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药剂还是在陈甘霖变身之前收集完成了。
主研究员将它郑重地交到陈甘霖手上,看起来还有点不舍得,摸了又摸。
“我可以拿走了吗?”陈甘霖问。
主研究员的举动在他看来有点像作法,或者红酒开瓶前的醒酒,他不确定在疫苗使用之前是否还需要这种类似于打疫苗醒苗的步骤。
“可以了。”主研究员将它交出去。
陈甘霖正要伸手去拿时,对面的药剂又骤然缩回去。
主研究员说:“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能否允许我们远程观察接种过程,记录临床反应?毕竟这是第一支成品……”
他有点不太敢跟这位青年说话,因为至少从外表来看,青年不怎么好接近,对他的态度也冷得不行。
但疫苗的临床试验对科研人员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
“……”陈甘霖沉默了片刻。说实话,他不喜欢在那样的时刻有人以审视的、冷冰冰的态度旁观,那会让他回想起不好的过去。
他直接伸手拿走疫苗,主研究员眼里的光一暗。
虽然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事实来得还是有点残酷。
就在这时,陈甘霖忽然说了句话。
“想看就快点跟过来,等变身了就看不着了。”
主研究员:“!!!……好嘞!”
他激动地搓了搓小拳拳,转身招呼其他同事,赶紧拿上记录册和仪器,准备开始工作。
就这样,一群人跟在陈甘霖屁股后头,目送他进入了透明密闭的观察室。
观察室的玻璃是单向的,外面可以一览无遗,但待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陈甘霖定了定神,压下难受的幽闭感,直接将疫苗推进体内。
在进来前,研究员告诉过他,疫苗的副作用每个人都不太一样,病毒浸染越深,身体显现的反应可能会越大。
而陈甘霖的反应更是强烈,一注射完,他就直接晕了过去。
观察室外瞬间慌成一片,主研究员捧着记录册的手也沁出了汗。
有研究员问:“他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先把他弄出来看看?”
有人叽叽喳喳反驳:“但是弄出来以后要做什么?推镇静剂还是肾上腺素?他是第一例试验品,我们连后续会出现什么问题,怎么解决都不知道……”
主研究员制止他们的争吵:“继续留他在里面,安静观察。”
“主任,你什么时候这么草菅人命了?”
“……这是他自己决定的,说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要中断实验,万一失败,可以对他进行解剖研究,只要我们能把真正的疫苗给研发出来。”
主研究员似乎也在安慰自己:“而且他不是打过强化血清嘛,身体没那么脆弱,或许现在只是在做梦呢……”
陈甘霖确实在做梦,他昏也没昏安稳。
脑子里乱成一团,走马观花地闪过人生片段,而且还是痛苦版精选。
从小白濯就知道,他的父母并不相爱,他们的结合只是源于到了年纪,家里催婚,所以在亲戚的撮合下匆匆忙忙登记成了夫妻,后来很快就有了他。
但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久了,性格的不合就逐渐暴露出来,争吵和打斗成了日常。
八岁的时候白濯已经对此习以为常,能够无动于衷地坐在饭桌前听父母互相翻旧账,碗碟和筷子纷飞,甚至还有一滴血迹溅到菜上,他顿了顿,转而夹起旁边那块干净的吃。
后来,他上了初中,父母的争吵逐渐减少,他以为这是两人关系改善的征兆,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
有一天暑假,他正在家里做着家庭作业,却突然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座机里的人听出他是小孩子,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是什么事,直到他把电话转交给妈妈。
那是他在妈妈脸上第一次见到如此丰富的表情,她流着泪面容痛苦,似乎真的难过到哭了,但嘴角却颤抖着,逐渐上扬,眼睛末尾的纹路也堆积起来,白濯见过,那是妈妈开心时的表情。
妈妈捂着脸,胸口起伏着,挂掉电话,然后将自己关进卧室里,声音从里面断续传出来。
白濯听不出那是痛苦的呜咽还是喜极的哭泣。
后来,他才知道,电话是医院打来的,医生通知她孩子爸爸在出差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在入院以前就已经宣告死亡,她要尽快来认领遗体。
她没去认领遗体,但是却收拾行李出了门。
那是白濯最后一次见她。
白濯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家里守了一个星期。
再次迈入家门的人是舅舅,他被亲戚们不情不愿地推着进来,看着他的眼神充满嫌弃。
亲戚们按着他让他叫人,说舅舅以后就是你的监护人,要好好听话。
于是他叫了声:“舅舅。”
可舅舅却骂他:“小白眼狼,克走了爸妈,还要来当我的拖油瓶。”
自从那以后,白濯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舅舅不情不愿地将家里的杂物房收拾出来让他住,不情不愿地支付他的学费,不情不愿地让舅妈每天多做一口饭,似乎这样就已经是对抛夫弃子姐姐的仁至义尽。
在那个家里,没有人喜欢白濯,没有人关心白濯的心情,所以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时间久了,周围便竖起一道无形的围墙,将所有对他有好感的人都隔绝在外。
舅妈撺掇舅舅只把他供到义务教育阶段,过了初中就去辍学打工,补贴家用。
幸好白濯的脑子还好用,他凭借全校顶尖的成绩,减免了学费,拿到了奖学金,读上了重点中学。
然后他在那里,遇到了徐之应。
徐之应是高中的风云人物,对谁都一个脸色,每天搭理别人的次数五个指头数得过来,但在同龄人中却异常受欢迎。
白濯和他的交集只有一次暑期实践的作业,同班的同学将他拉进一个小组,说是加入即可傍大佬,轻松划水完成课业任务。
白濯想了想就同意了,毕竟他暑期还要去打工挣钱,没空花太多时间在这些上面。
但他没想到,在那次小组作业完成以后,他们碰到的频率却莫名变高了。
然后在高二分班的时候成了同班同学,还做了同桌。
从此以后,他越是了解徐之应这个人,就越是心惊地发现他简直完美地符合自己的喜好。
白濯不可自制地想要和他关系更近,但也清楚地知道两人之间绝不可能天堑变通途。
但徐之应每发现他想要划清界限,就会默不作声地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直到白濯的心理防线出现裂缝,土崩瓦解。
再往后对一生活在困苦之中的白濯,都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回忆了。
白濯很庆幸,但也怕失去,更怕天之骄子徐之应被他拉下神坛。
于是后来遭遇变故时,决然地提出了分手。
他还以为徐之应永远都不可能再理他了,但现在他又回到了自己身边,还恍惚中听到了他的温柔抚慰,仿佛错觉。
“没事的,别怕。”熟悉的声音说着。
陈甘霖的手指艰难地动了动,被一双温暖的手掌所包裹。
那动作做得自然,好像已经在他身边陪了许久,安抚了许久。
陈甘霖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接种完疫苗,朦胧地问:“……怎么样了?”
“很好,一切数据都很好,正在恢复。”那声音说。
“你是谁。”陈甘霖问。
那声音不说话了。
陈甘霖睁不开眼睛,只能伸手摸索,可那双手随之避开了他。
……
当他终于能够醒来时,还记着这件事,猛地从病床上起身,拽掉了监护仪器,警报滴滴滴响个不停。
外面的医生冲进来,叫嚷着:“哎哎哎,别拔掉,你现在情况不稳定,还得观察呢!”
陈甘霖转头问:“刚才是谁进来过?”
“什么谁进来过?”医生嘀咕,赶紧把线给他重新插好,“就你一个人。”
“赶紧躺下!不想恢复了吗!”医生很凶地说。
陈甘霖于是躺回床铺。
……
接下来的时间,明日之都的秩序正在逐步恢复。
第一支疫苗试验成功后,研究室加快了制作速度,产出了第一批,招募到了二十名志愿者,并获得了令人可喜的疗效,将其命名为“AXB85N—0671”。
大家心情都很不错,唯一过得不太好的只有城主。
城主当时为了阻止研究,将疫苗需要的某种基因组链藏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因此疫苗制作要从他身上抽取血液,后期大量生产时,每天要抽大几百管。
不过城主的愈合能力还在,他的血液不断被抽取,也不断新生,供给完全无需担忧。
而且他做的那些黑心事大家还记得,因此没有人手软,都可劲儿折腾,把他折磨得叫苦连天。
徐之应这几天也挺忙的,他带着人埋伏,捕获剩下的几只漏网之尸,然后又帮忙加固了明日之都的城墙,让这座末世之中的堡垒重新运作起来。
凯伊恩成为了新上任的城主,莱恩也将在身体恢复后继续担任他的秘书一职。
新城主欣赏徐之应的才能,还盛情邀请他担任新的作战部统领,但却被拒绝。
凯伊恩在被拒绝后大为震惊,眉宇间满是不解。
“您可知道多少人前仆后继想要担任这个官职?”
徐之应只是含糊地找了个借口:“最近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忙。”
凯伊恩眯着眼打量了他片刻,却恍然大悟:“是因为和您关系很好的那个人吧,我听说他是第一支疫苗的试验者。”
他又接着问:“您为什么如此关心他,难道他是你的爱人?”
徐之应没回答,只是与新城主握了握手,然后离开了。
他回到凯伊恩为他安排的新住处,却在卧室里看到了一束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玫瑰。
徐之应沉默片刻,叫来这里负责的管家,问道:“这是你们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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