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时间已过。
白濯先给徐之应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可能要晚点回去。
然后又给班主任老师发短信,说是家里有点事情,需要继续请假。
本来舅舅担心他被老师责怪,想要以家长的身份亲自帮他请,但是被白濯毫不犹豫地拒绝。
舅舅一脸“我明白,你是嫌我丢面子”的表情,好像看穿了自己这个侄子。
白濯选择装不知道。
他发完一抬头,那边的男人已经买好了票,还领了两个游乐园附赠的发箍,一个米老鼠,一个唐老鸭。
“……”
白濯开口道:“舅舅。”
“别总叫舅舅,显得我年纪大。”
“那……俊生舅舅?”
白濯的舅舅自然也姓白,叫俊生,虽然长得跟英俊小生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现在打扮打扮勉强能算英俊。
白俊生辈分介于平辈和长辈之间,直接叫名字太逾越,叫哥太年轻,叫老白太老,叔叔……这好像和舅舅八竿子打不着,他实在不知道叫什么了,就随便开口说了一个。
果然白俊生听了皱起了眉头:“嗯,还不如叫小生?阿生?或者俊生……”
后面的内容后续是有些不妥,被他吞了下去。
半晌徐徐开口,好像很颓丧似的:“算了,就叫舅舅吧。”
白濯松了一口气,真让他叫小生阿生什么的,还不如直接一个过山车把他送上天,那样还能死得更痛快点。
不过这个世界的舅舅脑子好像不是很好使,他在考虑是否要离他远点。
忽然,一个东西罩在了他的头上,白俊生把唐老鸭发箍给他戴上了,然后自己戴了米老鼠的,穿着西装的他竟然不觉得有任何的违和感,还笑得挺开心。
这是放在以前,给白濯八百倍的想象力都想象不出来的画面。
不过……他对着旁边的玻璃照了照,这个唐老鸭的发箍怎么只有一个屁股冲着外面!
真的好丑!
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他就被白俊生拉走去坐海盗船了。
白濯虽然小时候很渴望玩这个东西,但是真正玩起来和看着别人玩还是有差别的,现在他知道为什么那看起来摆动幅度根本不算大的船上会有那么多乘客嗷嗷叫了。
因为身临其境真的很吓人。
仿佛身上空无一物地被甩上几十近百米的高空,然后被像空中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完全没有脚着地的感觉。
而同时面对面的乘客扭曲的表情也很带劲,让人想笑又不敢笑。
总之就是白濯下来的时候微微有些眩晕,但是白俊生像没事人似的,继续带他玩其他的项目。
“今天舅舅买了游乐场的大通票!我们把所有的项目都体验一遍吧!”
白濯听了想直接晕过去。
然后他们又去玩了跳楼机、激流勇进、过山车等等的项目,跳楼机和激流勇进还好,当过山车在空中倒转一圈,然后横着呈八字划开的时候,白濯有点庆幸自己中午没吃太多饭。
不过晕归晕,玩完了会上头。
像一种叫油柑的水果,吃的时候有点酸酸苦苦的,但是却会返回一种甘甜的余味。
在路边长椅上坐着休息的时候,白濯看到一个穿着粉红色蝴蝶裙子的小女孩被妈妈牵着路过。
一瞬间记忆重合。
在他很小的时候,别人周末都能出去 ,而他只能在家里写作业,无尽的作业。
因为写完了也不能出去玩,也不能看电视,更不能玩电脑,所以他无聊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看课本,顺便做完家里所有的卷子。
他知道妈妈有精神衰弱,所以他要做一个体谅的孩子。
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不能大声跑跳,会吵到妈妈。
也不能打开电视或者听收音机,妈妈会在房间里听到。
更不能去打扰妈妈,所以他过得很孤独。
可是偶尔也会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能被爸爸妈妈牵着手带出去,一家人快快乐乐在一起。
有次白濯写作业写累了,忽然想起窗外那一片荒芜的土地,如果上面的春花开了,应该会招引蝴蝶。
于是他拉开窗户,几道花花的残影从眼前闪过,白濯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女孩裙子上印的蝴蝶,银闪闪的,不知道什么材质,但是在阳光下翩翩起舞,栩栩如生。
他一看便知她刚从游乐场回来,因为头上戴着游乐场logo的发箍,手腕上系着一个红气球,左手拉爸爸,右手拉妈妈,妈妈手上还给小女孩拿着一朵棉花糖。
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那天阳光很好,很刺眼。
白濯目送着粉裙子小女孩和妈妈离去,拍拍衣服,站起身来。
刚才不知道溜到哪里去的白俊生忽然出现在眼前,拿着一朵白色的棉花糖,递给他。
“吃吧,我守着摊子买的,刚做出来的,还热乎。”
白濯莫名其妙地接过来,咬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棉花糖,他以为会是非常甜腻的口感,实际上就是非常甜腻,到了嘴里就化成了很齁的糖,但是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中和了这种味道。
没等吃完,白俊生又回来了,他往白濯手里塞了一堆小袋子。
白濯打开一看,里面是游乐园小吃街上的若干种小吃,包括但不限于烤肠,糖葫芦,芝士拉丝热狗,现烤小汉堡,手工糖果等,满满当当一堆。
都是白俊生买的。
白濯迟疑地说:“这么多,好像吃不完?”
“重要的不是吃不吃,而是有没有。”白俊生一脸慈爱,“舅舅给你买了,你就拿着!”
“好吧。”白濯收起来。
舅甥俩在游乐园里逛了大半天,出行终于有了收尾之势。
白濯感觉自己就快能回去了,他盘算了一下游乐园里剩下的项目,发现该玩的都玩了,还没完的所剩无几,只有一些比较和缓的比如旋转茶杯和摩天轮没有尝试。
摩天轮……
白濯想着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旋转着的圆形轮子,又看了看白俊生,他们应该不用去坐吧?
他看着天色不早,晚霞也快从天边出来了,说:“舅舅,我们回……”
白俊生打断他说:“不着急!我们还有最重要的一项没玩呢!”
白濯:“是什么?”
白俊生:“摩天轮!这是A市游乐园的招牌啊。”
“……”
白濯看向白俊生,面色有些复杂,像是想说什么,但是止住了。
最终他没有多做阻拦,只是跟着白俊生去坐了,显得有些过于的顺从。
得益于工作日的下午,摩天轮项目前排队的人不多,大多数是小情侣,或者带着孩子的父母。
在入口处给人盖戳的小妹给一对情侣盖完戳,迎来了下一双顾客。
她抬头看到眼前的一位中年一位青年有些愣住,这两位看起来实在与这里有些不搭,一个穿着西装,一个穿着校服。
这是……爸爸和儿子?
好怪。再看一眼。
她问穿着校服的小帅哥:“你们好,是通票还是单项票?”
“……”小帅哥不言语。
“你好,通票,麻烦。”反倒是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将两张票递给她。
小妹迅速地盖两个戳,又偷瞟了几眼小帅哥,然后将两人放行。
等到人数凑齐,摩天轮发动,大概是几分钟之后。
白濯和白俊生面对面坐在摩天轮里,逐渐由地面升到高空,巨大的摩天轮是游乐场的招牌项目,也是A市著名景点,比普通的轮子还要高一倍,据说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从舱内望出去,甚至能看到A市后来的著名地标建筑物,也就是被用作人工智能科研场所的摩天大楼。
现在摩天大楼被笼罩在滚烫的火烧云中,仿佛一幅壁画,嵌在了遥远的天空里。
但是白濯回过神来,就感觉氛围有点怪。
……哪有舅舅和外甥坐摩天轮的?外甥小也就算了,可他都十八了。
白濯第一次感觉到“脚趾扣地”的窒息感,这词儿还是他听姚影讲的,因为姚影说每次看到何春川戏瘾大发,玩cosplay折腾队友们的时候,他的脚指头都能尴尬得在地下抠出一座梦幻芭比城堡。
他不知道这个词儿是不是这么用,反正他现在有点感同身受。
但是白俊生一脸自然和坦然,好像完全没有受这种奇怪的道德绑架的影响。
……算了,反正今天白俊生这样太多次了,白濯已经习惯了。
反正这事儿只有给他们两个知道,你不说我不说,谁又能说出去?
“嗡嗡——”
“嗡嗡——”
电话突然响了,白濯很自然地拿出来看了一眼,瞅到来电人是“徐之应”时,手不着痕迹地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这是什么狗屎时机?
白濯看了看白俊生。
白俊生对他一笑:“你接吧。”
白濯也是想接的,于是他按下接听键,把通话音量调到最小,说了句:“喂?”
电话那头徐之应说:“和舅舅的见面还没有结束吗?”
白濯“嗯”了一声。
徐之应:需不需要我去接你?现在下课了,我可以出校门。”
白濯赶紧拒绝:“不用,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应该能马上回吧?虽然不知道这位“舅舅”还要跟他说什么。
不知想到哪里,白濯忽然顿了顿,重复道:“别来接我。”
“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忙完了我就回学校。”
“好。”徐之应犹豫了下,答应了。
白濯挂掉电话,对面的白俊生还在欣赏风景,面色平静,嘴角还挂着一点笑意。
他的眼色暗了暗,忽然问道:“舅舅,你今天把我叫出来,到底是为了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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