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弟弟了，我是顾安。
哥哥没了，我开心吗？
应该吧，但是我现在感受不到白纱布背后那些肉块神经的存在了。
那里可是哥哥存在过的象征。
对了，它们可能早就不在了。
弟弟躺在那时，只一个大大的洞，里面溢出着无数的无数的东西。
当时它们的存在感那么明显，那么晃眼，那么让我想要去填补它，喂饱它，满足它。
可是我被阻止了。
可怜的弟弟只能躺在那里深深忍受着皮肉被吞食咀嚼之苦。
但现在哥哥没了脑袋，弟弟没了肚子。
妈妈以为只要哥哥没了就万事平安了，可她想不到——
我用哥哥的脑袋填上弟弟的肚子。
果然只有我们俩个人是世间最相配的。
……
在护士解开那厚厚的白纱布后，那块苍白的没有血色的皮肉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明明是光洁无瑕的，可顾安却仿佛看的见这虚伪下面的溃烂的发红的肿胀的肉糜混合着粘稠的发黑的液体招引着他去剥掉挖开，掏出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它们在繁衍在蔓延，可她们都看不到。
顾安乖巧至极，他无声靠在床板上，轻浅的呼吸着。
俩眼无神的由着面前的护士动作。
要让这里真正的保持表里如一的洁净。
脑子里一直在提醒着他。
但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得等一等。
不然这些碍事的人会自作主张来阻止他，困住他。
以为他好的名义，用那外表柔软的手指强硬又不容拒绝的抓住他的手腕。
她们会像妖怪一样缠住他。
不是像，她们就是。她们就是神话里的恶鬼披着柔弱的外壳，一不顺她们心意，那丑恶的模样便会脱壳而出。
吞噬他。
要忍住。
突然手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马上惹来了对方的察觉。
“安安，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安安！”女人急切的魔音灌入耳朵，昭示着不幸。
她伸出戴着锐器的指甲指指点点，不耐烦的询问着护士，急急忙忙拍打着他的脸。
红红的掌印显现在他苍白的脸上。
她在威胁他。
顾安虚弱的说：“妈妈，我没事。”
他在主动向对方示弱。
“真的没事吗！妈妈不信，让妈妈好好看看！”这个女人疯疯癫癫的大吵大闹。
这令人窒息的感觉，弟弟以前过的就是这种生活吗？
真惨啊，让这种人给纠缠住了。
没关系，哥哥这次来保护你。
“真的没事啊，妈妈。”他费力的牵起妈妈保养的外形优美的爪子，强忍着腹中翻滚的恶心感，顺从的将自己贴合骨架的外皮靠近那肮脏的散发着恶臭的掌心。
女人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可怜的虚弱的乖儿子，心疼的用自己的手去捂热那冰凉的皮肤，那被医院空调冷气冻的通红的脸。
“是妈妈想岔了，安安，”她用着轻柔的声音，“这个医院不好，妈妈待你回去，妈妈以后天天来照顾你。”
“这位家属，病人的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最好再留院观察……”
“住嘴。”女人直接掐住对方的脖颈。
“唔啊啊啊——”护士拼命挣扎。
送走护士后，她松了手。
垂下贴着靓丽假睫毛的松弛眼皮，女人以一个慈母姿态关照爱护着自己这个已经成年的孩子。
满是皱纹环绕的嘴洞发出怪叫：“妈妈天天给你炖营养骨头汤喝。”
“用你哥哥的头骨。”
眼睛不受控的眨了眨，顾安抬眼，从低处往高处乖顺的看着面前站立着的女人。
“好啊——”
他轻声应到：“那么辛苦妈妈了……”
“那么，喝吧，安安。”
面前摆了一碗冒着烟的热汤。
系着从女仆那抢来的围裙，妈妈拿着汤勺。
汤勺在空中乱甩，褐色粘稠的液体一摊一摊的躺在地上桌上，爬满了整个地板和桌面。
这些不明液体，它们在妈妈看不见的角度里蠕动着腐蚀着。
顾安用纤细的手指捧起这个碗，里面的液体滚烫。
是会通过食道，胃，肠，从内向外将自己腐蚀同化成一样的物质吗？
“妈妈，这是哥哥的骨头炖的吗？”他再三确认。
“是的哦，”妈妈笑眯眯的回答，“而且用的是头骨哦，可以补补安安的脑子，让安安不再像以前一样容易被骗哦。”
得到满意的回答，顾安扬起脑袋，让口腔、咽和食管保持一个垂直且顺畅的通道。
散发着怪异气味的液体在口里一拥而上，侵占了每一块软肉，然后顺着事先准备好的轨道往下涌动，灼烧着每一寸柔软的肉段。
顾安感受到它们在胃里肠里肆意乱爬，有些顽皮的甚至要从嘴里爬出。
这可不行。
可以在别处爬动。
但不能从我的体内爬出来。
万一被妈妈看见了，可就再也出不来了哦。
所以乖一点，下去吧，到深处去。
哥哥——
那里的温软潮湿，是你们最后的归宿。
顶着妈妈兴奋的目光，顾安将干干净净的碗递给她，向她展示自己的听话。
“真乖啊，安安，不愧是我的儿子，一点也不像你的哥哥，那么不听话那么叛逆。”
啊，她又用恶心的爪子触摸自己了。
低下脑袋，黑色的发丝投下阴影。
“妈妈，”他突然想起弟弟未尽的遗愿，“我可以去上学了吗？”
他解开衣衫，给对方展示自己外表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身体。
“多亏了妈妈，”顾安阴森森的抚摸着腹部，那里存在着独属于他和弟弟的大洞，“您烧的汤，让这里恢复如初了，比医院的药还好用。”
其实，在医院就已经好了，可这个女人却强硬的让自己在这里为她消灭哥哥的身体。
不让正义的警察们找到哥哥的尸体。
真是虚伪啊——
女人脸上的表情变换了几瞬，她纠结了几分钟。
“可是，你哥哥——”的尸体还没解决完呢。
双胞胎就是要物尽其用啊，他在妈妈肚子里抢走了你的那么多的养分，让你如今不似人形一般的虚弱。
就应该用他的血肉来滋养你，让他骨头来稳固你的身架骨。
“那这样妈妈煲的骨头汤只能给爸爸姑姑妹妹或者邻居们喝了。”女人不无遗憾。
给别人喝？
怎么能给别人喝？
那是用哥哥的身体熬制的，是独属于我的私人物品。
别人凭什么来享用。
顾安主动帮她支招：“要不以后劳烦妈妈用保温杯来装煲好的骨头汤吧，我在学校一定会乖巧喝掉的，不会偷偷倒掉甚至给其他人喝的。我最喜欢妈妈的汤了，妈妈不要给别人偷偷喝哦。”
女人开心的笑了笑：“知道了，你个小馋鬼。”
她又从锅里乘了一碗热汤，摆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还剩下一点，那么就由安安一个人独自——”
顾安不等对方说完，以之前的姿势将这碗汤一饮而尽。
他面不改色的看向对方：“妈妈，记住不要给别人喝哦。”
不然，我会忍不住杀了你，然后再造一个哥哥出来煲骨头汤喝的。
拿着装满哥哥的爱意的保温杯，顾安开开心心的上学了。
这是他第一次上大学。
因为他高中没上几天就被休学了，和幼儿园小学初中一样。
但不一样的是他以前可以升学，这次却升不了了。
不过他现在是弟弟顾安了，他可以在大学里呆很久很久，一直待到死。
在他兴致勃勃地寻找教学楼时，一个熟悉的老鼠突然跳了出来。
这只小老鼠一见到自己这张脸就主动避开，绕路走，想要挤进人群中，让自己注意不到它。
顾安现在还有要事要干所以不打算去动他。
兜兜转转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教室，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
还有三秒就要打上课铃了。
他不紧不慢的从正门走进教室，让所有期待这节选修课内容要看黑板的同学都看见了他。
啊——本来都想放过他的。
可这只小老鼠却主动蹿到自己面前。
那么多的公共选修课，却偏偏选择这一节。
由医学院开办的——毒理学与案件解析
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他目标明确的踏上一级一级台阶，走向那只浑身颤抖的小老鼠。
在它身旁的位置悠然坐下。
“哈哈，你不用太过紧张哦，”看见对方如临大敌的模样，顾安忍不住发出轻佻的笑声。
小老鼠虽然现在成长的看起来外形比自己还壮实，但内里还是呆呆傻傻的，怪不得当初容易被弟弟骗了。
显然是只长身体，不长那藏在半圆形骨壳内的柔软的脑子。
应该是没什么沟壑，光滑至极的脑花吧。
偷偷舔了舔唇角。
“我这次来学校。”
为了维护弟弟的信誉，顾安主动说。
“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的。”
对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虽然运用毒理学相关知识来解决这个问题有点难，但我会尽量让结果保持一致。”
哥哥犯错了，哥哥要受到惩罚。
弟弟犯错了，弟弟也要受到惩罚。
所以——
“我会帮你杀掉他的。”
小老鼠肖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展现出阴郁疯狂表情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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