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昭这下真是惊讶了,没想到今夜也有人和她一样,到处转场。
“陛下……”
祁昭虽这么问了,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刚才还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的王二公子,而今却身着单衣跪坐在床上祈求怜惜,真叫人……大为震惊。
或许这也是他计划的一环?
对于深夜来此的原因,他没接着说,祁昭也没接着问,气氛僵持了片刻。
他终于开口:“自那日朝贺目睹陛下英姿后,在下久久不能忘……”
撒谎。她明明记得因为不小心看了人家太久,还收获了一记微小的白眼。
“……寤寐思服,只求能再见陛下一面……”
骗人。明明大典后她邀请人家入偏殿坐坐,王瑾却以家中侄子年幼需要人照顾为由推拒了,他兄长的儿子还需要他照顾个什么劲。
祁昭依旧没说话。
“陛下……”王瑾轻轻推开身侧的剑,手拉住她的袖子,迎了上来,他身上的单衣松松垮垮地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二人之间的距离顷刻缩短,他的一呼一吸缠缠绕绕地勾着祁昭的脖颈,纠缠着她的脸颊。
“只求能以在下微弥之姿,侍奉陛下左右,若是能讨得陛下片刻欢欣,也是三生有幸。”
原来是这样。
靠近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暂且蛰伏,好有朝一日能够找出战乱真相,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
刚刚欲和她达成联盟不成,现在就又来找上皇帝了,不知道该不该赞他一声执行力快呢。
如果他的目标是自己的话……祁昭突然改主意了。
虽然刚刚还想杀他灭口,不过美色在前,不欣赏倒显得是她不解风情了。
不错,她这个皇帝就是这么心胸宽广,仁慈善良。
祁昭的眼中缓缓绽开笑意。
他的身子迎上前,他的心却在后退,嘴里说着求欢的话,眼睛里却写满了抗拒,多么矛盾,也多么——
美丽。
是她最爱的戏码。
祁昭扶住他脸侧的流云面饰,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生涩,好像只知道把嘴巴贴上去,其余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被动地承受,祁昭不断攻城略地,果然美人尝起来和看起来一样诱人,一手摁住他不断后退的脑袋,一手拂开他要掉不掉的衣裳,直到上身完全显露出来。
天气有些冷,王瑾不禁浅浅吸了口气,被祁昭抓到机会,撬开他的齿间。
身下的人却突然呆住了,偶有晶莹落在嘴角旁,也被她仔细清理干净,动作间还不忘扯来一旁的被衾给人围住,真是贴心,祁昭在心里赞赏自己。
等到身下人不能呼吸,祁昭又转移阵地,轻轻舔舐对面人的耳侧,耳鬓厮磨,听他逐渐沉重的呼吸声,而后又咬一咬他的喉结,感受上下的律动,逼得他不断仰头,成功让一片绯红从脸上蔓延到了胸口。
祁昭重新吻住他的唇,换了方式,温温柔柔地触碰,只是双手开始探索未知之地,从胸口,到小腹,再往下……
“陛…陛下……”祁昭抬头,看见他氤氲的眼眸中透露出了一丝慌乱。
祁昭笑了,顺他心意停了下来:“嗯?”
停顿片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过后伸手覆住祁昭的手,主动探去,又扭过头不再看她。
“哈哈哈哈哈哈……”祁昭忍不住笑了出来,面前的人脸色更红。
不知道这位公子做出这种举动要做多大的心理建设。她心里想,但却并不在意,正想继续,却听到殿外传来熟悉的女官声音。
“陛下!急奏!”是柳蕴。
柳蕴跟在祁昭身边很久了,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找过来。
唉,佳人在侧,却不可得。祁昭伸手抚过他沾染了浅红的眼睑,像初生的桃花瓣。
“明日戌时,朕派人去你府中接你,记得安顿好你侄儿,别再让他扰了我们。”
祁昭走出卧房,宫殿外的宫女鱼贯而入,为她整理好衣裳后又安静的退了出去,独留柳蕴在身旁。她正要开口,被祁昭制止。
“去御书房说。”祁昭大踏步走出寝殿,龙袍带起阵风,柳蕴落后一步跟在身后。
“今夜谁负责值班事宜?”祁昭问。
“是林大监。”柳蕴低头回答。
祁昭摆摆手,示意柳蕴处理,她点头应下。
“重明。”祁昭话音刚落,暗处就出现一个黑影落在面前握拳行礼。
“把王二公子送回他府中,明天戌时接他过来,注意行事仔细些。”
黑影点头,脚尖点地又消失在了视野里。
红色,满目的红色,连天空也变得血红。有什么喷溅出来,撒在了脸上,温温热热的。
四周的人不断倒下,被割断的头颅旋转着掉落下来,狰狞的面孔,瞪大的双眼,破碎的四肢。混在断裂的刀口中的是什么?他看不清。
是谁在大喊?像是溺水,耳膜鼓起到镇痛,他听不清。
直到脸颊边传来一阵刺痛,敌人的刀划出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来不及反应,因为亲人正在面前倒下。
“父亲!”
是谁在大喊?
“子瑜!回神!”一把长剑在身侧划过,转过头,只看到一个无头尸体站立,片刻后又倒下。
红色,满目的红色。
谁躺在了怀中?
“子瑜!快跑!带着越儿……嗬……嗬”
鲜红的血液像泉眼一般泂泂流出,怀中人的脸要看不清了,不知是鲜血糊了满脸,还是满眼。
好痛啊,是哪里痛。
王瑾睁开了眼。他怔怔地望着榻顶,一言不发。过了一会,鲜红才从视野里褪去。
今日是他父兄的祭礼,他带着父兄的棺椁从洛河回了京都,歇在王氏在京都的旧府邸,皇帝封赏的旨意下来,大门的门槛差点要被踏烂。
他懒得应付那些或虚伪或同情或贪婪的面孔,统统闭门不见,回绝了去。
“朕惟儒臣砺节,千秋垂青史之名;国典褒忠,九陛拜琱筵之赐。奋雄心而敌忾,义不偷生,孝彝典以摛文,恩宜特沛!”
祭礼上,皇帝站在祭台前念着祭文,彰显着对王氏为国牺牲英勇无畏的褒奖,一群朝臣身着镐素,也大都面色凝重,左侧那位,还挤出些眼泪来,王瑾还记得,在祭礼开始前,身边这人是怎么指着他的脸窃窃私语的。
趋利避害,落井下石,是这群人臣的天性。
左不过是庆幸世家大族又没落一个,虽顶着忠勇护国的英名,但剩下来的那个也破了相,断了仕途,王氏眼瞧着就要就此没落下去了,何况世人皆健忘,陈氏,司徒氏,亦或是宫氏,谁能夺了平阴书院去,谁就有能趁着这个机会崛起,成为世人眼中新的“王氏”。
兴亡遗恨,一丘黄土。缘何如此。
王瑾走上祭台,敬香、祭拜,行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
礼毕,他站立着,久久无言,回首望着台下神色各异的人,神情百态尽收他眼底,令人作呕。
眉头紧皱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讥笑;眼含泪水的,眸中却透着一丝精光;抬手掩唇的,又在暗谈些什么讽语。
日光灼灼,眼中的鲜红似乎又要卷土重来,耳边的哭嚎声由远及近,好像要将他拉进无边的炼狱。
恨意有如实质,混着他的呼吸,混着他全身的血液,从他身侧的袖口中滴落。
“王二公子。”
王瑾怔然回神。
“祭礼既已结束,你可先回府,好生歇息吧。”
是皇帝。王瑾还记得朝贺时这位的眼神是怎样紧紧跟随着自己的。
“是,多谢陛下体恤。”王瑾转身要走。
“等等”,王瑾看着皇帝叫来身边的女官,向自己递来一瓶药,“好好包扎。”
他跟着皇帝的眼神到了自己手上,原来刚刚握拳太用力,手掌流血了。
“多谢……”王瑾抬头,看到皇帝在自己脸侧一晃而过的神情,而后四目对视,“……陛下。”
他行礼,目送皇帝离去。袖口处又有更多的鲜红落下。
今夜为父兄守灵时出现了些意外,其实也不意外,他早就猜测会有人夜闯灵堂,来人也只是证实了他的猜测罢了。
那人功夫了得,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匹敌的,能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要求合作也不被人重视。
他坐在灵堂中,沉思良久。
其实决定也没有那么难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在皇帝的龙榻上了,王瑾勉强露出一个恭顺的表情,不甚熟练,却也是他练习了多次的。
当她的唇落下来时,他的心脏不可避免的狂跳了起来。君子端方,这种情况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唇都像皇帝一样软。
他一向对皇帝没什么好印象,毕竟人很难对觊觎自己的人产生好感,但情况渐渐有些失控了。
他的大脑因为缺氧变得宕机,本该因为裸露而寒冷的身体变得火热,心跳逐渐加快,某一个瞬间,和当初在战场时因杀戮而震荡的心跳重合了。
于是鲜红又重新弥漫了上来,他大口喘气,犹如溺水。
好在对面的人慢下节奏,能让他缓口气,但新的挑战又接踵而至,她的手来到了无人入侵过的领域。
他慌了,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对面的人的笑,他知道自己可以随时喊停,她也不屑于做不你情我愿的事,但,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王瑾眼一闭。
皇帝笑出了声。他感到羞耻,非常羞耻,今夜所做,完完全全和自己过去二十年所学的君子之道背道而驰,他觉得自己被打碎了,但身下的触感又让他觉得自己正在被凝聚。
被煎熬、无措、羞耻和恨意凝聚。
好在皇帝陛下很忙,他又有了可以喘息的时间。
王瑾呆坐着,看着皇帝翻飞的衣袂。
祁昭烦躁地处理奏折,心里直骂她那老爹,要不是他嫌弃做皇帝事多,在祁昭十六岁时就退位带着娘亲游山玩水去了,她也不至于现在在这苦哈哈的干活,饭都还没吃。
翻开一本奏折,是岭南的太守写的。
“下月家中祖母八十大寿,恭请圣驾亲临,陛下有闲否?”
祁昭眉头跳了跳,大笔一挥:
“无。”
下一本。
“陛下最近可安好?微臣家中喜添一麟孙,告予陛下,分享喜气。”
祁昭握笔的手紧了紧:“阅。”
“陛下,臣观夫黄河浩浩汤汤,东流到海,诗兴大发,特作诗一首,请陛下鉴……”
祁昭忍无可忍,把笔一丢,大喊:
“宿昼你下次再敢把这些有的没的奏折拿上来给朕害得朕加班到现在饭都没吃朕就把你的脑袋摘了当蹴鞠给刘长史家的孙子踢!”
毛笔被丢到门口,险些砸到一人脸上,被旁边的宿昼眼睛手快的抓住。
“陛下息怒,这也怪不着奴婢,这些奏折都盖了朱章,自然被奴婢以为是要紧事,呈给陛下了。”宿昼笑眯眯地进来,“陛下,王二公子带到。”
原来刚刚差点砸到的是他。
祁昭缓了缓气。
等宿昼出去了,祁昭朝王瑾招了招手。
两人离的近了,她才发现王瑾的衣着原来还暗藏玄机,虽仍着素,但衣裳各处都绣有雪松暗纹,冠上的白玉簪样式简单,却通透细腻,与脸侧的流云面饰相得益彰。是仔细打扮过的。
祁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王瑾低垂着眼眸。
“刚刚没伤到你吧?”她问。
“宿大人身手了得,在下并未有伤”,他抬头,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不过陛下的御墨倒是有几滴洒在在下衣袖上,像是一簇墨竹,别有一番趣味。”他把衣袖展开。
祁昭一瞧,果真如此。不过若是自己,看着这几滴墨只会心烦的想拿把刀划了这一片去,二公子不愧是书香门第,就是文雅些。
烛火明明灭灭摇晃在他眼底,撒出星星点点的碎金。
批奏折批得烦闷,祁昭就想去外面逛逛。最近天气微凉,适合和美人牵个小手看月色。
她挥退了旁人,和王瑾一起散步到御花园。
其实御花园之前很小,祖父那会天天忙着打天下,顾不上宫里的仪容仪表,后来她爹登基之后,为讨她娘亲欢心,特意扩建了御花园,现在御花园翻新,大的甚至能跑马。
祁昭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今日一想,扩建了确实不错,不仅可以和佳人散步,还可以在小树林里做些心怡之事,最重要的是翻新的钱不用自己掏。
快到十五了,月亮逐渐圆了起来,月光皎洁,照的四周一片明亮。
他们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今夜月明人尽望……”王瑾仰头,看向明月,脸侧的流云面饰随着月光的照射隐隐生辉。
祁昭沉默着,知他是想到了家人。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照金樽。”她掏出两瓶酒,在他眼前晃了晃,递给他一瓶。
他低头一笑,“多谢陛下。”
两人就这样浅浅对饮起来。酒是果酒,不怎么醉人,果香气很浓,入口甜丝丝的。
王瑾好像不胜酒力,脸红扑扑的,眼睛倒还算是清明。
他还要再喝,祁昭抬手制止了他,也不言语,只看着他。
他微垂眼眸,靠近。
酒是好酒,她很喜欢,唇也是好唇,她也很喜欢。入口还能尝到残余的酒香味,混着对面人的唇,又增加了一份醇香。
许是酒力加持,她总感觉有些不够,拦住他的后脑,不住地往更深里追,想尝尝里面的滋味。间歇处,他轻轻喘气,祁昭埋首在他的颈间,总觉得香。
“你今日熏香了?熏的什么香?”祁昭厮磨着蹭他的颈,不经意碰到他的耳垂,激的他颤了一下。
“在下今日并未……并未熏香。”他还未出孝,如此这般已是对父兄的大不敬,只是他为了……必须要做,他自那日起就未曾吃过荤食,所以刚刚才会不小心呛到,熏香这种事就更不可能做了。不过他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惹得皇帝扫兴。
祁昭酒劲上了头,并未多想,只道是美人香,果然美人都是香香的!
“走……我们回未央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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