寨里是可以住宿的,其实也有不少乐趣的驴友过来开发小众宝藏地。
但这地方实在是太偏了,虽然风景好,但一来一回的车程就得浪费四五天,根本没办法游玩。
接待他们的是村里的村长,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叫阿贵。
阿贵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家在寨子里也算是比较大的,两间高脚的瑶族木楼,一座他们家里人自己住,另外一座用来当旅馆。
他在当地算是个能人,基本来巴乃的驴友都到他这里来住,很多游客也都是他从外面带来的。
不过阿贵见到张起灵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就好像从来没见这个人一样。
他们四个是以投资考察的身份进入的村子,所以阿贵对他们非常的热情。
不仅让牛车直接把他们送到家门口,还殷勤地给他们拿行李。
可能也是希望他们能在这搞个大投资,振兴一下这个山沟里的小村子。
胖子出手阔绰,压根没和阿贵讨价还价,直接甩出了一小沓钞票。
一手拿钱,一手盘着一串蜜蜡,脸上还卡了一副墨镜,看着极有派头。
两千块到手,阿贵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给几人迎进院子里。
“几位老板,你们看看,这就是我家,够大吧?”
“别说你们四位,就是再来上三四十位,也照样住得下。”
胖子一甩手背在身后,装模做样地在院子里四处查看。
阿贵家的院子很大,专门划出了养猪养鸡鸭的地方,门前还有两块绿油油的菜地。
“这个地方好啊!适合养老。”
“这寨子也挺新的,适合投资啊!”
他有模有样地在院子里逛了逛,把投资说的像真事儿一样。
阿贵虽然是村长,但总归是村子里长大的,哪见过这种派头,
一听胖子说他们这适合投资,笑得直合不拢嘴,紧急慢赶地介绍起各家各户。
“胖老板,您还真给说着了,咱们这寨子是不是就有人来旅游,我和大伙一商量,干脆直接把整个寨子都翻新了一遍。”
“我们啊,就等着像你们这样识货的老板来投资啦!”
这么一大片寨子,要是都投资,那胖子估计棺材本都得搭进去。
他就是为了得到消息说说,可没真打算投这种血亏的资。
胖子眼神一转,拉着阿贵走到一边,指了指身后的女孩。
“不过我说村长啊,我们这几个,做决定的可是后面那位女老板,她才是真正的大老板!”
阿贵闻言,下意识看向他们后头的几个人。
纪初桃还有些晕车,白着一张小脸靠在张起灵怀里,淡蓝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翩跹起伏,纤细修长的小腿像白玉般莹润。
那一头长发,看着比丝绸还柔顺,和他们这小小的瑶寨根本不搭。
“胖老板,您说真的啊?”
阿贵有些不可置信。
那金凤凰一样的女娃娃,看样子也就不到二十岁,好像比他女儿还小呢。
这样娇贵的女娃娃,还能是他们几个人里的头头?
他怀疑胖老板就是想推脱一下,才这样说。
胖子多人精,打眼一看就知道阿贵在想什么,不过话都说出去了,可断然没有终结的道理。
他伸出手指,隐蔽地偷偷点了一下小哥。
“你看到她身边那个小白脸没有,那都是她包养的,花老鼻子钱了。”
“你知道大别墅不,她眼睛都不眨就花出去大几百万给小白脸买了一套。”
胖子语气夸张,唬得阿贵一愣一愣的。
“哎哟,那女娃娃还真是你们做主的。”
几百万,阿贵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眼见着已经把人驴住了,胖子赶紧一甩手,露出手腕上一块硕大的大金表,话锋一转。
“不过呢,我是她亲哥,站她旁边、离得有点远的那个是她二哥,我们两个那也是能说上话的。”
纪初桃从小就是实打实的豪门中金堆玉砌养出来的,容貌又秾丽惊人。
只是不言不语的站在那里,也能吸引无数不敢直视的目光。
整个人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和周围的一切有种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阿贵悄悄又瞧了一眼,更是对胖子的话完全深信不疑,赶紧问道。
“胖老板,那咱这位女老板怎么称呼啊?”
胖子心里一乐,面上不显,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哎呀,你叫她纪老板就行了,我们在这边多住些日子,你带我们到处逛逛。”
“让我妹妹好好看看你们这的发展前景、考察考察,没准到时候给你们投个几百万呢。”
他背着手,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感觉。
“那必须的,几位老板快请进,纪老板请进,请,请。”
纪初桃头晕乎乎的,被小哥抱着进了竹楼。
她压根没听到胖子和阿贵讲的话,所以还不知道自己被他卖的彻彻底底。
瑶寨的高脚楼和城里的楼房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推门进去就是中间的客厅,两边是东西厢房,客厅的一角则是通往二楼的木梯。
客厅里摆着编功细致的竹藤沙发,上面铺了薄薄的钩花垫子。
竹楼架得高,所以屋里基本没有潮气。
纪初桃还难受得不行,张起灵干脆抱着她进了一层的东厢房。
房间摆设简单,只有一张宽大结实的藤木床,窗户底下摆着个方桌。
“先坐一会。”
张起灵将初桃轻轻放在桌上,手指附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
明明是夏天,但她光洁的额前却是有些泛凉。
张起灵抿了抿唇,眼底的情绪变得凝重,握着初桃胳膊的手也微微收紧。
昏沉之中的纪初桃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交集,半眯着眼睛靠近张起灵的怀里,微凉的小脸贴在他的肩头,声音轻飘飘的。
“我没事,就是晕车,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几天的长途跋涉让她的精神有些萎靡,手脚发软,头沉的不像话。
来之前他们就买好了住在需要的被褥,见她实在虚弱,张起灵干脆单手抱着她,走到哪将人带到哪。
就这么换好了新的床单被褥。
直到夜幕降临,纪初桃的脸色才完全恢复往日的红润。
趁阿贵一家在准备晚饭的时候,她和张起灵在房间里囫囵地睡了一会儿,等敲门声响起时才起来。
阿贵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已经嫁人了,在几十公里外的村子。
家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女儿和小儿子。
他们来时没见到,不过现在给他们准备晚饭的就是那小女儿。
吴邪和胖子也累的不行,但俩人打起精神找阿贵套话,问这边瑶寨的情况。
纪初桃和张起灵刚走进客厅,说得口干舌燥的阿贵立刻一改疲倦,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脸上挂着乐呵呵的表情,看得她莫名其妙。
“纪老板醒啦?快来吃饭吧!就等你们俩来了。”
“今天你们第一次来,我让我女儿做了不少好菜,还有山上打猎来的野味,快坐下尝尝。”
十分聪明的阿贵村长觉得还是直接跟这位做主的大老板打好关系才是最正确的。
纪初桃不知道阿贵殷勤的原因,不过他们四个人要在巴乃待相当长一段时间,便微笑着点点头,坐在阿贵拉开的凳子上。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阿贵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坐在初桃旁边。
凳子是竹编的矮凳,穿着裙子的纪初桃坐下来时,裙摆便垂在了地上。
张起灵自然地伸出手,将那抹淡蓝色的裙摆整理好。
而一直暗中观察他们的阿贵看到这一幕,更加确信了胖子的说法。
这漂亮的年轻人,好像还真是被纪老板包养的,可真是贴心!
不过这也让阿贵更加期待这位娇娇的女老板给他们寨子投资,改善大家的生活。
“纪老板,我们村可是真好,值得投资的。你看看咱们这菜,都是纯天然的,你尝尝。”
“还有这甜酒,是我们村里特有的,肯定有销路。”
面对阿贵的热情,纪初桃十分疑惑。
尤其是听到他反复提及投资、销路,更加搞不清楚状况。
这事难道不应该跟胖子说吗?为什么要和她提。
她想不通,便给吴邪打了个眼色,后者直接拉住阿贵村长的手。
“阿贵叔啊,虽然我妹妹是真正投钱的大老板,但你也不能忘记我和胖子啊。”
“来,你不说这甜酒不错嘛,跟我和胖子喝喝尝尝,我们一起品鉴一下。”
这话一出,纪初桃瞬间明白过来。
估计胖子怕养老钱都搭进来,所以听到投资,果断就把她给卖了。
纪初桃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对于拿捏人,她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知晓阿贵的心结后,她瞬间改变了神态,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阿贵村长。
“阿贵叔,钱是小事,只要考察得当,你们村子也不是不能投资。”
“不过我这个人比较挑剔,来之前找人测算过,这个位置的风水对我的事业有帮助,你看这是不是你们村上的?”
风水向来是大问题,阿贵村长哪敢怠慢,赶紧把纸条接过来看了一眼。
看清楚位置后,他松了口气,乐呵呵地解释。
“原来是这啊,纪老板您可来对了,这地方就在我们寨子上面,也是属于我们寨子。”
“不过这地方废弃很久了,要不明天我带你们去看看?这晚上黑不隆咚的,你们啥也看不清楚不是?”
纸条上是楚光头写下的地址,也是当初他到巴乃瑶寨调查张起灵的地址。
小哥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听到阿贵的话心中也急切起来。
还想问清路线准备晚上自己去看看,但被胖子截去了话头。
“阿贵哥们儿,你们这的酒真不错,咱俩再喝一个。”
果然,阿贵叔的目光被他吸引了过去,也端起酒杯,笑着说道。
“好好好,再喝一个。”
纪初桃握住小哥的手,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晚饭是阿贵的小女儿做的,满满地摆了一整张桌子,还有冰镇在井里的甜酒。
瑶寨人现在还有打猎的习惯,桌上的肉大部分都是山上的野味,不过不是阿贵自己打的,而是用钱和村里的猎户买来的。
安抚好张起灵的情绪,纪初桃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虽然感受不到饥饿,但大脑告诉她,身体现在急需进食。
广西山中气候凉爽,压根体会不到城市的炎热,坐在吊脚楼的客厅里,穿堂而过的夜风十分清凉。
少女体态轻盈、身姿玲珑高挑,并腿坐在小凳上,略微有些别扭。
张起灵坐在她身边,漆黑的眼眸一直聚拢在她身上,察觉到初桃的目光扫视着桌上的菜肴,他拿起面前的筷子擦了擦,放进少女的手里。
“吃吧。”
纪初桃朝他弯唇笑了笑,筷子伸向面前最近的青笋炒腊肉。
腊肉入口,她瞬间一愣。
青青红红的辣椒和蒜片点缀在腊肉周围,明明应该是麻辣鲜香的味道,她却如同吃了冰片,毫无味道。
她的味觉,消失了。
张起灵一直关注着纪初桃的表情,见她忽然拧起眉头,不知怎的,心口倏地一蹦,下意识便拉住了她的手。
瞬间,一股辛辣直冲舌根。
不等纪初桃说话,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绑着麻花辫的圆脸姑娘。
女孩珠圆玉润、伶俐可爱,穿着瑶寨的传统服装,行走间衣摆上的珠子叮咚作响。
她走进来,将手上端着的菜放到桌上。
阿贵赶忙招呼。
“香茅草烤鸡,来,纪老板快尝尝,让您家小哥给扯个鸡腿吃。”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直接用筷子一掐,一整个鸡腿就完整地掉了下来,接着又从盘中转移到了纪初桃的碗里。
看着碗里的鸡腿,少女唇角弯了弯,冲张起灵露出一个软嗲嗲的笑容。
“几位老板,这就是我女儿,云彩,她做饭的手艺好,你们快趁热吃。”
阿贵拉着女儿的手介绍。
云彩是他的小女儿,才刚成年没多久,不过山里的孩子早当家,小丫头十来岁开始就学会了弄饭菜。
姐姐家人后,云彩就接替了家里大厨的职位,做的有模有样。
至于阿贵家的小儿子,他没提,也没有叫出来吃饭,只说那孩子内向,不管他。
胖子看着云彩看呆了眼,猛地多灌了自己几杯酒,情不自禁地感叹。
“山美、水美,人更美。”
巴乃当地的水好,单泉水入口便极为清冽,酿出来的甜酒也滋味十足,一顿饭吃下来,胖子喝得不老少,舌头都大了。
没人发现这一顿饭下来,张起灵一直都没有放开牵着纪初桃的手。
胖子喝得红头涨脸,被吴邪拉着去门口吹凉风,试图让他清醒一下。
时间还早,纪初桃下午才睡了一觉,便也没急着回房间,而是坐在客厅看着云彩收拾饭桌。
目光不经意之间一转,客厅一面墙壁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面木墙,上面挂了一个相框,相框里夹着很多的相片。
少女微微蹙眉,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木墙面前,视线在凌乱的相片上移动。
忽然,一张黑白照片进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张非常老的黑白照片,四周已经有些变成了棕色,夹在很多照片之中,极不容易分辨。
上面是两个人的合影,说起来毫无特别,但那合影之中的女人,长着一张纪初桃非常熟悉的脸。
这张脸她前段时间刚刚见过。
照片里拍摄的竟然是非常年轻的陈文锦!
除了她,照片里还有一个人,是个男人,穿着瑶族的民间服饰,表情紧张,陈文锦则笑得很灿烂。
这两人身后,有一个小孩子在背景处。
“是陈文锦。”
纪初桃压低声音,轻轻晃了晃张起灵的手,让他去看墙上的相片。
看到女人脸的一瞬间,张起灵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了几个画面,似乎有石猴、无字碑、拉着他手走进黑暗的女孩。
是初桃。
纪初桃转过头便发现男人的表情怔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东西,不多久又皱起眉,不受控制地按住额角,表情痛苦。
“别想了!”
她赶忙握住张起灵的手,语气担忧,待人平静下来,直接开口叫了阿贵叔。
“阿贵叔,这张照片是谁,你知道吗?”
听到小纪老板的声音,阿贵叔忙不迭地放下手里的菜盘,过来一看。
“啊,这张照片啊,是我们家光辉历史。”
他指着照片上的男人,乐呵呵道。
“这个人是我的阿爹,这个女的是考察队的,这小娃娃,就是我。”
“哎呀,这个照片得有几十年了吧,一直放在这里面,没时间整理,怎么了小纪老板?”
纪初桃挽着小哥的胳膊,面色染上微末的疑惑。
“你们这么小的一个瑶寨还来过考察队吗?难道是山上有什么值得参观考察的地方?”
两人的交谈声不小,很快吴邪和胖子都从门口进了屋,看到相片上的人,吴邪瞪大了眼睛。
阿贵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只是摆了摆手,指着窗外一个方向说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说那边的山里发现了什么东西,具体的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搞了好几年,后来忽然就没下文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吴邪瞬间兴奋起来,拉着阿贵一起坐在了沙发上,让他讲讲考察队的事情。
阿贵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这事感兴趣。
胖子眼睛一转,似乎酒气上头一样,非常豪气地甩了甩手。
“我们几个人就好这一口,您别介意,就说给我们听听,我们按字给你稿酬,千字三十,讲完就付费!”
讲故事还有钱,阿贵这一听还了得,马上眉开眼笑问了一句。
“真的啊?”
胖子点了点头。
“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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