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嵇陟刚刚禀告了指南车制造成功的消息,满朝文武皆是为之震惊,议论纷纷,“那民间高人竟真的造出了指南车?”“这指南车历朝历代的古籍上皆有记载,可并未见有人真的造出此物。”“有了此物,我朝将士将会如大鹏展翅、如虎添翼啊!”
皇上身穿刺绣十二章纹朝服,头戴小冠。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好了好了,都给我安静,太尉可把人带来了?”
嵇陟恭敬回复:“此人名为桓逖,现正在殿外等候。”
皇上懒洋洋的下令:“宣!”
小宦官的声音响彻大殿:“宣桓逖觐见!”
桓逖气宇轩昂,昂首阔步的走入殿内,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怯懦与不安,他神色恭敬,不矜不伐,有礼有节,信步而行,举止风范与世家郎君毫无二处。
他走到殿中央,对皇上行跪拜礼:“草民桓逖参见陛下!”
皇上细细的觑着他,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暗昧笑容,“起来吧,不必多礼,你既是出自寒门,却有如此气度,真是难能可贵!朕瞧你面如满月,鬓如刀裁,螓首膏发,自然蛾眉,如此俊美郎君,想必定是获得了很多佳人的青睐吧?”
桓逖祗敬的回复到,“回陛下,草民自幼便喜爱工事,常常自制出各种器具,看着那些器物,草民心里甚是喜悦,心之向往,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因此小民还无暇思及儿女情长。”
听了他的话,皇上竟难以自持的笑出了声,他笑的抑扬顿挫,前仰后合,那笑声中充满怪诞的嘲讽,荒谬的不解,还有一种寡见的稀奇,他在嘲讽桓逖白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竟会如此迂腐,沉迷工事,不近女色,世上竟还有这般轻欲寡淡的郎君,不贪恋声色,反而心系那些木木桩桩,铜铜铁铁。
等皇上止住了笑声,他开口到:“本来朕甚是见不得那些才貌双绝的郎君,不过既然卿如此喜爱工事,又为朝廷立了大功,朕就封你为左尚方令,与右尚方令并掌造军器,你可愿意?”
桓逖立马下跪谢恩:“臣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要去找美人们了,退朝!”
众臣行礼齐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天盛禧城的人们沽酒买肉相庆祝,且置锣鼓敲之,奔走呼号,“我朝对奴仆差别对待的律法被废止了,从此要修新律,行新法了!奴仆的命再也不是贱如草芥了!”“百姓们嬉戏游玩的时候也可穿戴自由了!我们可以穿喜欢的衣服了!”“真是要多多感谢太尉大人,感谢他体察民情,为我们伸冤做主啊!”
“感谢太尉大人!”
林府的馔玉阁,晚膳时间,林廷庥特命人备了一桌玉盘珍馐,来给桓逖庆贺。皇上赐给他一处新宅,此新宅坐落于轩辕街,位于寸土寸金的盛禧城中心,虽然宅院不是特别大,但却也是价值连城的,这附近居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可谓是北望雀门,南望朱楼。
此桌珍馐是精心备置的,供馔多用琉璃器,金瓶银瓮,瓯檠盘盒是一应俱全,就连婢女们都是身穿绫罗绔椤,画着精美的妆容。
林蔚蔚头梳望仙九鬟髻,她画着美妙的花钿妆。所谓花钿妆,是用染成金黄与霁红等色的绸罗、云母片,剪作花、鸟、鱼等瑰丽的形状,贴于她的额头、酒靥、嘴角、鬓边等处,这妆容俏丽又灵动,很是符合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她身穿广袖金银丝流彩暗花上衣,下身着间色裙,裙带上是彩绘的忍冬纹。她面容嫽妙,恰如花木般晔晔猗猗,其颜盛姝,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郑阿春同样也是装扮精美,妆容精致。
这是给桓逖准备的欢送宴,他已经收拾妥当,准备搬出林府,移入新居了。大家都是满心欢愉,为他感到开心。
南兮国的礼制,迎来送往皆是分餐制,今日林廷庥特意在与家人用膳的地方来欢送他,准备了这个大家围坐在一起的席面,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极为重要的人。
林廷庥语带感慨,颇有几分不舍与英雄相惜之感,“没想到啊,桓郎君还没来几天,这指南车就这样造成了!老夫真是有诸多的不舍啊!”
桓逖立马应声道,“林公的赏识与倚重,桓某定当不忘!待几日后的乔迁之喜,还望林公能携两位女娘前往,光临寒舍。”
林廷庥允诺到,“一定一定!桓郎君乃龙章凤姿,日后必将大展宏图,一飞冲天!”
桓逖举起酒杯,“借您吉言,晚辈敬林公一杯!”
林廷庥也举起酒杯,“干!”
酒过三巡,林蔚蔚感到微醺,她朱顔酡红,娭光眇视,她目光有些朦胧,她呵呵的笑着,一副娇憨状,“桓郎君,以后你就是左尚方令了,不过为什么是左上方?这个官职真有趣!哈!我上次怠慢了你,这次我要好好的敬你一杯,干!”她豪气干云,利落的一饮而尽。
她呵呵的笑着,红颜晔晔中带着三分娇憨的可爱,七分夭桃秾李的美艳,“你是,你是像风一样的郎君,怎能屈居于左上方呢?右上方就不行吗?整个上方就不行?你要披肝沥胆,励精图治,争取把整个上方都拿下来!知道了吗?嗯?我看好你哦!”
林廷庥宠爱的看着自家爱女,他从未与她大声说过话,更别说呵斥批评她了,此刻他语气略显无奈,却也是柔声劝慰着,“冏冏,怎能对桓郎君无礼?如今他可是朝廷的七品官员,俸禄六百石呢!”
林蔚蔚娇声反驳着,一脸的不服气,“我这怎是无礼?我这明明是祝福!祝福桓郎君拿下整个上方,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是我认为最有气势的一句诗,送给你,桓郎君!祝福你大鹏展翅,扶摇直上!”
林廷庥颇为惊讶,“天哪,我的女儿竟然会作诗?还是这么有气势的一句诗!”
林蔚蔚嘟起了嘴,像是瞧着没文采没见识的人,“这怎是我作的诗?这明明是李白写的!”
桓逖黑眸中一直簇着宠溺与爱怜的暖光,此刻一听到这名字,他立马凛着声,急急的问询,“李白是谁?与冏冏是何关系?”
“就是我在古书上见过的一个人那,他是个古人!我也不曾见过他!”
桓逖暗地里舒了一口气,他眸色中的暖意更甚,“多谢冏冏的祝福!我会努力的,争取拿下整个上方!”
她酒酣意醉,还不忘提醒到,“记住哦,是上方不是下方,你可要一直向上!好好努力,天天向上!”
桓逖竟还一本正经的回应她,“好!向上!”
郑阿春一直甜甜的笑着,看着他们,她暗暗思忖,‘之前在九数大赛的时候,桓郎君把集贤三宝送给了冏冏姐姐,他定是爱慕冏冏姐姐,如今看来,更是这样!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看好你们哦!’
婢女又端来小食与几样小菜,林廷庥给桓逖介绍着,“这小菜皆是府上东郊的别庐种植的,尤其这紫蕺,紫蕺的根部,也就是蕺儿根真是让人爱憎分明,喜欢它的人就真的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一点都接受不了,桓郎君可喜欢这胡荽拌蕺儿根?”
林蔚蔚本来半醉半醒,听到这个怪异的名字,她忽而来了精神,她定睛一看,内心惊呼,‘天哪,这不是折耳根吗?还是香菜拌折耳根,我最不喜欢这个,接受无能,接受无能!原来这折耳根在古代叫蕺儿根,真是长知识了!’
桓逖回应到,“蕺儿根我很是喜欢!多谢林公!”
“桓郎君无需多礼,你整日在听风苑造车,也常早出晚归,不曾在这里用过几次膳,这次知晓了桓郎君的口味,日后你常来,我让管家多备些你喜欢的菜品!”
“好!”
晚膳后林廷庥命两位婢女分别把林蔚蔚与郑阿春送回了房间。回到了观棠楼,云姬端上来解酒汤,林蔚蔚拿起碗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她觉得清醒了许多,突然想去外面看看星星,这没有光污染的古代,看看星星多么幸福,‘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嗯,这就出去看星星!’
她来到观棠苑的园中,走向了秋千架,她轻盈的坐于秋千上,摇着轻罗小扇,遥望着远在天际的繁星,星汉灿烂,仿若千斛明珠般熠熠闪耀,古人都是托明月寄去相思,如今观这美丽的繁星,她不禁轻哼出声,“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一突兀的声音倏而响起,“林臭臭在思念谁呢?”
这声音如钟鼓般低沉,其声也玱玱,宛如佩玉般悦耳,不是大魔王还能有谁!“你,你在哪儿呢?”
她一转头,就看到他正潇洒的坐于房檐上,他墨发与衣袂在晚风的轻拂下微微飞舞,他那如鹰似狼的眼眸在黑夜中更显湛然漆黑,他卓荦不羁,俶傥不群,林蔚蔚目光胶着在他身上,无法移开半分,‘太帅了吧也!’
不过她不忘反驳到,“我是香香,不是臭臭!”
他移光掠影般,倏忽之间落定于她跟前,有一件事她一直很好奇,于是忍不住开口问询到,“潘子都字杭之,嵇翛字叔夜,那你的字是什么?”她心想桓郎君博学多才,文武双全,定是有个很霸气的字!
他有些许的迟滞,不过还是朗然开口,“纯嘏,这是我的字!冏冏要记得不要告诉别人!”
她眨着透着水雾般灵动的双眼,娇声问询,“连我阿父都不能告诉吗?”
“暂且不能!冏冏若是单独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唤我的字!”
‘他竟然不威胁我不让我说出去?而是直接的就告诉了我?难道他真的,暗恋我?可这纯嘏到底如何写,又是什么意思呢?’于是她好奇道,“纯嘏是何意?”
他言简意赅的解释,“纯嘏即大福!”
‘原来大魔王叫大福!这是他父母对他最好的期许吧!福气满满!大大的幸福!多多的享福!’
她试探着小声问,“那我可以叫你,大福吗?”
“嗯!”
她进而问到,“汝心慕之,未敢言也?也就是大福你,暗恋我?”
长夜漫漫,月明皎皎,桓逖沉浸在悠远的往事之中……
碧落河边,一个衣衫破旧的小郎君悲怆的立于河边,悄然的摸着眼泪,林苾棠刚刚从山墅独自偷偷溜出来游玩,她不过是刚满六岁的小女娃,她欢喜的来到河边,一下就注意到了这个气质清冷,身姿翩然的小郎君。
“我常来这里玩,你也喜欢这里吗?”林苾棠来到那小郎君跟前,热络的盘问着,可她发现了他脸上那明显的泪痕,就扭转了话题,“你为何哭?可是有何伤心事?”
“谁哭了?我没哭!”那小郎君一脸傲娇,还嘴硬的很。
林苾棠竟像个小大人一样劝慰着这小郎君,“你是偷溜出来的?你阿父会着急的!快快回去吧!”
那小郎君狐疑的看着林苾棠,反问到:“你也是偷偷溜出来的吧?还劝说我?还有你怎知我阿母不会担心?”
小苾棠奶声奶气的说:“我阿父说我阿母去了天上,那里无忧忧虑的,我不知她是否会担心!”
那郎君看着面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眼神瞬间柔软了些,“你阿母她?算了,你定是不懂!”
小苾棠立马不服气的反驳,“谁说我不懂了,我懂的可多了!我刚刚学会了《九因歌》,我背给你听,九九八十一,……,三七二十一,……,一一如一!”
小苾棠竟一口气把九因歌全部背诵下来了,这小郎君一时间竟忘了悲伤,被惊得愣在了原地。这九因歌他也是早就习得,他没想到一小女娃竟也擅长这个,九数可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资本,于是他的好胜心被勾起,他决定更加发愤图强,绝不能输给一个小女娃。
林苾棠扬起娇俏的小脸,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怎样?我厉害吧?”她继而拔下头上的一枚发簪,递给这小郎君,“送给你,它可值钱了,你哭泣可是因为你阿母生病了?这样你就有钱给她医治了!”
这时从远处呼呼啦啦的涌来好些人,他们边走边急切的呼唤着,“小女郎?你在哪里?”“小女郎?”
小苾棠蹦跳的跑了几步,挥舞着小手臂,“我在这儿呢!别担心!”
可由于没仔细看路,她一下踩在了河边的一堆牛粪上,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啊,好臭!呜呜呜,我不要当臭臭!呜呜呜……”
林廷庥适时赶来,他一把抱起爱女,柔声安抚着,“冏冏乖!冏冏不哭!可是这小郎君欺负了你?”
“没,没有!”她那稚嫩的小脸上还垂着泪,她抽抽噎噎的,委屈的撒着娇,“阿父!我踩到了牛粪!”
林廷庥更加轻声哄着,“没关系,一会儿阿父帮你洗香香,好不好?”
“嗯!刚刚小郎君在河边哭,是我安慰了他,我还送给他金簪给他阿母治病!”
“好!我们冏冏最是乖巧良善了,跟阿父回府吧!阿父也让人把这小郎君送回家!好吗?”
小苾棠清脆的声音如风铃般响起:“好!”
桓逖再见到林苾棠,她已经变成一个骄纵跋扈,任性妄为的美艳女郎了。知道她伤害了阿春,他设计把她带到了菟园,看着她娇艳的眼,灵巧的鼻,翕动的唇,他虽面色如常,未见惊喜,可内心的某一个地方仿若坍塌了,就像把猫儿揣在怀中般,他油然生起更多的爱怜与疼惜之情,就是狠不下心伤害她,任她暗戳戳的挑衅,他却觉得更加有趣。
直到上次的九数大赛,她答出了白起不能解答的答案,那个记忆中聪慧伶俐又娇美灵动的小女娘仿佛昨日重现般,出现在他眼前,他内心更觉惊喜,想要更多的探究与更加的靠近,他那沉寂冰封了许久的心,开始悸动瓦解,他暗暗在心里发誓,她这朵娇花只能由他来采撷,她只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属于他……
他唇角翘起暗昧的弧度,狭长的凤眸浸染着三份邪肆与七分戏谑,“这左尚方令算不得什么,他们只知我喜爱工事,有一双巧手,却不知我更是骁勇善战,专事驰骋,冏冏想不想尝尝与我纵横驰骋的滋味?”
霎时间,林蔚蔚俏脸涨得通红,就连耳根都忍不住红了起来,她颤颤巍巍,羞赧不已,“你,你……”
她如夏夜里暗暗绽放的羞花,娇艳欲滴,惹人怜爱,桓逖的心仿佛塞入棉花般柔软,他低沉哑声的开口,“冏冏这副样子,真是如歌扇半掩,彩云遮月,羞羞答答的惹人怜爱。不如过几日,我就邀你来府上,与我纵横驰骋如何?”
林蔚蔚已经说不出话,那盈盈似水的美眸只能含羞带怯的瞧着他。
他暗藏的情愫如浓墨般氤氲在眼底,看着她这副娇滴滴、羞答答的模样,他唇角噙着势在必得的魅惑笑容,他倏而凌空而起,消逝在忙忙夜色之中……
古代乘法口诀是从后向前背诵的,早在春秋战国的时候,乘法口诀就开始流行了,我们的古人也是学习数学的,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 26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