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真实的触感令卫星澈清醒过来。眼中的迷雾散去，他睫毛颤动了一下，猛地一个后撤，通红着脸语无伦次地解释：“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我不是故意的……”
陆定白忍住擦掉嘴边残留的温热的冲动，默默起身。卫星澈以为他生气了，忙伸手去拉，结果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后背的伤。
他忍着痛，一声不吭地仰头望着陆定白，没有松手。
陆定白说：“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会离开吗？”
“……不会。”
抓着手的力道松了下来。
陆定白走到溪水边，与卫星澈隔了一段距离，背对着他。
粼粼水面，映出他模糊的倒影，看不分明。
这时，脑海中久违地响起齐顿的声音。
【哎呀呀，刚才多好的机会，你怎么跟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齐顿指的是卫星澈亲过来的时候。那个时候卫星澈神智不清，又身体虚弱，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不用齐顿说，陆定白本来打算这么做，但当卫星澈亲上来的那一刻，他忘了。
注意力都集中在嘴角温热的柔软上。周身的一切都是静止的，只有心跳。他忘了溪水潺潺的流淌声，忘了呼吸，忘了身处在小说世界，忘了他的任务。
齐顿虽然惋惜，但想得开，扼腕叹息后又鼓励：【也不是说你反应慢，突然被亲确实是个人都会懵。要怪就怪这个男主不按常理出牌，老老实实昏着不行吗，非得突然偷亲！你也别气馁，下次再找机会下手！】
说着说着，他突然察觉陆定白的状态不对劲。这人一直盯着水面，与自己的倒影对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看什么呢？沉迷于自己的颜值不可自拔？】
溪水下的倒影只是模糊的一团，只能勉强看清五官。陆定白心知齐顿在说玩笑话，没有搭理。
身后很安静，卫星澈听了话没有过来打扰，但也可能是他的身体实在没有那个精力了。在魔缘咒和还魂术的影响下，清宁川留下的伤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不知道卫星澈还能活多久。若他死了，这个任务还存在吗？
陆定白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齐顿答：【你的任务对象是卫星澈，他死了，你的任务确实不存在了。】
陆定白正要继续问，齐顿不知道脑补到了什么，大呼小叫：【你不会想对男主痛下杀手吧？！千万不能这么做！这是违规的！】
陆定白沉默了一瞬：【我想说的是，我可以等到卫星澈……】
他顿了顿：【……等到他死了，这个任务消失，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齐顿意识到自己太大惊小怪，冷静下来后终于察觉出了陆定白的动摇。
【你心软了？】他问。
陆定白很快道：【没有。我只想离开这里，当然会选择更容易的办法。】
【是吗？】
【你就说可不可行。】
齐顿说：【卫星澈因为还魂术折寿是没错，但他可是主角诶！命长着呢！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问题是你愿意在这里陪他十年吗？】
“……”
陆定白没有马上给出答案。他伸出手，在水面上轻轻一划，模糊的倒影被打乱成一块块随波逐流的碎片，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他道：【卫星澈虽然偏执，但还不到毁天灭地的地步。他真的会毁灭这个世界？】
提到这个，齐顿语气很是沧桑：【因为你……他把你当作了白月光啊！男主最后黑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白月光死了。不瞒你说，我们尝试了许多办法，关心感化没用、打又打不过，只能指望你了。】
【实际上在你到来后，卫星澈的黑化值下降了很多。但若你走了，他又会重新黑化。所以要么消除他的记忆，要么你留下。二选一，你选哪个？】
这个选择在齐顿问出前一个问题时，陆定白心中就有了模糊的答案，经过思考这个答案已经明确了。
他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为了一个任务一直耗在这里。
他会继续想办法消除卫星澈的记忆。
重整好思绪，陆定白往回走。
卫星澈正靠坐在树干上休憩，白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前，黝黑的眸子紧紧望着陆定白，不声不响地等待他独自冷静完，如一块遥遥的望夫石。
“阿白……”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见陆定白神色如常，没有流露出排斥的情绪，心下微微一松，却仍旧问：“我方才那样吓到你了吗？”
“没。”陆定白语气很平淡，仿佛刚才被亲的不是他，“我知道你做噩梦了。”
“……”
“……”
然后呢？没了？只是这样？
卫星澈等待着下文，陆定白却闭口不提那一茬。他只好顺着话道：“对，我做噩梦了。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他的语气带着控诉，又隐含暧昧。陆定白耳朵一紧，直觉不能让卫星澈说出下面的话。但对方继续说道：
“于是我拼命抓住你。抓住了你，你就在我面前，我情不自……”
“原来你们在这里。”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卫星澈的话。
只见不远处，一个人抱着一只猫朝他们走来。
是风息。
卫星澈站起来，语气并不欢迎：“你怎么来了？”
风息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解释：“我给你们带猫过来。”
他怀里抱着的是夜晚。夜晚喵了一声，灵巧地跳到陆定白和卫星澈脚边，毛茸茸的身体蹭着两人的裤腿撒娇。
陆定白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还带着猫？
风息：“跟着你们来的。想你们大概率不会回去，顺便把它带上了。”
风息千里迢迢追踪他们而来，没有别的事，主要是来送猫的，以及告别。
他对卫星澈说：“当初说好，我助你复活……”
他瞟了眼陆定白，继续说：“……我便还了你的救命之恩。但如今还魂术已经没有必要。我要走了。”
卫星澈点点头，没有挽留：“你打算去哪儿？”
“先去看看小姐。”风息的脸色变得柔和，“之后没想好，走到哪儿算哪儿。”
四年前因勾结不死魔君致使封印动荡，风息受到了宗门惩罚，曝尸于镇风岭。后来卫星澈于镇风岭救下尚存一口气的他，他在这些年来协助卫星澈使用还魂术复活陆定白。
罪孽与恩情，粗粗算来都已偿还。在这个世间，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风息走后，卫星澈脚步不稳地后退了两步，靠在树干上缓缓坐下。
方才面对风息，他一直强撑着，等人走了，他终于卸下伪装，重新变回虚弱的模样。
夜晚站在卫星澈膝盖边，担忧地叫唤。卫星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带着安抚的意味摸了摸它的脑袋。
夜晚又对另一边的陆定白叫唤，用牙齿咬住陆定白的裤腿，把人往卫星澈那里扯，想让陆定白救卫星澈。
陆定白被它带过去，差点儿踩到卫星澈的脚。虽然停下了脚步，身体却因为惯性向前倒去。好在及时扶住树干，他身体前倾，一只手臂撑着树干，看起来像把树下的人半圈在怀里。
卫星澈仰头看他。他们距离很近，近到陆定白能看见他眼底不太明显的错愕。
而后，错愕化为一抹笑意，在眼底绽开。
陆定白迅速直起身，把还咬着裤腿的罪魁祸首捞起来放到一边。罪魁祸首自然不愿意，身形敏捷地跳上身来。陆定白想把它扯下来，奈何猫爪如吸盘一样牢固，攀着他的肩膀和脖子，死活不肯下来。
耳边穿来一声轻笑。陆定白从与夜晚的僵局中分出神来，看到卫星澈正笑看着他们。晨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在他的身上，在白发间晕出一圈浅淡的金光，明朗而不刺眼。
记忆中的卫星澈不常笑，就算笑起来也不像这样灿烂。
见陆定白一直盯着他，卫星澈疑惑地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定白摇头，也不再管挂在身上的猫，在卫星澈身边坐下，然后把猫搁在腿上，解放自己的肩颈。
周围很安静，过去了那么久，青山宗的人要么是找不到他们，要么根本没有追来。毕竟现在宗门内魔物盘踞，那些人收拾卫星澈留下的烂摊子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他们两个。
被风息和夜晚打断后，卫星澈不再提方才亲吻的事。此时日光大亮，新的一天万物焕发朝气。遭受了一夜波折，陆定白感觉困意袭来。
看出他的倦意，卫星澈贴心道：“阿白，你睡吧。”
陆定白强撑着精神：“你不睡？”
卫星澈摇摇头：“我不困，你睡吧。我守在你身边，这样休息就够了。”
该说不说，主角光环是强大。卫星澈被魔缘咒折磨了一夜，又受了伤，却只要坐着休息就可以了。
大脑无力再去思考。陆定白合上了沉重的眼皮，很快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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