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澈口中的“青月居”是一座院子。里面空无一人，但很干净，似乎每天都有人在打扫收拾。
陆定白正观察这座院子，不知从哪儿响起一声猫叫。紧接着，一道黑影从墙后窜出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
这只猫毛发黑亮柔软，圆滚滚的样子看起来被养得很好。
黑猫歪头盯了陆定白两秒，突然迅速溜到陆定白脚边，两只爪子抱住他的脚踝，毛茸茸的尾巴也缠了上来。
陆定白：“……”
卫星澈笑道：“夜晚也很想你。”
脚上吊了个大挂坠，怎么也甩不掉，陆定白站在原地，不由得看向卫星澈。
然而卫星澈只是笑看着，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直到陆定白脸色越来越冷，他才蹲下身抚摸黑猫的脑袋，轻声说：“夜晚，把爪子松开。”
夜晚却叫唤着不撒手。卫星澈无奈：“怎么办？它不听我的话。”
陆定白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拖着脚上的生物往前走。
“等等！”卫星澈突然拽住陆定白垂在身侧的手。
陆定白被拉着弯下腰，淡漠的眸子与卫星澈的黑眸平视。
对于陆定白的疏离，卫星澈没有在意，而是将他的手引到黑猫的脑袋上。
“这样子摸摸它。它满足了就会放开你。”
手背紧贴着卫星澈温热的掌心，手心下是猫柔软的毛。
黑猫眯起眼睛，舒服地叫唤，然后得寸进尺地扑进了陆定白怀里。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陆定白的手停在半空。猫毛滑过脖颈，激起一阵轻微的痒意，怀里生物温热的体温令他很不习惯。
这时，一只手揪起了黑猫，把它从陆定白怀里捞了出来。
黑猫四爪并用，奋力反抗，在卫星澈掏出一块饼干后，瞬间安静下来，专心致志对付食物。
搞定了夜晚，卫星澈把陆定白带进了屋内。
屋内陈设整齐，一尘不染。窗户开着通风，桌上茶具齐全，左右两张床上被褥整齐地堆叠着，仿佛这个房间一直住着人。
“这里我一直有在收拾，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回来。”
白发将卫星澈的眼睛映衬得黑亮，面对陆定白时，他总是在笑，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不过听到这话的陆定白有些奇怪。
卫星澈怎么知道他会回来？
将陆定白安顿好后，卫星澈还要处理下面的讨伐大队，没待一会儿便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离开前，他叫来了一个灵修，正是先前在山上袭击陆定白，而后突然收手的人。
看到卫星澈对陆定白满脸笑容，那灵修很是惊讶，但又低下头，听卫星澈吩咐照看好陆定白。
卫星澈走后，那灵修站在一边，试探地开口：“陆……师弟？”
陆定白瞟了他一眼。
见陆定白有反应，那灵修继续道：“我叫宋备，也是青山宗弟子。”
“……”
“我们都以为你四年前已经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
见陆定白神色淡淡的、一言不发，宋备有些着急：“这四年来发生的，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还是说……你都知道了？”
这个叫宋备的灵修很明显也将他认成了卫星澈已死的白月光，而且话里话外似乎想告诉他什么。
陆定白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发生了什么？”
宋备正要说话，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阿白！”
是卫星澈，他又回来了，一路奔到陆定白面前，嘱咐道：“在这里等我回来，不要离开。”
他特意回来只为了说这一句话。说完又走了，经过宋备时，他略微停顿，眼尾扫了一下。就这一眼，宋备仿佛被铁链扼住了喉咙，霎时脸色惨白。
卫星澈离开后，宋备不再说话，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陆定白试探了几句，他心不在焉地敷衍，绝口不提方才的话题。
这四年来发生的事情，陆定白早已从系统口中得知。
他的手隐秘地摸到了藏在袖子里的细针。
他记着自己的任务，将针刺入卫星澈身体，消除令他黑化的记忆。
只要刺入，就好了。
“喵！”
一声猫叫打断了陆定白的思绪，他低下头，看到被卫星澈唤作夜晚的黑猫朝他晃了晃尾巴，像是在撒娇。
脑中忽然闪过这只猫吃饼干的场景，陆定白无师自通般明白了它的意思：“没吃的。”
这猫仿佛能听懂人话，又不死心地叫了一声，见真的没吃的，赌气似的跳上陆定白的膝盖，趴在他腿上。
陆定白下意识抚摸腿上的猫，像在屋外卫星澈带他抚摸一样。
没想到只是被卫星澈带了一次，他的动作就很熟练了。柔软茂密的猫毛划过手指，轻柔舒服，手感很好。
夜晚惬意地打了个哈欠，渐渐眯起眼睛，在他腿上睡着了。
陆定白停下手，看了眼安静站在角落的宋备。视线移动，他瞄到另一边墙角有一个精巧的大猫窝。
猫窝是用木材制作的，不仅有梯架等设施，还有专门吃喝拉撒的地方。中间的小房子底下镂空，铺了柔软的毯子，是猫睡觉休息的地方。
这猫窝一看便知费时不少，打造它的人一定花费了很大的精力。
卫星澈回来后，让宋备离开了。他刚打理过，脸色比离去前苍白许多，身上也换了一件衣服，脚步匆匆地赶过来，见到陆定白，身上的焦急便消散了，整个人松懈下来。
见夜晚在窝里呼呼大睡，他笑道：“你看，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懒。”
陆定白定定看了他片刻，道：“你看起来不太好。”
卫星澈愣了一下，随即道：“我没事，下面那几个家伙有点缠人，费了点功夫。已经解决了。”
不等陆定白说话，他转变话题：“你还记得夜晚吗？”
陆定白摇头。
卫星澈垂下眸，耷拉的眉眼看着有些失落。但很快，他又扬起笑容，道：“没关系，我讲给你听。”
“……”
从初遇到收养，卫星澈将他们与夜晚之间发生的事情讲述给了陆定白。
“这个窝本来是我们一起搭的。可惜……”
卫星澈看着猫窝，声音沉了下去，脸上神色变幻，最终恢复了笑意。
“我搭好了窝，也等到你回来了。你知道吗，今天是最惊喜的一天！”
卫星澈拉着陆定白说了许多他们的回忆，却不提这四年来的日子。不知什么原因，他仿佛在刻意回避他们两人这四年的经历，就好像他们不曾分离，四年的时间不过转瞬之间，曾经的回忆仍然发生在昨日。
陆定白听着，只觉得是别人的人生。
卫星澈说了许久，见陆定白没有丝毫感触，回忆到开心事时流光溢彩的眸色暗了暗。
之后，他缠着陆定白晚上陪他去个地方。陆定白问去哪儿，他神秘一笑，并未回答。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晚上，卫星澈如约来找陆定白。他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一坛酒。
见陆定白没有表情的脸上隐约显露出些许不情愿，卫星澈道：“我知道你不喜喝酒，是我想喝。”
如果卫星澈喝醉了，或许能趁此机会将除忆针刺入他身体。陆定白心里盘算着，等回过神，卫星澈已经御剑带他飞到了一座高塔之上。
他们在檐顶上坐下，夜空中的璀璨银河就在头顶。
卫星澈将酒坛摆在膝盖上，拍了拍坛身，道：“此酒名上青台，刚入口时味道清新生涩，待之后便愈发浓烈厚重。”
说着，他打开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白发在夜风的吹拂下恣意飘动，他一杯接一杯喝酒的样子好似一个自困牢笼的人。
几杯酒下肚，卫星澈抹掉淌至下巴的酒水，眼中依旧清明。他望着夜空中发光的繁星，突然道：“阿白，你还记得四年前那场灯会，我许的愿望吗？”
陆定白：“……”
“没关系，不记得没关系。”卫星澈轻声说，“我许的愿望是我们永远都不分离。”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但可能是我画的图太委婉，上天一时没有看懂我的愿望。”
“但好在它现在看懂了，回应了我。”
银河映入卫星澈的眼眸，但他目光之中只有陆定白一人。或许是酒的原因，卫星澈的视线格外烫人，在这个凉意习习的夜晚，陆定白感觉身体一阵灼热。
他撇开目光，避开身旁那道滚烫的视线，望向远处。
卫星澈收回视线，继续喝酒，直到一坛酒见了底，他忽地靠上陆定白的肩头。
肩上的人两颊微红，闭着双眼，眼皮和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喝醉了。
陆定白的手悄悄摸向袖口。然而下一刻，他的手被人拉住了。
卫星澈像树袋熊一样环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
试炼塔十七重，同样的位置、同一片夜空。肩上人恍惚的声音被夜风吹散，将人席卷入回忆中。
“那天晚上，我们偷了木长老的酒逃到这儿。我只喝一杯便醉了，发起酒疯，要给你摘星星，还不小心把你扑倒了……”
回忆到趣事，肩上人笑出声，微睁的眼睛沾染着醉意，映出稀碎的笑意，如星星一般。
“你在青山宗的时候，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打到了十五层。那时候我怕被你赶上，对你说要通关十七层。阿白，我已经做到了。不止十七层，试炼塔二十一层，我登到顶了。”
“我是不是很厉害？”
卫星澈轻笑，似乎在求表扬。他虽然看起来醉了，但神智清楚，没有完全醉。陆定白暂时收起了用针的念头，安静地听着，继续充当一个合格的听众。
“阿白……”
“阿白……”
卫星澈不厌其烦地叫他的名字，直到陆定白实在忍不住应了他一声，他才停了下来，语似呢喃：
“我很想你。”
“……”
“……”
“阿白……”
“嗯。”
卫星澈突然坐直身，醺红的眼角在星空下显出几分魅惑。
“你想恢复修为吗？”
陆定白现在是没有灵力的凡人，卫星澈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凑近，带着酒意的气息温热：“我可以帮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后，卫星澈两颊的红晕加深了。陆定白以为是这酒的后劲来得比较迟。
卫星澈现在实力强大，或许真能帮人恢复修为。但陆定白拒绝了。卫星澈的白月光是灵修，他不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修为根基。若到时候暴露了，反而得不偿失。
对于陆定白的拒绝，卫星澈很失落。他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又一头靠在陆定白肩膀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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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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