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中,你轻吸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捞起身旁的手机一看,上午十点了。你坐起身,看遮光的窗帘将烈日隔绝在外,屋内一片黑暗,只有手机微弱的光。
这是你梦到达班的第十二天。
十二天前,你去上班的路上摔了一跤,检查显示轻微脑震荡,白天没什么感觉,夜里却开始做梦,梦到你正在追一部叫做边水往事的电视剧,当你醒来搜索,发现并不存在这部电视剧,剧中的演员也都不存在。
你起身拉开窗帘,面对江景喝着温水,沉淀一会思绪。
只因为你又梦到了剧中的结局,但拓死了。
“赵叔,都准备好了吗?”你坐在车里看手中的文件。
“基本妥当了,只是到时上户口会麻烦一些,还在找人。”司机赵叔透过后视镜看你,“唉,我还是得劝你,那地方太危险了,你去了万一有个什么受伤流血我哪对得起你爸?”
你放下文件,笑了笑,“别担心,我去随便玩几天就回来嘛,再说您找那么多人盯着了,不会有问题的。”
“唉。”赵叔叹口气,没再多说。
下午三点,你与周姐孙哥到达三边坡,一股湿热扑面而来,你用文件扇着风四处张望时,孙哥迅速交接了关口外备好的SUV,在车中二人都配上武器,孙哥开车,带你经由小磨弄前往达班。
路上周姐和你一起坐在后座,正汇总雇佣兵传来的信息。经过检查点,孙哥自会打点,你什么都不必担忧。
路途较远,周围景色单一,没多久你四处观看的心情就少了大半,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前方一辆皮卡与你擦身而过,你本就留意皮卡,定睛一看,车上不是但拓。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是他的弟弟,貌巴。
你直起身拍拍前面的孙哥,“孙哥,皮卡。”
周姐探出头一望,翻着手机中的汇总对你说道,“貌巴是去取货,据观察近两天他们走货量很大,应该是快到送上山的时间了,但拓大概前后脚。”
孙哥前方找了个地方停了,扭头望来,“那咱们是接着开,等着,还是掉头跟?”
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姐就说,“我们最近的人在十公里外,不能跟。”
“那接着走吧。”你只好说,“前面有自己人的地方休息一下等。”
继续前行,好在一路并没有跟但拓擦身而过。到了一个歇脚点,孙哥停好车打电话招呼自己人,你和周姐下车活动活动。
没两分钟,刚来了一个勃磨雇佣兵到孙哥面前与他交谈,你就看到一辆皮卡出现,利落的甩尾再一脚刹车,停到了不远处。驾驶座跳下了一个人,半长发,黑色背心,军靴,两道纹身静静掩藏在鼓胀的肌肉上,一如他的双眸隐在墨镜后。
他下车你立刻反应,双手藏在身前面对着周姐,她比你更早看到但拓,早早掏出绳子,几下就将你的手紧紧绑好,再将绳子拽在手里,包里的布巾塞进你嘴里。
事发突然,你适应不太良好的yue了一下,紧接着神色惊慌的四处张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顺利把眼睛胀红了。
但拓转身提了油壶,甩上车门去加油的时候,注意到路边的你们。
实在是很难不注意到,毕竟很少有人光天化日在三边坡用绳子的,用枪的更多一些。
孙哥和勃磨人立刻入戏,转变话题到商议卖你的价格,周姐刻意眯着眼睛不耐烦的踢着轮胎。
但拓看了你们一眼,国人卖国人?少见。但在三边坡,也不是完全见不到。
他瞥了一眼,只见你身着t恤牛仔裤运动鞋,一副学生的样子。他扭头,没再多看,加油去了。
等他回来,你正在被交给勃磨人,他在墨镜后又瞥了一眼,你正巧望向他,他只看到你瞧着他一瞬间就激动起来,使劲往他这跑。
他快走两步,躲开了你的求援,你呜呜呜的想说些什么,他只当作没听见,头也不回神色自若的提着油壶加油去了。
而你,手上的绳子被勃磨人一拽,险些摔倒。你望着但拓开门上车,一把方向就开出了这里,走回了他该去的道路上。
没等他的车走远,周姐急忙拉着你回了车上,孙哥勃磨人也上了车,周姐咬牙,“这你还要带他走?”她一面说着一面给你拿了布巾,解开绳子。
你一时没说话。
孙哥开着车看看你没敢开口,那个勃磨人倒是说,“三边坡嘛,只有两种人。一种嘞,某得良心有钱拿,另一种嘞,某得良心也某得钱。你来这点找好人么,只有会爬的娃娃些咯。”
你心里叹了口气,是啊,这里是吃人的三边坡。
你对着周姐摇摇头示意她别说了,仰头靠着椅背望着沿途的风景。
在山路蜿蜒中你暗暗想,自己只是来带他离开的,和他的品质无关,只与自己的心意有关,无论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在车上眯了一会,晚间七点,到达达班。在车里吃了周姐事先准备的干粮,孙哥也召齐了人手,你下车,望着眼前一百人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军团,暗暗炸舌,还好国内管的严。
“想好了吗?”周姐取了文件,站在你身边。
“想好了,走吧。”你回答道,“希望快点解决,我已经想家了。”
周姐笑笑,“才出门一天,家乡宝。”
“出来看来看去,还是家里好嘛。”你看着孙哥带着二十人,前往前方猜叔的寨子。
你们跟上前,从黑暗中缓缓走到光亮处。守门的小柴刀第一时间举枪,却被重武的雇佣兵指着缓缓放下了他的半自动,他好像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面色瞬间苍白汗珠滚落,高举双手差点要跪下。
不过,遵纪守法的你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值得感谢的是这些枪口都不是朝着你的,否则你估计第一时间就晕倒了。
小柴刀实在勇气可嘉,还能抖着声问,“这…这点是猜叔呢,你们是哪个?”
奇怪的是,小柴刀说的是中文,你左右看看,哦因为雇佣兵是各种外国人。
孙哥和气的笑笑,“劳烦小哥,我老板来和猜叔谈个生意,多有打扰,见谅。”
小柴刀愣住,还没做出反应,你们留在暗处的雇佣兵就先开了枪,你能听到消音器处理后的声音,很像影视剧中那样。
周姐转身,“出来吧。”
隐在暗处举着手枪的但拓和貌巴对视一眼,但拓举起双手,从黑暗中走出。
看得出他们正想偷袭,被雇佣兵连射在了他们脚边警告。
“还有一个呢?”周姐继续对着黑暗中。
貌巴也举起双手走出。
“人齐了。”周姐冲孙哥示意。
孙哥上前对着小柴刀,摊开右手请他进去,“劳烦了。”
小柴刀望望但拓,跑着进门去了。
“小柴刀,你做啥子?”堂中的细狗被跑进来的小柴刀吓一跳。
“细狗,快跑!猜叔嘞?”小柴刀一面说一面直奔佛堂。
细狗也跟着小柴刀跑进佛堂。
寨子外,但拓看着这些雇佣兵,暗暗想最近达班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他在其中寻找,直接与站在中间的你对视,你友好的笑了一下,看到他深深的蹙起眉。
“我哥,咋了?”貌巴看他表情,轻声问。
他又看到孙哥和周姐,接着在人群里寻找那个勃磨雇佣兵,“这个女娃娃我下午刚见过。”
貌巴也看了你一眼,“咋个,你惹了她噶?”
但拓找到那个勃磨人,只见他也全副武装,还对着但拓抬了抬下巴。
但拓解释说,“下午她像是着拐来嘞,正在着卖,跟我求救我莫管。”
貌巴瞪眼,“意思你莫管就来找你报仇噶?”
但拓无语的看他一眼,只可惜举着双手无法拍弟弟的脑袋,“人家个是一伙,演给我看嘞。真呢是,你一哈少给我讲话。”
貌巴应了一声,盯着你看来看去。
很快,小柴刀出来了,紧接着猜叔出门,却没见猜叔对雇佣兵有多忌惮,扫了一眼,便走上前来对着周姐双手合十,“瓦萨里。”
你和周姐也双手合十,“瓦萨里。”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猜叔让开寨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周姐点头,“人有些多,主要是为了保证安全,事先没来得及告知一声,多有打扰,万望海涵。”
猜叔不愧是老狐狸,脸色未变,笑着迎雇佣兵进去。
直到孙哥周姐护着你前后脚进去,猜叔才盯着你看了两眼。
但拓走到猜叔旁边,“猜叔,个要貌巴克山上找人?”
猜叔摇头,“想搞事就不会站在门口等啦,先看看。”
一边进门,但拓将下午遇见你们的事一说,猜叔犹疑的看看但拓,“没啦?”
但拓点头。
“你以前,”猜叔顿了一下,又望望貌巴小柴刀,“你们之前,有见过那个女娃吗?”
三个人头脑风暴一会,全都摇头说没见过。
貌巴看看但拓的脸色,开口说,“不过我好像见过她嘞手下。”
“咩时候呢?”猜叔边走边问。
“就是打了昂吞腿救我那次嘛。”貌巴说,“我听着也是用消音器嘞,和今天开枪嘞人用的差不多。”
猜叔扭头,看看貌巴又看看但拓,没再说话,快走几步上前招待你们了。
入座,猜叔缓缓泡好茶分给你和周姐,你笑着道谢,“谢谢猜叔。”
孙哥和但拓站在屋子两边,其他人都在屋外。
“吃饭没有啊?”猜叔和蔼的问你。
“吃了。”你点点头,也不多说。
猜叔笑看着你,也看看周姐,你们也笑笑,猜叔又说,“几位,是来找但拓的吗?”
“是,也不是,算是来和猜叔谈个生意吧。”你说。
猜叔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笑容纹丝不变。
周姐从身侧拿出文件,你接过双手递给猜叔,“您请看。”
合同当然是中文的,封面无字,猜叔展开内页,开始仔细阅读。
你转头,看但拓一直颇为凶狠的盯着你,你这会才看清楚他的眼睛。傲然,清澈,真的好似狼一般。这是一双三边坡捶打出来的眼睛,也是一双不应该再属于三边坡的眼睛。
你朝他笑笑,又看他眉头紧锁起来,这下你彻底笑开了。
但拓看你向他望来就很莫名,谁知道你还突然笑,他疑惑之后你还笑得更开心了,他将抱臂的动作展开,不再看你,扭头看猜叔去了。
一小时后,你从二楼小屋走下,回身对着猜叔双手合十行礼,猜叔吩咐貌巴带你去空屋休息。
你又看了一眼猜叔身旁的但拓,他的表情已彻底换了个样,从刚刚的凶狠变得震惊和茫然。你看着他这个样子,又笑了笑。
走在去空屋的路上,貌巴几次看你,像是有话想说,你望望他,“怎么了?”
“之前救我呢,个是你呢人噶?”貌巴抓抓脑袋。
你点点头,随意的说,“我不想你死。”
貌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听你这话胸膛一热,“谢谢你噶。”
“不用客气,我也只是出了钱而已,救你的不是我。”到了空屋,打开门只有简单的陈设和两张单人床,面积倒是没你想象中小,周姐客气的请貌巴离开,孙哥紧接着就从车上给你运行李来。
你坐着喝了自带的矿泉水,趴在打扫干净的桌子上扭头问周姐,“你说猜叔会同意吗?”
周姐一面在手机上安排雇佣兵的轮班,一面回你,“不好说,这人和你说的一样,看不出深浅。”
周姐看你一眼,“难得你做没有把握的事。”
“我做很多事都没有把握啊,很多时候只是不得不去谈而已。”你蔫蔫的,和老狐狸对话最费心神了。
周姐拍拍你的肩膀,“先休息吧。”
你点点头,在屋里简单洗漱,躺在床上本以为会和往常一样无法入睡,没想到一着枕头困意上涌,你只分神想想可能是舟车劳顿,便迅速坠入了梦乡。
另一边,猜叔和众人说完你想谈的生意。
“咩想法,都说说。”猜叔坐在主位,右手一摊,让众人发表意见。
“姐夫,真呢噶?”细狗首先出声,“带得我们和屋头人都克国内?个是嚯人嘞哦?”(带着我们和家里人都去国内?是不是骗人的?)
猜叔无奈看他一眼,收回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但拓,你怎么想?”
但拓看看貌巴,又回头看着猜叔,“猜叔,我不晓得。”
“那就是想去咯?”猜叔把双手平行放到桌上,“让你们说,你们就说。”
“我听猜叔嘞。”细狗表态。
猜叔无奈,“你不用说。”
“猜叔,我想克看看。”貌巴冲着猜叔笑笑,“我娃娃也大了……”
话说到一半,但拓踢了貌巴一脚,貌巴立刻闭嘴。
小柴刀左看看右看看,看油灯偷偷冲他摇摇头,他没敢说话。
“呐,国内呢,条件好很多,只是赚钱少。”猜叔把手收回,站起身走上二楼,“给了三天期限,大家都好好想想。”
猜叔回了房间,貌巴用胳膊怼了怼但拓,“我哥,那个女娃娃你哪哈认得呢?”
“我不认得啊,”但拓摊开手,“今天第一次见。”
“拓子哥你莫装咯,”细狗点头,“你不认得人家能给我们打包带走,整喃,做慈善噶?”
“是哦,之前还让人救我。我都有娃娃了,她们国内讲究一夫一妻,不可能是看上我撒。”貌巴带着笑捅捅但拓的腰,“个是在哪点你救了人家结果忘球咯。”
“小憨狗。”但拓拍了一下貌巴的头,“老子说莫见过就是莫见过,再说咯,我是会救人的人迈,一天天搞你几个就不够我忙咯。”
“么个是有诈?”油灯看着但拓。
但拓一掌抓抓头发,“猜叔说不像。她们今天带来呢人,再来二十个我们也抵不过,想搞死我们没得必要那个复杂,她们国内杀人也犯法。”
“么就是看上你了。”油灯抬手指指但拓,“可以噶但拓,赶点想哈你个跟哪个阿妹有牵扯噶,小心人家找你算账。”
“油灯!”但拓皱着眉头,还是红了耳朵,“咋个你也跟到起哄嘛?”
几人又说了一会,没一句说在正事上的。没一会,但拓吆喝众人散了,貌巴和他一起走着。
“喏我哥,就住在那边。”远远的能看到空屋,貌巴伸手指了一下,“你个要过克?”
“过克干哪样?”但拓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娃娃都那个大了,没得个正形。”
“是嘛,我娃娃都那个大了你还某结婚,阿妈一天念叨,你是听不进克噶?”貌巴笑笑,“这个女娃娃还阔以咯,又安排人救你弟弟,又要带我们克国内的。”
但拓只当没听见,“你真呢想克噶?”
“肯定嘛,”貌巴说,“不是你跟我说呢带着尕尕克国内读书要好点嘛。阿妈年纪也大咯,这边肯定没得国内条件好。”
但拓叹气,“是倒是呢,就是我两个也克,个怕养不活这大家子人。”
“么你还想跑边水噶?”貌巴压低声音,“我哥,我是差点着昂吞打死了噶,猜叔要是早讲酒厂是他嘞,我们个会惹着昂吞?”
但拓瞪他一眼,四下看看没有其他人,也压低声音,“得了,我个说过莫提这件事了。”
“好好好,么咋个说?”貌巴一脸无奈,“像他们那种偷渡过克,莫得身份连打个黑工都莫得人敢用。现在那个好呢机会,还给我们工作,够时间了就想办法给我们变成国内人。反正在哪点跑车不是跑,赚呢少点就省得点花嘛。错过了,我们克哪点找这种事嘛?”
“我晓得机会好,问题不在这儿,”但拓看着貌巴,“问题是她想整哪样。”
“想整哪样,想整你了嘛我哥。”貌巴一笑。
“啊你今天是,不甩你两哈你个是不爽。”但拓一掌把貌巴的头推朝前。
貌巴就势往前跑几步,“好好好,我哥,怕你咯。你这个劲么留得给女娃娃噶,莫来整我。”
但拓举起拳头,貌巴笑笑,开门进隔壁屋去了。
但拓站在自己屋门口,远远看着你屋外巡逻的雇佣兵,慢慢抽完一支烟。
第二天一早,你缓缓睁开眼睛,木屋透光,你迷蒙着捞起手机一看,早上八点。周姐坐在桌边,看你醒了,过来轻声问你,“怎么样?还有做噩梦吗?”
你摇摇头,坐起身,“看样子是有效的,没有梦到后半部分。”
周姐笑了,“那就好,今天气色也好了点,你先洗漱,孙哥在做早餐了。”
你点点头,起床。
在屋里吃了早餐,你推门出去,寨子建在水面上,早晨波光粼粼的,单看风景十分心旷神怡,只是湿热不减。“早上就那么热啊?”你跟周姐抱怨道。刚出来就想回屋了,还好赵叔想着给你带了个立式空调,不然白天那么热夜里又冷更别想睡得着。
你正想转身,看着孙哥和一个人站在不远处说话,偏头一看,是但拓。他正在给孙哥散烟,孙哥拒绝了,他也就收回了烟盒,自己也没抽。
你走上前,“怎么了?”
但拓看你走来,双手合十先说了句瓦萨里。你也回了一礼。
“猜叔喊我来问问你,想不想克四处逛逛?”但拓说。
你现在是近距离看他,更能看清一些细节,比如他抹了发胶的头发,古铜色的皮肤,亮着的瞳孔,蓄着的胡子,肩膀的纹身,胸口的狼牙坠,和他常年不变洗的发亮的军靴。你笑了笑,“你带我去吗?”
但拓一哽,继而又笑笑,“都阔以嘛,看你高兴。”
你思考了一下,“好吧,周围逛逛,不想去太远的。”
开车十几分钟,到了达班附近的小市集,你四处走走看看,“达班还有这样的地方啊?”
但拓走在前面引路,一时没懂你是什么意思,“三边坡到处都有这种地儿嘛。”
你点点头,剧里看还以为达班只有猜叔的寨子呢,原来和大曲林的市集也差不多,只是小了很多。
你和周姐孙哥一起走,路上的人纷纷侧目来看你们,有些憎恨的眼神,也有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更多的,是漠然的眼神。
但拓走在前面,很多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他的达班猜叔的二把手,不敢有什么动作。
走走看看,没多久,但拓引着你们来到一个类似于吊脚楼的地方入座,跟老板说了几句勃磨话,老板之后上了一些特色的饮品小吃。
“你说勃磨话和平时很不一样。”你笑看着他。
但拓像是很不习惯与你说话,只笑笑,没接话。
“你不问问是哪里不一样吗?”你从自己随身小包里掏出矿泉水喝。
但拓硬着头皮问,“哪点不一样?”
“嗯……你说勃磨话的时候整个人比较柔和,不过我喜欢你说国语,会更有气势一些。”你认真说道。
“谢谢噶。”但拓干巴巴的说。
“你今天怎么有点缩手缩脚的?”你又接着说,“平时的你不是这样。”
但拓疑惑的看你一眼,“我们两个昨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噶?”
“是的。”你点头肯定他的话。
“那你咋个认得我平时是什么样子?”但拓挑眉。
你笑笑,“因为,我在梦里见过你,很多次。”
最终你们也没吃任何东西,好在点的不多,但拓一个人全吃了。最后他去结账时才发现孙哥已经结过账了,他发现你们不吃东西时脸色未变,被抢结账倒是脸色一下变差了。
“怎么了吗?这里不能帮人结账吗?”走在市集上,你看但拓板着脸,走上前两步与他并行,他的脸色比昨晚被枪指着的时候还差。
只听他说,“莫有,是不习惯。”
你笑笑,“那没事,习惯习惯就好了。”
但拓偏头望你,他真的搞不懂,一个一看就是在宠爱里成长的娇花,为什么非要来这里拉一头陷在沼泽中的狼。更何况,这匹狼已经长大了,尽管想往沼泽外爬,但已经没了良心,你就不怕拉他出去被反咬一口?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常年握枪的手粗糙有力,那么近的距离他可以一击就扭断你的脖子,他手上的人命太多了,多到他只要一想起,血都是冷的。
“你……”但拓还想说些什么,但已走到车前,你自然的上了孙哥的车,对他笑了笑,“回去说吧。”
但拓点头,自己开车去了。
回了达班,猜叔正在佛堂中,见你们回来有些惊讶,迎出来道,“瓦萨里。是但拓招待不周吗?”
你笑着行礼说,“瓦萨里。没有的,外面太热了,我想回来休息休息。”
“好,请便。”猜叔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点头道谢,又看向自然站到猜叔身边的但拓,“但拓你有空吗?”
但拓抬头,看看猜叔,得他点头后说,“有嘞,要整哪样噶?”
“没什么,我想听你说说话。”你笑笑,“有时间的话麻烦你过来。”
说完,你和周姐孙哥走回昨天的空屋。
猜叔倚着栏杆,“怎么样?”
“看不出来。”但拓无奈道,“这个女娃娃莫名其妙的,我看着也不像您说嘞喜欢我嘛,我像您教嘞找个由头板着脸生气,她完全无所谓。”
猜叔抱着手,“这个人,你看着她年轻,但你看周围这些人呢,不是大价钱请不到哦。年纪轻轻,有那么大的财富,要能被你看穿,还做咩吃啊。”
“那接下来咋个办嘛?”但拓问。
猜叔摆摆手,“喊你去,你就去。”
但拓点头,“猜叔,那这个生意……您想不想做哦?”
猜叔抬眼看着但拓,眼中是完全看不懂的情绪,好一会才说,“去咯。”
“好。”但拓不知道猜叔的意思到底是去做这个生意,还是让他快离开,他只好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你处理完工作,阖上笔记本,才抬头笑着对但拓说,“不好意思,刚忙完,久等了。”
“没得事嘞。”但拓之前一直望着立式空调出神,你一说话他立刻扭头过来笑了一下。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你刚做完工作,也不是应付猜叔,所以就直说了。
但拓还是笑着,只是坐得稍微前倾了一些,“也没得啥子,就是想问问你,咋个你突然想和达班做这个生意嘞?”
你喝了口水,笑着看向他,“因为你,但拓。”
他抿了下嘴,“不是,我们两个昨天第一次见,但是你上周就救了貌巴,这个?”
“我不是说了吗,因为我在梦里见过你。”你向后靠在藤椅背上,“我梦到了貌巴会死,所以我请人救他。我梦到了你会死,所以我来救你。这个生意,赚不赚钱两说,你也知道我要带整个达班过去承担了多大的风险,不是为了救你,我没必要做。”
他更是疑惑,“啷个意思,你梦到貌巴会出事,所以救他?”
“你梦到我会出事,你又来把整个达班带过克?”但拓更是前倾一些,“但是我两个不认识啊,为拉羊要来救我们嘞?”
你笑笑,“因为我不来,就会一直做噩梦,梦到你惨死。我已经十二天没睡过好觉了,夜里失眠,白天小睡一会也能梦到。看医生、吃药、接受催眠治疗,什么用都没有。但昨天,我来到这见到了你,我就不再梦到你死了。”
“等等,”但拓抬掌,“那说明你已经好咯,你可以回克了啊。”
你歪头,“那如果我回去了,又开始做噩梦怎么办?”
“我花钱请人带我出国来这一趟,是想来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根本问题不解决,那这钱花的就毫无意义。”你继续喝着水。
“根本问题是喃?”但拓问。
你莫名被他可爱到了,“当然是你的安全问题啊,只要你不再有生命威胁,我就不会再梦到你死,改变了你的命运,也就改变了我的睡眠。我们俩,各自happy ending。”
但拓哽住,他预想了很多理由,怎么也没想到是那么荒唐的一个,只是因为你睡不好,而已。
他莫名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好像也没能入睡,但杀的多了,就没感觉了。
你看着他,隐下心里那丝你自己都捉摸不透的感觉,又说,“至于貌巴,顺手而已,他是你相依为命的弟弟,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
但拓抬头,以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你,他还想说些什么,你在他张口之前打断,“昨天下午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代入你的立场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他看着你,知道你这句话只是为了让他安心,在市集上一个小孩不小心摔倒,你都要关切的看上一眼,如果有人在你眼前被卖,你不会不管,就像你不会不管貌巴一样。明明你的梦着重点只在他的身上,不救貌巴也可以。
你的底色,是那个安全的国度赋予你的,和他们这些人终究不同。
但拓咽了咽口水,道歉的话还是没说出口。更何况,他觉得你也并不在意这个道歉。
你喝着水,看着眼前的大狼狗突然就有些颓废,在心里笑笑,“你不想知道,在我的梦里你为什么会死吗?”
但拓摇头,在三边坡每天都有人死,什么死法都不稀奇。
“因为猜叔开始贩毒了。”你抛下一个炸弹。
但拓震惊的站起身,“你说哪样?”
你身旁的周姐蹙眉看他,但拓身旁的孙哥也急忙把他安抚回座位。
“你背叛了猜叔,走山的时候为警方放了定位器,因为警方答应你把你的母亲和侄子送去国内。嗯,因为我梦到的故事里,貌巴被昂吞杀了,貌巴的妻子也跑了,只剩下她们了。”
但拓抓着藤椅,心中惊骇不已。
“你最终被猜叔献给了毒贩,猜叔亲手杀了你,割喉。”你看着他。
但拓惊在原地,久久无话。
你又等了一阵,才继续说,“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的,你们送边水,和毒贩打交道,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什么达班猜叔的人永不碰毒,你有底线,猜叔有吗?”
但拓下意识想反驳你,“猜叔呢妻子都是毒贩杀呢……”
“是,但他不是忍了吗?你们不是继续在跑边水吗?”你叹口气,“为了生意,为了赚钱,什么都能让,什么都能忍,手足至亲都可以献出去,你又算得了什么?底线又算得了什么?”
“我不懂三边坡,”你接着说,“但我懂商人,我懂人性。”
“你可以仔细想想,相信猜叔,还是相信我。”
你站起身,拉着周姐说出去钓鱼,经过但拓身边时,拿了一瓶新的矿泉水递给他,“你不属于三边坡,跟我走吧。”
他缓缓抬手接过,你走了出去。
孙哥在后面,拍了拍但拓的肩膀,跟着你们出去了。
但拓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伴随着立式空调隐隐的呜呜声,沉默良久。
“我哥,啷个咯?”夜里九点,你已沉沉入睡,貌巴来但拓屋里,提了两瓶啤酒。
但拓示意他,“坐。”
貌巴坐下,边放啤酒边说,“咋还偷偷喊我来开小会嘞,刚吃饭的时候说不得噶?”
“我准备走。”但拓按下貌巴开酒的手,“你现在就回克,带她们过来达班,明天就走。”
貌巴瞪大眼睛,“真嘞啊哥?你个问过猜叔咯?”
但拓摇头。
“哪样意思,咋个你不问问猜叔嘞?”貌巴抓抓头,搞不清状况。
“你莫问了,赶紧克你呢。”但拓丢了钥匙给貌巴。
但拓看着貌巴开车出去,转身上楼想去找猜叔,在路上碰到孙哥带着两个雇佣兵迎面向他走来。
“瓦萨里。”但拓先行礼。
孙哥笑笑,却没回礼,“但拓兄弟啊,我也正巧去找猜叔,一起?”
但拓点头,“好。”
猜叔依旧在沏茶,孙哥接过,“猜叔啊,我就开门见山。我们呢明天就走了,我就来问问,生意您考虑的如何?”
猜叔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但拓,叹了口气,笑着对孙哥说,“是这样啊,我们呢,非常感谢给我们的这个机会,但是你看,我身家性命都在这里了,今天还欠着好些货没送,这么放着走了,不是毁约嘛。”
孙哥笑呵呵的,“是啊是啊,主要啊,您这个生意做的好,所以看不上我们这点小钱,理解,都理解啊。”
“没有没有,”猜叔急忙摆手,“不是这个意思啊。是这个时间吧,实在是太紧了,你看能不能……”
孙哥没等猜叔说完,招呼身后的一个雇佣兵,他将一个大概40公分那么长的盒子拿上前来,孙哥接过放到桌上,“猜叔,这个呢,是送给您的礼物。本来吧昨天就应该到了,结果路上耽搁了,现在才到。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猜叔微微变了脸色,但笑容还是稳在脸上。他看看盒子,如果不是宽度也够宽,他甚至以为里面装的是把枪。
孙哥打开盒子,盒子正中间静静躺着一尊宝相庄严的金佛,孙哥笑着说,“实心的,纯度的话您不用担心,千足金的啊。”
猜叔微微瞪眼,愣愣看着眼前的金佛。但拓上前一步,看到后也愣住了。
“这是证书,您收好。”孙哥从盒中取出千足金的认证书,交给猜叔。
盒子盖上,孙哥又接着说,“礼也送到了,那还是说回生意。我们的想法呢,之前也有聊过,其他人我们就全凭自愿了,但是他,得跟我们走。”
孙哥五指并拢,朝着但拓点了一下。
猜叔偏头,看着但拓。但拓也看着猜叔,没说话。
猜叔又转回来面对着孙哥,“是这样,但拓呢,我当儿子来养的,以后达班是靠他的。”
孙哥点头,“是啊是啊,但拓兄弟啊肯定是非常能干,你看……”孙哥拍拍手边的盒子,“我们也拿出了相当的诚意。”
猜叔抿紧嘴唇,摇着头瞥了眼证上的克数,“这个嘛,也得问问但拓的想法。”
但拓从见到金佛的时候,心里就知道他当时没救你你说不放在心上是假的。这不就让他见到猜叔当场卖他的时候了吗?
猜叔又朝但拓望来,但拓弯腰笑着,用勃磨语说,“猜叔,我正说来跟你讲,貌巴呢娃娃要克国内读书,貌巴都克了么,我当哥呢也要克顾着点。达班么,我只有辜负您呢栽培了。”
猜叔转回头去,不住的点着头,摇着手说,“咩事啊,各有各的前程,我也希望你好。”
“谢谢猜叔。”但拓接话。
孙哥看他们说完,从旁边拿出一份新的文件递给猜叔,“猜叔,您看看。”
但拓看了一眼,这是一份自愿赠与协议,写明了缘由是因坤猜将但拓派给你做终身保镖,自愿赠与金佛一座以作答谢,一边已留了你的名字与手印。其他条条框框,他没再细看。
猜叔看了良久,用笔签了字,孙哥递上一块印泥,猜叔按上了大拇指印。
“一式三份,来,您保留一份。”孙哥双手递给猜叔。
猜叔也双手笑着接下。
孙哥乐呵呵的站起身,“那我就不多作打扰了,瓦萨里。”
孙哥走后,但拓到了猜叔对面,跪了下来,
“咩事啊?”猜叔双手交叉在一起。
但拓没说话,只沉默跪着。
“行了,去收拾吧。”猜叔摆摆手,“以后好好工作,不要回来三边坡咯。”
但拓点头,站起身走出了房间。替猜叔关门时,他看见猜叔已经迫不及待的把手伸向了装有金佛的盒子。
次日一早,你们一行人和猜叔道别,你坐上了suv。
但拓坐在孙哥旁边的副驾驶座上。你看到他换了一身衣服,扣好的外套将肩膀上的的纹身和胸口的狼牙坠遮的严严实实,看向你的眼神里不再有凶意,只是他抹了发胶的长发还是没变。你心里笑笑,现在真的像是大狼狗了。
到了关口,你才发现除了貌巴一家,小柴刀也跟着来了。
但拓看你望向小柴刀,解释说,“小柴刀是我捡回来嘞,他说我和貌巴都走咯,他不得待。”
你笑笑,“不用紧张,想带都可以带上,我原本预备的名额是二十人。”
貌巴在旁边听见,瞪大眼睛,夸张的怼但拓,伸出两个指头到他眼前,“二十?!”
但拓胳膊肘捅了貌巴一下。又听你继续说,“那个走山的不去吗,我看他好像和你关系还不错?”
但拓苦笑一声,“梭温没了舌头,他只能走山了。”
你看他一眼,“但是他也会在猜叔的博弈中死掉。”
但拓闭上眼摇摇头,“我问过他咯。”
你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尽人事,听天命。”
孙哥早已办好他们的工作签证,你们顺利过了关口。
但拓回头看着故土,他的枪留在了三边坡,好似他或主动或被动杀的那些人、做下的罪孽,都留在了三边坡。
“但拓。”你在关口外喊他。
他转身,冲你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你也笑着看他,看得出来,他已经做好迎接全新生活的准备了。
首发red book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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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带但拓离开三边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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