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礼貌地向他鞠躬，然后说：“不是。在明日之都，随意在客人的房间放置玫瑰是冒犯的行为，我们不会这么做。”
“会不会是其他人送给您的呢？您回忆看看。”
在管家走后，徐之应沉默地看着那束玫瑰，伸手抚弄了两下。
一滴晶莹的露水从玫瑰花瓣滴落，沿着叶片一路向下，最终洇在他的衣服上。
玫瑰枝枝饱满，欲遮还放，生命力旺盛，任谁看了都会说漂亮。
徐之应大概知道有谁会送给他这个，但他又好像不是特别的确定。
即使在对方没失忆的时候，这等待遇也只有在做错事求他原谅的时候才有，现在失忆以后，就更不用提，陈甘霖能对他态度柔和一点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徐之应打开通讯界面，对着陈甘霖的头像盯了片刻，却又关掉。
他现在还在生气，所以拒绝被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给诱惑。
除非陈甘霖明白自己错在哪里，并且再也不背着自己做任何事、不拿生命开玩笑，他才会原谅。
忽然，面板上跳出一条消息。
【何春川：你回去了？】
徐之应回了个【嗯】
【何春川：哦哦，听说今天下雨哈，你记得把卧室里的窗户关好】
徐之应回了个【好】
【何春川：……现在去！】
徐之应一挑眉。
【何春川：算我求你[祈祷][祈祷][祈祷]】
【何春川：给你跳科目三】
作为嚣张的臭屁大王，何春川从小到大都是目中无人的个性，哪怕跟爸妈说话都收敛不了。
今天忽然变得如此卑微，就为了求他去关个窗户？
徐之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徐之应：知道了】
【何春川：去了吗？】
【徐之应：关了】
然后徐之应看到那边反复显示正在输入中，最终像是自暴自弃般发出了一句话。
【何春川：行了，那你在房间里待着吧，别出去了】
过了片刻，房门被敲响。
徐之应走去打开，看到门外的人毫不犹豫地想关门。
但一只修长的手卡住了门缝，陈甘霖趁机挤了进来。
徐之应：“……”
他没说话，但眼睛上下在对方身上逡巡一圈，好像在确认他是否完全恢复了。
直到确认没有异常，才移开目光。
陈甘霖开口就说：“对不起，我错了。”
“哪里错了？你不仅一个人搞定了城主，拿到了数据，最终还研究出了疫苗，你做得很好，没有需要说对不起的地方。”
徐之应淡淡地说着，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在夸他。
可那些夸奖落在陈甘霖耳朵里，阴阳怪气的，比责骂还让人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是自作自受，所以不管徐之应什么态度，他都得接着。
于是他从之前的旧账开始翻起，主动一项项承认错误。
“我不该隐瞒受伤不告诉你，不该麻晕你，不该自己去找城主算账，不该打强化血清……”
“那下次还犯这样的错误吗？”徐之应问。
“不会了。”陈甘霖说。
可是徐之应接下来说的话让他一愣。
徐之应说：“我不相信你。”
陈甘霖：“为什么？”
“你已经在我这里失去信用，所以我不相信从你嘴里说出来的道歉。”徐之应瞳孔幽深，表情认真，“也不要送我玫瑰，只有在对方愿意原谅的时候，玫瑰才能锦上添花，而现在它没用。”
陈甘霖怔了片刻，站在原地想了会儿：“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他再送一束有用吗？
徐之应说：“除非你再送我一束。”
陈甘霖的目光看过来。
“在安然无恙地回到现实世界以后。”
“否则这件事在我这里永远过不去。”
陈甘霖眼里的光暗了暗。
徐之应看到他这个反应，问道：“怎么，你做不到吗？”
陈甘霖张了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他该告诉徐之应吗？现实世界里的白濯已经和半个死人差不多，大概永远不可能醒过来，就算有机会恢复意识，但……
【副本：末日之都已结束】
【系统检测到任务已完成，副本存活率90%，游戏完成度99%，刷新最高记录】
【奖励将于稍后清算发放，现在将安排玩家登出副本】
【10，9，8，7，6……】
耳边忽然传来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宣告副本结束。
就像以往登出副本那样，时间刹那暂停，所有的场景化作流动的数据。
本该安静的空隙，却有一些缥缈的声音贯入耳中，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陈甘霖闭上了双眼。
……
A市，全国某著名顶尖脑科医院。
小路刚给负责的病人换完药回来，就看到护士站聚了一堆人。
护士们又趁着空闲在聊天了。
有人看到她，挥挥手说：“小路呀，忙完啦？快过来。”
小路坐过去：“你们聊什么呢？”
一个护士说：“还能聊什么，就随便说说八卦呗，咱们这医院专治脑科，每天进来的不是昏着躺着就是安安静静的，怪无聊的，真想转去鸡飞狗跳的产科。”
小路刚入职，不太能理解老护士们的无聊，她觉得安静点挺好。
另一个护士说：“唯一支撑我的就是这里还有帅哥能看了。”
小路问：“什么帅哥？”
“就是6002的那个VIP呀！三年前进来的，现在不是你负责的吗？”
“哎哟那可真是！躺了那么久一没丝憔悴，光脸色白了点，骨相真是没得挑，要不是他还昏着，我一定把他介绍给我妹。”
“想得挺美，没看见搁在6002房间里的玫瑰花呀？每天都有专门人送新鲜的，三年里一天没落下，要不是爱人谁能送那个？”
“……”
护士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一时忽略了监测系统里某位病人的数据指标正在悄然变化。
直到数据达到临界，仪器“滴滴滴”提示起来，她们才惊醒。
“是哪个房的病人出问题了？”
“6002！赶紧叫医生去看看！”
事情说来话长，但也可以很短，简而言之，就是6002号房间的VIP病人出现了苏醒的迹象。
医生在6002房间待了一会儿，确认病人的大脑确实出现了活动迹象。
但是这种程度的活动十分微弱，如果想将病人完全唤醒，还需要一些辅助治疗。
他给病人的家属打了个电话，告知了目前的情况，并请他们来医院一趟。
但不多时，医院里却呼啦啦来了好几个人，都在打听6002房的消息。
有西装革履的人问：“医生，听说6002醒了？现在能说话吗？”
医生：“……没醒，你谁？”
有穿着白大褂的青年问：“医生，我师哥他怎么样了啊，意识清楚不？”
医生有些头痛：“不是，你们谁是家属啊？”
一个中年男人挤到最前面说：“我！我是他的家属！”
医生打量了他片刻，没看出他和病床上的帅哥长相上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你是……”
“舅舅！舅舅！”
医生想了想说：“现在病人身上出现了好转的迹象，我们叫你来是想跟你确认一下，是否要进行唤醒治疗，因为有一定风险，所以需要家属的签字。”
舅舅忙不迭点头说：“当然，我早就盼着他醒了，必须得治！”
医生拿起同意书说：“那你就在这里……”
“别听他的！”白大褂青年拿走同意书，“他早就不是师哥的家属了，师哥在三年前已经和他断绝了关系。”
西装革履的人点点头：“我作证。”
医生更加头痛：“……你又是？”
“我是他公司的同事，他是我们公司的重要员工，请您一定费心……”
“好了好了，”医生说，“那你们到底谁能给他签字？这个病人还要不要唤醒了？”
“当然要！”这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这是，医生办公室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
他刚听了几句，神色就开始变得凝重。
医生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然后对电话里说：“那你等我一下，这事我得下去跟你详谈。”
他说完就把电话给扣了，转身出了办公室门。
病人舅舅追上来问他去哪儿。
医生客气地说：“请稍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先去办。”
病人舅舅问：“那这里的病人怎么办啊？”
医生看了他一会，忽然对他背后打招呼：“诶？白濯啊，你怎么自己醒了啊！”
病人舅舅迅速回头看去，然而身后空无一人。
再转回来，医生已经溜得没影了。
……
来找6002病人的人还在增多，各种各样的都有，后面甚至还来了穿着警服的。
护士们忙过一轮，又凑起来聊天。
“难道6002身上背着人命？”
“别乱说，或许是什么重要的大人物，长得那么好看的青年怎么可能是杀人犯那？”
“那个警察怎么回事？天呢，他怎么朝我看过来了！好可怕！不敢跟他对视了。”
由于6002病人的有效家属一直没有出现，所以治疗方案暂时搁置。
他的主治医生也不见踪影了。
过了好一会儿，医生才跟着一个穿着西装打着精致领带，但是头发有点鸡窝的年轻人上来了。
医生一上来就被围住了，一群人吵吵闹闹都在问他。
“什么时候治啊医生？”
“我们都很着急呀！”
“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我们都盼着他醒！”
医生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鸡窝头年轻人和他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医生清清嗓子：“我们遵从病人的意愿，决定不进行唤醒治疗。”
然后他指指鸡窝头：“这位是病人本人的代表律师，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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