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烧开后,时间便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山里没有光污染,夜晚的颜色比城市要黑得多,虽然到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也黑的让人发慌。
尤其是今天他们刚刚经历了一系列的怪事。
胖子不安心,从院子里拿了几把镰刀回来藏在床下防身,关上门窗时,还在上面挂了几只杯子。
只要门窗一动,杯子就会掉下来发出声响。
“丫肯定是冲我们来的,不然没道理我们刚找到一点线索,就被人拦腰截胡。”
胖子要被今天的事气死了,差点儿他就从英俊潇洒的胖子变成一个烤全猪。
越想越气,宽厚的大脚用力踩着木盆,里面是刚烧开兑好的洗脚水。
被他一踩,水珠四溅,差点甩到吴邪脸上。
“虽然你说的对,但也不用让我喝你的洗脚水吧。”
吴邪咬牙阴阳怪气了一句,嫌弃地擦了擦脸。
他面前也摆着一个木盆,脱下鞋把脚伸进热水里,舒坦得长叹了口气后,转而看向对面沙发上挨在一块坐着的小哥和小桃子。
“不过今天的事确实有蹊跷,我们前脚找到吊脚楼,后脚那个神秘人就把东西抢走了,这才让我们没时间去看照片。”
“紧接着就有人把吊脚楼烧了,前后都没有一个小时,我看我们很有可能被人监视了。”
胖子在一旁猛点头。
“没错,咱们刚到火场的时候,我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煤油味,肯定是今天抢我们东西的那个人,这孙子见东西抢不过去,就把房子也一起烧了。”
他和吴邪救火的时候就研究过着火点,根本就不在山里。
从火势蔓延的情况来看,丫的着火点根本就是小哥那栋破了吧唧的高脚楼!
有人故意在高脚楼里放了火!
“这人胆子太大了,我们这还是没看到照片,这要是真看到了,那他们估计烧的就是我们了。”
胖子也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一肚子的火没处发泄。
“小哥,你冒着险进去了,有没有什么发现?”
被叫到,张起灵摇了摇头。
“都没了。”
他进去的时候火势已经非常大了,屋子里到处都是起火点,那些桌子架子已经烧成了黑灰,根本什么都没剩下。
伸手去掏,手臂也被烧伤。
想起胳膊上已经完全恢复的皮肤,张起灵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他不能再任由自己受伤。
吴邪有点沮丧,同时肚子里也升起一股无名火。
这帮人都不想让他们查,到处阻挠,但他偏要帮着把小哥的记忆找回来!
“小桃子,你觉得今天的火是谁烧的,咱们要不把他们揪出来?”
纪初桃一直没有插进他们的讨论,只是靠在张起灵身边坐下,白生生的脚在热水中踩出一片片波浪。
目光怔怔地看着木盆,仿佛要把脚盯出一朵花来。
直到吴邪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乌眸在昏黄的灯光下蒙上一层薄纱,眼尾还泛着红,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坐在简陋的木屋中,像极了神女落入凡尘。
“找不到的,不是今天那个人。”
少女摇摇头,没有察觉张起灵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没有移开。
刚刚她没讲话,就是在想今天火烧吊脚楼的到底是哪一股势力。
首先可以排除鬼影塌肩膀。
纪初桃调查过当年的上思考察队名单,对于里面究竟有谁,她再清楚不过。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塌肩膀极有可能就是当年考察队的一员,而他代表的,大概率是九门的张家。
暂且不论塌肩膀和张家的关系。
考察队在巴乃离开后,很快就到了西沙考察,那为什么她在当初的西沙考古队没有见过这个身上皮肉都被融了的怪人?
很大程度上,塌肩膀秘密留在了巴乃。
这一点也可以从他非常熟悉巴乃和瑶寨的地形来推论。
再者如果塌肩膀不想要人发现吊脚楼里的东西,那他完全可以直接把照片都烧毁。
他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纪初桃有一个很大胆的推测,吊脚楼、照片、甚至那个葫芦状的铁块,这些东西或许是一个吊钩。
一个引诱鱼儿上钩的鱼饵。
塌肩膀知道这里的东西,但是他没有毁掉,而是在暗中秘密观察,一旦有人过来找寻这些东西,他就会出手。
话说回来,如果塌肩膀是组织中的一员,那在组织放弃陈文锦他们时,也一定会一并放弃这个棋子。
所以今天火烧吊脚楼的未必是组织,甚至从目前的情势来看,组织极有可能根本不知道塌肩膀的行动。
狩猎知情者完全像是塌肩膀的个人行为。
而作为一直没有露面、却与组织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它”,纪初桃也不觉得会是。
虽然她不知道“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目前来看,“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推动事情的发展。
而“它”的行动脉络,实际上也是有迹可循的。
纪初桃是亲历者,可同样,她也是旁观者。
身在迷局中的人看不清“它”的动作,但她却能一点点抽丝剥茧,将“它”的大致轨迹做了完全统计。
当立于局外时,纪初桃便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
“它”所做的一切事,全部都是当年汪藏海亲历的一整条脉络,并且更有趣的是,“它”似乎和张家有些关系。
东北张家。
虽然牌桌上的几张牌面渐渐露出真身,但纪初桃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弄清楚。
比如吴三省和解连环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他们掩盖身份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年又为何只有一个人露面,另一个三叔到底去了哪里。
今天火烧吊脚楼,她可以肯定是因为考古队的那些照片。
楚光头被抓,很有可能就是因为他那时看到了照片,从而被清扫。
否则以楚光头的人脉,还不至于连挣扎都做不到就被抓进去。
可究竟是谁不想让他们看到那些照片,又或者说,是谁不想让他们这么快地看到?
正在纪初桃沉思时,吴邪几声叫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桃子,小桃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抬眸,正巧对上身侧张起灵漆黑的双眸,少女下意识弯了弯唇,握住他手的手指轻轻勾了勾。
被攥进掌心,她也不挣扎,转头看向吴邪。
看清楚那张白净书生般的俊脸时,纪初桃忽然一愣,脑海深处灵光乍现。
没错,她怎么就忽略了这件事。
吴邪,吴邪。
“怎么小桃子,你这么看着我,不会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吧,难道是胖子的脚皮?”
吴邪越说越觉得寒毛直竖,赶紧拿手胡乱地擦着脸。
纪初桃看着他,唇角轻轻一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吴邪觉得她的笑非常奇怪。
而接下来小桃子说的话,更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那张粉嫩嫩的像花瓣一样漂亮的唇瓣一张一合,如同神呓似的说出了一句话。
“吴邪,你的名字,真是个好名字。”
晚上的讨论不了了之,知道暗处有人一直监视着他们,几人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不过那些人也没有再进一步,至少不敢光天化日下行凶。
泡到水凉,四人就原地解散,吴邪和胖子拿着防身武器回房倒床就睡。
广西多山,虽然白天热,但晚上就温度骤降,睡在木楼里还要盖一层薄被。
乡下不如家里方便,纪初桃没得挑,只在张起灵守在淋浴间外的情况下匆匆冲了个澡。
水温有些低,让她本就赛雪欺霜的肌肤像冰过的冷玉一般,嘴唇也失了些血色。
原本她还没有感觉,但当张起灵伸手将她护在怀里时,一阵寒意忽然席卷,让她打了个冷颤。
肌肤相贴的一瞬间,所有感觉都回到了纪初桃身上。
“好冷。”
娇滴滴的声音也发着颤。
张起灵没说话,而是直接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肢,把人提起抱在怀里,快步回到房间。
直到用被把她牢牢裹紧,圈禁在他胸膛时,才低声开口。
“还冷吗?”
他身上的温度向来高一些,又褪去了上衣。
纪初桃被揽着,小脸紧紧贴着他的胸口,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张起灵身上传递到她有些失温的身体里,舒服地让她眯了眯眼。
有温度,真是让人开心。
“你抱着我,就不冷啦。”
对待张起灵,她的小嘴一向像抹了蜜一般,甜到人心坎里。
张起灵没应,手臂却小心地收缩,将初桃抱得更紧了一些。
夜色已经深了,但两人都没什么睡意。
静静相拥了一会,纪初桃小声开口。
“我今天看到了那些照片。”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察觉到张起灵的身体僵了一瞬。
不等她再开口,便听张起灵低声道。
“不要讲。”
至少现在不要,说不准隔墙有耳。
他不想让初桃陷入未知的危险当中。
纪初桃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挪了挪身子,贴得张起灵更近,粉润的唇瓣凑到他耳边,将今天自己看到的那些照片仔细地描述了一遍。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弄清楚巴乃到底有什么。”
能让塌肩膀数年如一日地守在这里。
巴乃。
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得知照片上的人是谁,张起灵也诧异了一瞬,不过他到底是失去了大部分的记忆,目前为数不多能记起来的,也是和初桃相处的画面。
还有一些零碎飘渺的片段,是一个小孩看着天井。
是他。
两人并没有聊多久,在头发干透以后,纪初桃就窝在张起灵怀里睡着了,黛色的眉微微蹙起,蕴含了无数心事。
她睡着后,张起灵便睁开了眼睛,看她蹙起的眉,伸出指腹轻轻抚了抚。
轻飘飘的吻似云,落在她的眉心。
他要保护好初桃。
……
虽说山火把他们打得措手不及,但纪初桃到底是看清楚了那些照片,第二天他们吃饭时,就旁敲侧击地询问当年考古队的老向导。
阿贵也没犹豫,说那老向导叫盘马,寨子里的人都叫他盘马老爹,算是村里人的敬称。
盘马年轻时便是村子里最厉害的猎户,枪法好、百步穿杨,身手利落、爬树特别厉害。
他是当地的土著,对羊角山非常熟悉。
羊角山就是当年上思考察队去的深山,在大保林区,也就是广西的十万大山。
那地方是中越边界,常常有偷渡过来的越南人活动,地形地貌更是复杂无比。
山是可以吃人的,尤其是这种深山老林。
所以盘马作为村里唯一一个敢到羊角山打猎的人,其实是有真本事在身的,否则阿贵他爹也不会推荐他去给考察队做向导。
阿贵东一嘴西一嘴地介绍,同时还不忘给纪初桃推荐村里的特产。
当然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因地制宜的产物,其中还有村民自家晒的芒果干,酸甜可口。
纪初桃没拒绝,真就像被忽悠了似的跟着阿贵跑了几家,买了不少吃食。
她这属于给村里创收,况且她人大方,长得又像个仙女似的,很快就收获了村民不少好感。
等一圈逛下来,张起灵他们三个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纪初桃这时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和阿贵漫不经心说了句。
“阿贵叔,这个盘马老爹既然是猎户,那家里应该有不少野味吧?”
“要不然你带我们过去看看,我不少朋友都喜欢这口,城里这东西不好买,正好都在你们这买了。”
不到两个小时,纪初桃就已经散出去将近小两万块钱,阿贵捧着还来不及。
一听这位金贵的小纪老板还要采购,他乐得合不拢嘴。
“那太行了,盘马老爹他家可不缺野味儿,那咱们现在就走着?”
纪初桃轻轻颔首,小脸上表情淡淡,矜贵异常。
巴乃瑶寨很穷,首先是他们这边的确过于闭塞,进出非常不便。
再者村里再早都是瑶族土著,并没有经过汉化,像盘马老爹就是完全的土著,他的下一代,也就是和阿贵同辈的这一代才逐渐往城里偏移。
寨子里大部分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很少留在寨里。
村民除了种地和打猎以外,没有什么别的赚钱营生,直到旅游业发展起来,能打打零工、接待一下游客,日子才好了一些。
不过寨子虽然穷,但胜在历史悠久,整个村子的小路都是青砖铺地,很干净。
几个人绕过村里的青砖小路,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一座二层脚楼,非常大。
外面围着一圈木栅栏,院里还有一棵海棠树,看着非常有乡村风情。
“各位老板,这就是盘马老爹的家,他们家啊,就是安排让游客吃啊住啊都没有问题。”
阿贵边说,便把他们引进院子里。
院子很大,长了不少野生小树。
如同阿贵所说,盘马老爹打猎的手艺确实了得,他们还没进脚楼就看见房檐上吊着一块块色泽鲜亮的熏烤腊肉。
一个三十来岁、穿着瑶族服饰的男人正站在腊肉前,一块一块地检查烟熏情况。
阿贵这些年经常带游客来寨里,那男人见到他们倒也没有特别惊奇,只是看清楚他们的脸时,还是愣了好一会。
第一次见村长带这么好看的外乡人过来。
“你爹呢?我带大老板过来你家买东西。”
阿贵直接道,顺带看了一眼房檐上吊着的腊肉,估算着小纪老板能买多少。
“我爹他一大早就进山了。”
那男人回答道。
他的普通话有很重的乡音,不过好在能分辨出来,不难沟通。
猎人进山,打猎个三五天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纪初桃蹙了下眉,眼尖的阿贵看到,赶紧打着哈哈。
“小纪老板,我刚看这盘马老爹猎枪都没拿,估计也不会在山上待太久,要不这样,咱们先买点腊肉回去,我让云彩做给你们尝尝?”
“盘马老爹家的腊肉和别人家做的可不一样,这些肉打回来以后要先过上一遍火,再用我们这老盐井里提上来的盐封上,在这晾上三年。”
“那滋味,别提多鲜香了,配腌笋更好,正好家里还有腌笋。”
阿贵是村长,村里六成以上的外快都是他带回给大伙的,也挺受村民尊敬,现在这幅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村里人直白,有疑惑当场就问,不过那男人看见阿贵这样,也露了怯。
“村长,这几位是?”
阿贵还怕小纪老板不高兴,万一板上钉钉的生意毁了,他可得锤死自己。
想到这,赶紧拍起纪初桃他们的马屁。
“这几位是城里来的大老板,做旅游项目的,到咱们寨子里考察考察,到时候给咱投资建设,人家还想收购你家的野味儿,这不就想跟你爹谈谈吗,谁成想他还上山去了。”
“你爹不在,你快,给老板们介绍介绍,这可都是大老板!”
纪初桃有点想笑。
从前她身边围着的都是高管、特助以及各种公司的老板,那些人捧人的功夫出神入化,根本不会如此直白。
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么朴实无华的拍马屁了。
一听是来买东西的,那男人热情了不少,搓着手邀请他们进屋。
“老板们,你们到我家就是来对了,村里面我爹是最厉害的猎人,打回来的东西都保存得很好。”
“你们看看,这些都是已经熏好的。”
盘马儿子带着他们走进脚楼的一层,穿过木门,里面棚顶悬挂着各种各样的熏制腊肉。
野鸡、野兔、野猪排骨、火腿,还有不少狍子,乍一看像是一个大仓库。
张起灵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转而打量着屋子里的其他地方。
纪初桃也没什么反应。
倒是吴邪和胖子,看到这么多腊肉惊讶坏了,好多都是完整整个熏制的,这盘马老头真这么厉害?
“小纪老板,你看看喜欢吃哪种,咱们先买点回去,等盘马老爹回来了,我再带你们跑一趟,下次肯定能看到他。”
阿贵殷勤道。
左右人暂时跑不了,纪初桃也不是没有再等一天的耐心。
“今天是我们临时起意了,就先拿几只熏兔和腊排骨回去吧,等盘马老爹回来我们再谈其他的。”
说着,她从背着的小包里拿了一沓现金出来递给盘马儿子。
阿贵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深,赶忙给盘马儿子使眼色。
小几千块钱砸下来,任谁都要眉开眼笑,何况是收入少的山里人家。
盘马儿子立刻收了钱,让他们坐下等等,说要挑几个最大最好的熏兔让他们带回去。
刚坐下,忽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进来就问。
“盘马老爹在吗?”
几人转头,就见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从院里绕了进来,长得肥头大耳、晒得黝黑,不过收拾得倒很整齐。
盘马儿子像是认识一样,马上迎了上去。
“那是盘马老爹的远房侄子,听说是个大款。”阿贵解释。
吴邪一听,嚯。
这人操着一口京腔口音,这亲戚也的确是够远房的。
中年人对这里很熟悉,进来看到纪初桃他们时惊讶了好一会儿,不过应该也是有事要找盘马老爹,语气有些不善。
“老爹这是什么意思,又不在,老让我吃瘪,我和老板那里怎么说啊?”
说着,他看了看纪初桃他们四个。
但怎么看这个天仙儿似的小女娃也不像倒腾古董的,话语间也就没刮带他们,只对盘马儿子发难。
“你再劝劝你老爹,我老板开的价不低了,那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你们留着有什么用,卖了绝对划算,拿点钱让老头子享几年清福多好。”
盘马儿子不住地点头。
那人说完,又看了纪初桃他们一眼,随后头也不回,风风火火地走了。
直到他走远,盘马儿子才松了口气,摸了摸头,对着他们苦笑解释。
“这是我堂兄弟,是个地痞流氓,一直在北京混,本来早不来往了,最近也不知道跟了哪个老板回来收古董,到处让我介绍人,我哪认识什么人。”
纪初桃看了眼那中年人离开的方向,红唇轻轻一抿,给吴邪和胖子使了一个眼色。
俩人收到信号,立刻开启话聊。
“听他的意思,他是看中你们家什么东西了,想收了去。”
吴邪笑着问。
“难道你家还有什么祖传的宝贝?”
胖子也哥俩好似的揽住盘马儿子的肩膀。
“兄弟,宝贝这东西你可千万别被人白白骗走,需不需要老哥帮你掌掌眼,我可是懂行的。”
盘马儿子唉了一声。
“说到这事我就郁闷,我家老爹手里有个破铁,一直当宝贝似的藏着掖着,说是以前从山里捡来的。”
“以前他还一直让我去县里找人卖掉,你们说那就是个破铁,哪会有人按照古董价格买。”
“不知道为什么,前段时间这事被那个远房亲戚知道了,那人出的价钱不低,可老爹忽然来了劲了,又不卖了。”
倒不是说他一定要逼着他爹卖了铁块,主要是儿子马上要上学了,他还在为学费发愁呢。
盘马儿子在自怨自艾,纪初桃他们四个却瞬间目光对视一秒,后又移开。
阿贵也没寻思竟然还有这事,抽了口烟袋,笑道。
“你就偷偷从你爹那把东西摸来,换了钱不就得了。”
盘马儿子摇摇头,更难受。
“我倒是想,但我爹精明地很,他早把东西给藏起来了,我哪都找不到,要是真能做成这买卖,那就是天上掉金蛋了。”
这样他也就不用为儿子上学的事情发愁了。
这话听得让人唏嘘,不知道该不该感慨子女债。
但这说到底是人家家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而且盘马家看着虽然大,但屋内除了野味腊肉以外,也再没什么别的昂贵物品。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起灵忽然问道。
“你父亲把东西藏起来,是不是在两年前?”
盘马儿子想了想,点头。
“哎,你怎么知道?”
两年前?
纪初桃微微侧了侧头。
自从察觉到自己失忆以后,她就没再进入过张起灵的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世界发现了她这个bug。
不过对于两年前的事,纪初桃也不是完全不知道。
那时他们俩没有相遇,张起灵失魂症发作被一群越南人绑到古墓里当鱼饵。
陈皮阿四的盘子大,广西算是他的地盘之一,所以他和广西的越南人也有联系。
当时有一伙越南人发现了一个大斗,陈皮阿四得知后便派人去了广西。
那伙越南人抬了一个筐子,到墓室后,将筐子卸下,里面是个手脚被绑、披头散发、浑身**的男人。
是张起灵。
据说他们是在广西一个小村子找到的他,当时他神志不清,浑浑噩噩不认人,越南人当他是傻子,便直接绑了用来当鱼饵捕尸。
纪初桃知道,张起灵是失魂症发作,不过在被推下墓后,他就恢复了一些,徒手弄死了十几个粽子,在暗无天日的墓室里待了一个星期。
直到陈皮阿四亲自来了广西,挖开伙计逃跑时匆忙立的石头墙,才发现了坐在尸堆中央的张起灵。
再之后,他到了陈皮阿四手下做事,道上人称哑巴张。
想到这,少女抿了抿唇,眼眸低垂,水色潋滟的乌眸闪过一抹幽光。
如果说这次失魂症的发作也是被刺激的,那么两年前张起灵在巴乃到底发现了什么。
她一定要弄清楚!
盘马不在家,他们留在这也没什么意义。
趁阿贵帮盘马儿子一起找腊肉时,四人迅速安排了下一步计划。
盘马这边暂且让阿贵帮忙盯着,他们就先回去研究一下从高脚楼里拿回来的铁块,等盘马从山上回来,他们再过来也不迟。
纪初桃给的钱多,盘马儿子也没狮子大开口,给装了好几袋子腊肉。
等提着东西回到阿贵家,云彩都吓了一跳,以为他们大包小裹刚赶集回来。
午饭照常是父女俩去安排,纪初桃他们几个则在院子里,准备用工具将铁葫芦破开。
胖子自告奋勇,以小天仙儿刚积累下的名声从附近几个老乡家里借了不少家伙事儿。
斧子、锤子、锯条、铁钻,零零散散摆了一地。
院子中央摆着个长条木凳,胖子把铁葫芦放在上面,大脚一踩,将其固定住。
一手拿着尖锥,另一手则是把大铁锤。
对准铁葫芦上一个点,猛地砸了下去。
“哐——”
铁块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吴邪的脸瞬间扭曲了一下。
纪初桃和张起灵没什么反应,坐在吊脚楼的台阶上,看着胖子鼓捣。
“他娘的,老子手都敲抖了,这上面却一点火星都没有。”
胖子皱眉骂。
这铁块也不知道是怎么融的,坚固地要命。
不过他没放弃,斧头锤子不行,就拿锯条慢慢地锯。
奈何铁葫芦太硬,胖子锯了大半个小时,连锯断三根锯条,那上面都没留下什么伤口。
“我看咱们得弄点特殊工具,比如说硫酸。”
吴邪提议道。
硫酸可以融铁,虽然不能一下子把整个铁块都融了,但是他们可以一点一点把铁壳子融薄了,再判断里面是什么。
硫酸不禁售,但这个东西普通的店里也买不到。
“那得去化肥厂了,等吃完饭我搭摩托去镇上看看。”
胖子说着,把手里的锯条一扔,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
“可累死胖爷了,小天仙儿、小哥,你们俩坐那发呆半小时了,想啥呢,有啥线索大家一起共享啊!”
别看他们小天仙儿长得娇娇弱弱的,真要拼起智商,他们几个不一定是个儿。
胖子走南闯北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虽然同生共死几次,但很多时候,他其实看不透这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在想什么。
他们小天仙儿的城府,和小哥几乎不相上下。
这是胖子第二次在西沙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的事。
小哥话少沉默,本就让人难以看透。
可小天仙儿,平常聊天看不出来什么,但真遇到问题,她的行事作风就完全是有一套成熟的流程。
简单且高效地拿捏人心。
像吴邪怎么都问不出什么东西的楚光头。
胖子不知道小天仙儿做了什么,只记得前几天在火车上,有个老表给他打电话,说长沙那个光头被保释出来了。
据说要上诉,重新量刑。
所以他能肯定,小天仙儿一定是做了什么,楚光头才被捞了出来。
那她又从楚光头那里得到了什么呢?
察觉到胖子探究的目光,纪初桃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粉唇扬起微末的弧度。
“确实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们。”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莫测。
“昨天我和张起灵看到了一个人,就是屏风后面站着的那个人影。”
屏风后面站着的那个……屏风?
“楚哥给的那张照片?”
“卧槽,塌肩膀?”
吴邪和胖子瞬间惊掉下巴,前者更是很快反应过来。
“你说的不会就是昨天抢箱子的那个人吧?”
纪初桃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轻笑地看着他们。
两人噤声。
张起灵淡淡扫了他们俩一眼,同样甩出一句让两人目眦欲裂的消息。
“那个人身上,也有纹身。”
虽然被毁了,但他和初桃看得非常清楚,那人的肩膀上,有一个线条模糊的纹身。
小院的空气像被人顺间抽空,变得有些稀薄,让人喘不上气。
这个消息的出现,让吴邪和胖子有点懵。
他们都不清楚楚光头给的那张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直觉里面有猫腻。
而且如果昨天那个人真是格尔木疗养院的屏风鬼影,那这个人现在得多少岁了?
身手竟然还那么敏捷!
两人还想细问,这时阿贵突然从他们的木楼里探出脑袋,喊道。
“几位老板,午饭好了,快来吃吧!”
吴邪哪有心思吃饭,恨不得拉着小桃子和小哥大聊特聊,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不过人家情侣俩已经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眼见着准备吃饭。
没办法,他只能压下抓心挠肝的好奇,招呼胖子先去填饱肚子。
午饭是云彩主厨,主菜做的爆炒兔肉,一大盆,香得能吞掉舌头。
但吴邪却吃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捱到吃完饭,又被纪初桃刻意安排和胖子一起去化肥厂买硫酸。
“怎么不告诉他?”
木楼客厅里,张起灵坐在沙发上,面前摊着张白纸,纸上是根铅笔。
他的身边,是拿着手机正在打字的纪初桃。
此刻张起灵微微侧头,眸光淡漠幽深,落点却一直聚焦在她身上,语气疑惑。
少女停下编辑到最后一个字的短信,如花般娇艳的小脸扬起,泛着水色的双眸闪过一丝莫名。
雪色的指尖轻轻勾了勾张起灵的手,手背上覆盖着的细嫩皮肉随着她的动作微末一颤。
“还不到时候。”
嗓音一如既往的娇嗲,甜得惑人,但如果吴邪在场,肯定会觉得背后发凉。
“塌肩膀不是重点,却是目前最好的突破点。”
所以纪初桃没有隐瞒这件事,选择告诉了吴邪和胖子。
“火烧木楼的人未必是你我认为的那批人,很大程度上,他只是不想让我们分析出考古队的情况。”
这其中的变量太大,她也没有完全把握的猜测。
因为人的行为是不可估量的,即便能暗中引导人的行动轨迹,但却不能将结果控制在百分之九十的可控范围。
最后的百分之十,永远是转折。
也就是说,火烧木楼的人虽然是为了烧毁照片,但他或是他们,其实并不是想全然杜绝他们四个发现照片的可能性。
能这样做的人,不会是组织亦或“它”,并且很大程度上,是和这两股势力完全相反的力量。
纪初桃还没确定到底是谁,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一切或许和吴邪有关。
张起灵没有她那样精准的直觉,但日夜和初桃待在一起时,他已经听了自己很多过去,以及他们两个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
即便没有恢复记忆,他也能想通其中关键。
“那个人的纹身,我记得。”
纪初桃点点头,将手机按开,打下最后一个字。
保存,发送。
转头再看张起灵,他已经握着铅笔在纸上勾勒出了几个线条。
她没走开,反而黏黏糊糊地凑上去捣乱,抱着张起灵空闲的胳膊,雪白的小脸压在他的肩头,小声说道。
“他可能是张家人。”
张起灵动笔的手一顿,随即又落下,将剩余的扭曲线条慢慢补齐,喉结颤动,低应。
“嗯。”
塌肩膀身上的皮肉不知被什么腐蚀掉了大半,所以身上的纹身也变得模糊扭曲,只凭线条根本看不出什么。
所以当张起灵把塌肩膀全部的纹身画出来后,纪初桃拧着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到底和张起灵身上的有什么一致。
“这……”
少女难得词穷,抓着纸不知该从哪里分析。
“太乱了,我看不出!”
她娇气起来,将手里画着纹身的纸扔到张起灵手里,娇艳的小脸此刻才露出一点稚气。
若是放在从前,张起灵见到这样的女孩肯定掉头就走,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对初桃根本生不出一丝不耐烦。
只觉哪哪都可爱。
“应该是穷奇。”
他把纸放在桌几上,拉过初桃的小手,将这抹柔软滑腻包裹在掌心,声音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很凌乱,不过从关键结构上看,能看得出来。”
凶兽穷奇。
“原来是张家分支。”
纪初桃恍然,听出张起灵声音中的微末笑意,瞪着一双清凌凌的桃花眼斜了他一眼。
浓密的黑发下,莹白的耳根窜上一抹红。
纹身其实算是分辨张家人的一种捷径。
张家人的体质特殊,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计算生命的方法,大部分张家人的寿命都在200——400岁之间,少数血脉强盛的张家人会突破这个限制。
他们从记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寿命还有多少年。
张起灵是其中的个例,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也根本察觉不到他生命的结点。
按照陨玉中那位“祂”神的说法,张起灵是整个世界里最完美的长生体。
纪初桃对此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张起灵是那个最特殊的,而他们追查长生和终极,除了找寻张起灵的记忆和新的生机,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解开这个谜题。
对于张家的纹身,纪初桃并没有做深度了解,只是知道所有的张家人都要接受族长的命名认祖。
张家人有一套测试血液的办法,他们会把测血的种子种进小孩身体。
在还是婴儿时,张家人手臂上就会出现一个小鱼纹身。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纹身会逐渐变成麒麟或是穷奇。
其中麒麟代表的便是张家血脉卓越的本家人,而穷奇,则是血脉相对较差的外家旁系。
这么说,塌肩膀真的是张家旁支?
想到这,纪初桃粉唇轻抿,眉心拧紧。
塌肩膀是张家人,那他身后的九门张家、张大佛爷,和东北张家又会有什么联系呢?
“在想什么?”
一直看着她的张起灵轻声问道,包着她手的掌心收紧。
“想张家的纹身。”
少女脱口而出。
说着,她抽出手,直接伸向张起灵的衣服。
“让我看看。”
虽然疑惑,但张起灵并没有阻止初桃的动作,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任由她拉开了自己的衣服。
广西白天热得人发晕,他身上穿的也是简单的短袖,从腰腹卷上去,底下的皮肤精壮白皙,胸膛空空如也。
纪初桃眨眨眼,粉唇一瘪有点沮丧。
她忘记了张起灵的纹身只有在身体温度到达一定高度时才会出现。
难不成要让他做做运动,升升温?
沉浸在思绪中的纪初桃并没有注意自己的手按在了张起灵的胸膛,往日眉眼淡漠的男人此刻看着她,瞳仁轻颤,半敛下眼眸。
白皙的胸膛上隐隐露出点点青黑的纹路。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等等我,我去打盆热水来。”
纪初桃收回手,放下张起灵卷到胸口的布料。
随即起身,跑到隔壁阿贵自住的木楼里。
屋里没人,阿贵和云彩不知道去了哪里,此刻房门大敞,也不怕有人进来。
纪初桃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桌上的水壶,掀开盖子,一股热腾腾的蒸汽瞬间升空,水应该刚烧开没多久。
她皱了下眉,最后还是将水壶整个提了回去。
张起灵还在沙发上坐着,看到初桃左手水壶、右手木盆,想上去帮忙,却被她推坐在沙发上。
纪初桃翻出条新的毛巾浸在热水里,随即伸手就去脱张起灵的衣服。
后者没有反抗,任由少女摆布。
吴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色气满满的一幕,简直亮瞎了眼睛。
这俩人在干嘛?
白日宣淫吗?
大白天的也不关门,太刺激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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