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书多到一张课桌根本放不下,班上几乎每个人都额外买了个书箱,里面塞的全是练习册之类的辅导书,死沉死沉的。
逢声本来是准备抬箱子的,但岑徵先他一步把箱子抬了起来,随即用下巴指了指桌子朝他示意:“你拿那些吧。”
他们这一来一回的动静早就吸引了班上其他人的注意,岑徵的原同桌孙风上完厕所回来时懵逼得不行。
“班长,你要换座位?”
岑徵:“是。”
孙风双手合十:“是我哪儿做得不好吗?你别换座儿啊,换了我以后抄谁作业去?”
岑徵笑笑不语,孙风没辙,一手按在他课桌的书上,不让逢声搬。
逢声拧了拧眉。
在一众Omega里,逢声并不纤细瘦弱,他身材修长,手臂肌肉薄得恰到好处,是有力量的那种好看。
孙风虽然是Alpha,但人比他矮,也比他瘦,气势上撑不起来,他咽了咽口水,慢慢挪开手,语气也变得客气了些:“逢声,你……真愿意和班长做同桌啊?”
逢声一手捏住那几本书,惜字如金地“嗯”了声。
孙风:“不是,班长上课那会儿说的是真的?你俩真是好朋友?”
逢声抿了下唇,语气很凉:“不然呢?”
孙风:“……”
孙风快崩溃了,他不爱学习,平时就指着抄岑徵的作业,岑徵这个人也大方,小测验的时候还给他抄试卷,这下人要搬走了,他可怎么办啊?!
孙风抓了抓头发,猛然道:“既然你是岑徵的好朋友,那也就是我孙风的好朋友啦!”说着一把夺过逢声手里的书,“我帮你吧!”
不就是不当同桌了嘛,大不了他以后跑过去抄。
逢声对他的变脸有些无语,但书是岑徵的,他没有处置权。
“随你。”
换座位这事儿,学生私自做主未免太狂妄了点儿,于是在下午第二节自习课时,岑徵主动去办公室向班主任说明了情况。
“班长,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事儿可不像是你能做出来的啊?”办公室里,叶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生,笑问,“别跟我说你是为了提成绩啊?”
岑徵知道叶姌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便也顺着台阶下了:“逢声的英语很好,这点我不如他,和他做同桌,确实有益于提高我的英语成绩。”
叶姌:“不愧是班长,真谦虚,可你知不知道,逢声一开始其实是不想要同桌的。”
她边整理自己凌乱的办公桌边说:“逢声习惯独处,在班上几乎没有朋友,而同桌几乎是每位学生在班上交流得最多的人,逢声不想要同桌,一是性格使然,二是觉得这样对对方不公平。”
叶姌几乎是在复述逢声当时给她的理由:“他经常请假,没法完成老师发布的诸如‘和同桌交流讨论这道题的解决方法’等任务,这是第一重不公。而如果他一旦有了同桌,对方很有可能无法推辞为他做一些事情,比如帮忙保管发下来的试卷,又比如帮助他补习缺席的课程,这是第二重。”
除此之外,高中生的学习压力很大,有时在上课时间和同桌讲小话释放一部分压力比其他任何时间任何方式都要有效得多,同桌之间的关系也总离不开“互帮互助”这四个字,如果一直是某个人单方面的付出,时间长了难免会有怨言。
“所以你真的想好要和他当同桌了吗?”叶姌笑盈盈地说。
岑徵:“想好了。”
“即使在知道他的全部顾虑后也决不退缩,以后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岑徵点了点头:“只要您不反对我们,以后也不把我们两个分开。”
“哈哈哈哈,”叶姌拍桌笑道,“你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逢声是在谈恋爱,我这个当班主任的要棒打鸳鸯把你们分开呢,哈哈哈哈。”
岑徵挑了下眉尾,没再说话。
叶姌笑够了,摆摆手:“行,你回去吧,也记得帮逢声补一下数学,我听说刘老师要他考到一百二,你可不能藏私啊。”
出了办公室后,岑徵回到了教室。
此时的逢声正在苦想一道数学压轴大题,连岑徵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思路太乱,短时间内想不出来,逢声干脆把试卷收起来不做了。
他仰起脖子看向窗外对面的办公室。
这栋楼叫启慧楼,共七层,每一层都由四面的走廊串联教室首尾相接而成,从底层往上看只能看见个方方正正的天空,极易让人想起那只坐井观天的青蛙,故而又被春安学子戏称为观天楼。
高二十一班地理位置不佳,教室正对过去就是各位科任老师的办公室。
逢声同样觉得换座位的事应该跟叶姌请示一下。
自习课上班长最大,去哪儿都得跟他说一声。
逢声无意扰乱自习课的纪律。
他拿过草稿本,在上面写:【我能请个假么】
写完把本子往岑徵的方向推了推。
岑徵看到这行字时有些想笑。
原因很简单,他被逢声的字可爱到了。
十几岁的高中生每天都在变着法儿偷懒——早自习打瞌睡、不拿预习当作业、卷子你做两页我做两页自制“拼好卷”,所以想也知道,他们为了节约写字时间书写也一定好不到哪儿去,个个都是狂草大家的亲传弟子。
但逢声很不一样。
草稿本上的方块字笔画完整,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并无投机取巧赶时间的心思,但由于笔触太过规矩刻板,显得这字极为幼稚,简而言之,像一年级的小学生写的。
岑徵很难将这手儿童字和面前的冷面少年联系起来。
逢声见他看了这么久都还不回,下意识弯下脖子去看他的表情,岑徵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一个没忍住偏开脸笑了起来。
逢声:“……”
笑什么?
他满脸懵逼地坐直身体,几秒后,岑徵提笔写道:【是去找叶老师说换座位的事?】
逢声顿了顿,点了下头。
岑徵又写:【我刚才已经跟叶老师说过了,她同意我们做同桌了】
原来他刚才是去办公室说这件事了。
逢声反应过来,细想好学生出面是比他要好得多。
但刚才他笑什么呢?
逢声拿过自己的草稿本看了看。
他刚才写字时并没有新翻一页,而是将就着那道压轴大题的演算过程往下写的。
自己并没有写错字,那就是题错得太离谱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好像也说得过去。
逢声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又摊开那张试卷,找到那道题继续思考起来。
逢声是名不为人知的执着狂魔,这点在数学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其实很喜欢数学课,尤其爱钻研难题,为了拿出更多的时间来做难题,他会先暂时搁置处于某些位置的题。
拿一张数学试卷举例,选择题的前十一个、填空题的前三个、大题从17题到21题的第一个问都是他搁置的对象。
这样的区别对待有好有坏,前者是攻破难题而得到锻炼的逻辑思考力和成就感,后者则是时间分配不均导致做不完简单题所带来的低分效应。
逢声知道自己的做题态度有问题,当一个随心所欲的学生固然很爽,但一味坚持错误的做题方式却是冥顽不灵。
他也不怪刘长春的发难,换位思考,他完全能理解对方的愤怒情绪。
逢声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把那道题做了出来。
他把卷子翻回最前面,开始一道题一道题地挨着做下去。
他觉得自己应该改邪归正,脚踏实地了。
一百二,靠自己应该不难。
晚自习放学后,逢声正犹豫要不要和对方打招呼时,对方先一步开口:“要回去了吗?”
逢声:“嗯。”
“那,明天见。”
“明天见。”
到家后,逢声坐在书桌前,打算做一套数学试卷再去洗漱睡觉。
打开书包时,却看见里面躺着本数学教材。
在翻开封面之前,他都还以为这是自己丢失的那本,可夹在第一页的便签纸反驳了他。
笔锋锐利的字体这样写道:学校每年有图书捐赠活动,里面有些书是多余的教材,下午我去办公室时顺便去寄存室找了一本,如果你不建议的话,将就着用吧。
逢声动作迟钝地翻了翻书,心里很乱。
是因为觉得没在书上写名字也没怎么勾画他就认不出来吗?
他好想说:“岑徵,你没有我会撒谎。”
虽然今天的数学课他没怎么听,但不至于瞎到看不出这本书是谁的。
每天都有数学课,把书给了他,那自己要怎么办?
逢声靠着椅背,第一反应这书不能要,得还回去,但又觉得这样不妥。
不当面给他,就是怕被拒绝吧?
逢声不曾有过被拒绝的经历,但他体会过失落。
那种让人什么都提不起劲的糟糕情绪不亚于钻心蚀骨的痛楚。
高中生的身上有很多标签,中二不成熟是其中之一,岑徵身上却没有这种特质。
逢声和很多人一样,觉得他身上有超出同龄人的稳重可靠,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个如清风寒木的人其实很傻。
书桌右上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他接过来看到条微信消息。
Zhi:【弟弟,你能把你哥的微信推给我吗。】
逢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的脑子里倏然冒出两个小人,左边举着选项O:拒绝教材,右边举着选项选项A:拒绝给微信。
逢声捏了捏眉心,觉得这道选择题好难。
拒绝人一次已经够残忍了,他不敢想岑徵在接连被拒绝两次后会有怎样的心境。
食指无意识地反复摁锁屏键,在屏幕明明灭灭数次后,逢声合上数学书,决定不还了,大不了明天主动解释书的所有权老实挨刘长春的骂。
至于微信,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应该拒绝。
虽说他当的是狗头军师,但如果在这种小事上都要动手脚,岂不等同自曝身份?
逢声找出备用机,重新申请了一个微信号,好不容易弄完准备把这个号推给岑徵时,却发现那条消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小灰字: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岑徵是不是以为他不想给,所以撤回了啊?
因为猜测够合理,心里不禁有些愧疚,想要补偿对方的心也更为迫切。
在靠着书桌想了大概五分钟后,逢声主动用新微信号添加了岑徵。
又在原号上和他发消息:【抱歉哥哥,刚在打电话忘回你了,你撤回消息,是生气了吗?】
对面没有回应。
逢声没来由地有些烦躁,他拉开衣柜,找出件黑色的卫衣换上,再把额发往上抹,确认那颗小痣能被暴露出来,然后,打了视频过去。
当面解释得了,这样显得他更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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