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这些天很沉默,时不时死死盯着洪易,洪易全当没看见。
一个闷热的周六下午,洪易刚从图书馆出来,手里抱着几本借来的专业书,准备回宿舍。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快递柜的取件通知——他网购的新球鞋到了。他哼着小调走向校园东门的快递柜区,心情难得轻松。梁彦文最近似乎销声匿迹了般,竟然都没来找自己,这让洪易喘了口气,也更有精力专注攻略张锐。张锐的爱意值已经稳定在180左右,恶意值几乎清零,但离250的目标还有一段距离,需要加把火。
洪易按照取件码找出自己的快递,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旁边一个敞开的柜门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扁平的、看起来像文件袋的包裹,收件人信息赫然写着:张锐,地址:安平路42弄13号6层。
洪易的脚步顿住了。安平路42弄?那是城市另一端有名的老破小社区,以环境杂乱、租金低廉著称,和他印象中张锐那个“家境不错、球鞋都是限量版”的形象相去甚远。而且,张锐填的宿舍地址?这个包裹怎么会寄到公共快递柜?
好奇心驱使下,洪易没有立刻关上柜门。他环顾四周,没人注意这边。他犹豫了一下,飞快地用手机拍下了包裹上的详细地址。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是个突破口。
几天后,洪易找了个借口,说有个高中同学住在安平路附近,想去看看,问张锐要不要一起去,顺便吃点那附近有名的老字号小吃。张锐当时正在投篮,闻言动作明显一滞,篮球脱手滚了出去。他弯腰捡球,背对着洪易,声音有些含糊:“…不了,那地方乱糟糟的,没什么好去的。而且我…我下午约了人打球。”
洪易敏锐地捕捉到了张锐那一瞬间的僵硬和回避。他心中的猜测更清晰了几分。“这样啊,那算了。”他装作不在意,但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又过了一周,洪易谎称自己要去那个老社区做一份关于旧城改造的社会实践问卷(他确实有这门课),再次邀请张锐当“向导”,理由是张锐“看起来比较有气势,安全”。这一次,张锐推脱得更勉强,眼神闪烁不定。
“行…行吧,下午三点,社区门口见。”张锐最终答应了,但洪易能感觉到他全身都绷紧了。
下午,洪易提前半小时到了安平路。这里和他想象的差不多:狭窄的巷道两旁是斑驳的旧楼,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空气中混杂着饭菜和垃圾的味道。他找到42弄13号号,是一栋没有电梯的六层老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光线昏暗。他根据记忆找到了,就在6楼。
他没有敲门,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老旧的房门隔音很差,里面清晰地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哭喊:“…张建国!你还是不是人!这个月的生活费你拖了多久了?小锐的学费你也不管!他是不是你儿子?!”
一个粗哑的男声不耐烦地吼回来:“钱钱钱!就知道要钱!老子生意赔了拿什么给?你那个姘头不是有钱吗?找他要去!”
“你混蛋!我跟你说小锐的事!你扯别人干什么!”
“那小兔崽子有手有脚,不会自己去打工?老子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养活自己了!读什么狗屁大学!浪费钱!”
争吵声越来越高,还夹杂着摔东西的声音和孩子的哭声(可能是邻居家的)。洪易站在门外,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这就是张锐的家?这就是他拼命用“锐哥”形象掩盖的现实?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洪易一抬头,正对上提着两袋超市打折食品、脸色铁青、眼神里充满难堪、愤怒和一丝绝望的张锐。
时间仿佛凝固了。张锐看着站在自家门外的洪易,听着门内不堪入耳的争吵,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拎着塑料袋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整个人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又像一只被剥光了所有硬刺的刺猬,只剩下无处遁形的脆弱。
他张了张嘴,想质问洪易为什么在这里,想怒吼让他滚,但最终,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个近乎崩溃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嘶吼:“你…都听到了?!”
洪易看着他眼中瞬间涌上的水光,看着他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领口都有些松垮的旧T恤——这与球场上那个光芒四射的“锐哥”判若两人。洪易心中那点仅存的利用之心,被一种巨大的冲击和…感同身受的酸楚淹没了。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在泥泞里挣扎。
“嗯。”洪易没有否认,声音很轻。他没有说“对不起”,也没有虚伪的安慰。他上前一步,在张锐下意识想后退时,伸出手,不是拍肩,而是轻轻接过了他手里沉重的塑料袋。“走吧,”洪易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东西我帮你提上去。然后,我们去吃那家老字号,我请客。”
张锐彻底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洪易。预想中的嘲笑、怜悯或者追问都没有出现。洪易的眼神里没有他害怕看到的任何东西,只有一种…近乎理解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温和?
洪易没有再看他,径直上前敲了敲门。里面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一个满脸怒容、眼角带着泪痕的中年女人开了门,看到洪易和他身后的张锐,愣了一下,随即狠狠瞪了张锐一眼,砰地关上了门,丢下一句:“死外面别回来!”
张锐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洪易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把塑料袋放在门口,然后转身,拉着张锐僵硬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他带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洪易不再仅仅是“攻略”张锐,他像一道无声的光,渗透进了张锐贫瘠而混乱的生活。这不再是刻意的表演,而是一种基于真实触动下的、带着目的性的关怀,真真假假,连洪易自己有时都分不清。
洪易开始频繁地“顺路”给张锐带早餐。不再是食堂的馒头豆浆,而是他早起绕路去校外买的、热腾腾的生煎包或牛肉面。他会很自然地说:“那家店买一送一/第二份半价,我一个人吃不完,别浪费。” 起初张锐会别扭地拒绝,但洪易不由分说塞给他。几天后,张锐会默默接过,低低说声“谢了”。洪易的系统面板上,爱意值在缓慢而稳定地攀升( 5, 8…)。
洪易也会“突然想喝”张锐打工的奶茶店新品,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等他下班,再“顺路”一起走回去。夜晚的凉风里,两人分享一杯奶茶,张锐激动愤怒地讲述打工遇到的奇葩客人,洪易安静地听着,偶尔轻笑。
周末的雨夜,宿舍只有他们两人。周明远回家了,顾言不知去向。
窗外雨声淅沥。
洪易在书桌前看书,张锐在床边擦拭他心爱的篮球。沉默中,张锐突然开口,声音很轻:“…那天,谢谢你没笑话我。” 洪易翻书的动作顿住。“我家…就那样。让你看笑话了。”张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洪易合上书,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家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但怎么活,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他没有说空洞的安慰,只是分享了自己的事:“我小时候,家里也很穷,爸妈也总吵。我爸也总是威胁我滚出他的房子,自从大学后他就不想给生活费了。我也被人看不起过,所以,我明白那种想拼命抓住点什么证明自己、掩盖自卑的感觉。”
洪易的坦诚让张锐震惊。两人在昏暗的台灯下,聊了很久。聊童年的阴影,聊对未来的迷茫,聊篮球带来的短暂荣耀与深藏的孤独。张锐第一次在洪易面前完全卸下了心防,说到动情处,声音哽咽。洪易只是静静地听着,适时递上一杯温水。那个雨夜,张锐的爱意值直接冲到了230。他看着洪易在灯光下柔和宁静的侧脸,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情感在胸腔里汹涌澎湃。
一个月的时间,在琐碎的日常中飞快流逝。张锐的爱意值,终于在那次补习后的傍晚,冲破了临界点。
那天天气很好,夕阳把天空染成一片暖橘。两人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复习完,洪易正收拾书本。张锐看着夕阳余晖勾勒着洪易的轮廓,看着他低垂的、浓密的睫毛,看着他因为认真思考而微微抿起的唇…心中压抑了一个月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洪易!”张锐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猛地抓住洪易正在收拾书本的手。
洪易抬起头,对上张锐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翻涌着紧张、期待、和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我…我…”张锐的脸憋得通红,平日里球场上的利落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笨拙和急切,“我喜欢你!洪易!我真的很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是我爱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以前混蛋,我家里…但是我会改!我会努力变得更好!我发誓!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什么都愿意做!你…你能做我男朋友吗?”
【恭喜获得“我爱你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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