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啊——
双脚好似深陷泥潭之中。
冰冷，粘腻，流动的。
有什么东西从脚下攀附而上，它们环上我的脚踝，吸附我的小腿。
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对——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在我的小腿附近。
努力瞪大双眼，也不可视物。
看不见手，看不见脚，看不到自己的躯体。
我张开嘴想要呼喊，想要求救。
但即使我拼命牵扯自己的面部肌肉，拼命挤压变形自己的喉咙，都无法创造出哪怕一丝能让自己听到的的声音。
听不见任何声音。
是我喊出来了但没听见。
还是我根本喊不出来。
是我调动全身的骨骼肌运动，但无法感知，还是我根本没有能力去运动或者我没有可以去运动的身体。
我真的存在吗？
周围什么也没有，空气的流动也没有存在。
也没有我。
我早就不存在了。
是什么时候呢？
混沌之中，我努力回想，那巨大的撞击声，那碎裂的仿若灵魂都崩解的声音。
进监狱后被混混们打死的时候？
是吗？
好像不是……吧。
“安安，今天要妈妈陪你睡觉吗？你小时候可都是妈妈给你讲睡前故事的？”
正好，自己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今天早上站在镜子前，顾安已经无法忽视那日渐扩大的黑眼圈。
一时有些惭愧的他心里默默向弟弟道歉。
毕竟其实弟弟长的也不差，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但现在被自己整的就很……
肾虚？
要是再睡不好，连去学校的精神也没了，可怎么去逗弄那只可爱的小老鼠呢？
更何况弟弟曾经拥有过的，享受过的，自己也自私的想要经历一遍。
这一点真是罪过啊。
所以就只能感谢妈妈在自己打瞌睡时主动送上来的枕头了。
明明已经成年的顾安却笑着回应：“好的，妈妈。”
母子俩仿若这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从前有三只小猪，一天猪妈妈让三只小猪自己搬出去造房子住……”
女人操着温柔似水的嗓音，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给躺在大床上的小儿子讲三只小猪的故事。
“猪老三盖了间木房……被狼先生给吃了。”
“猪老二盖了间稻草房……被狼先生给吃了。”
“至于猪老大，虽然盖了间特别坚固的砖头房……”
“也被狼先生吃了吗？”半睡半醒间，顾安主动问。
“安安，乖孩子，猜的不错呢。”
“妈妈，”他将手臂虚虚的环在母亲的腰际，“在我和哥哥之前，你有没有别的孩子呢？”
女人的表情微微一变：“安安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讲了三只小猪的故事啊，所以就有些好奇……”
格外拙劣的借口。
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但，在弟弟的这副皮囊之下，你一定会谅解我的吧。
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头，顾安仰面看着她，一双黑色的眼瞳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显得格外瘆人。
“我也想要有俩个哥哥。”
他乖巧的甜甜一笑，是弟弟以前惯用的伎俩。
女人愣了一下，只能解释：“妈妈以前不是和你说过吗？哥哥是不会再有的，只能再给安安要个弟弟，而且妈……”
“嘘——妈妈，”顾安直接打断对方，“我做了一个梦，你听我讲完——”
“梦里，妈妈一个人走在楼梯上。”
“周围都是洁白的墙壁，楼梯也是白色的，妈妈也穿着白色的衣服。”
“明明是一个人，可妈妈的表情却分外紧张。”
“但是，突然妈妈跳了下去。”
“妈妈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然后，妈妈你……”
“笑了，笑的很开心。”
正待顾安想要将梦境完整复述一遍时，女人用手捂着顾安的嘴，按的死死的。
“闭嘴，安安，乖一点。”
她脸上的笑容和梦里的一样，笑的很开心。
“妈妈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个故事，是你那个已经没了的哥哥还是那个嫁出去的姐姐，但是妈妈不希望你再提这件事了。”
一手仍然用力捂着顾安的脸，另一手温柔的将被子罩在他的头上。
“你该睡觉了，晚安，我的宝贝。”
呼吸被对方夺走，鼻子闻到的净是劣质的工业香精味，惹得胃里翻腾。
顾安感觉脑袋愈发晕眩，在女人松手后只剩本能去张嘴去呼吸。
女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
不知何时，他又重新坠入梦境。
怀里有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这个人在自己修长的臂弯间安详的睡着。
“哥哥——”
他突然张开了眼睛，一双黑色的眼瞳死死的看着自己。
“哥哥？你是在叫我吗？”顾安有些不解的问。
“是啊，”他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将那个大洞袒露给顾安看，“这个洞不是弟弟才有的吗？”
说着，他攀着顾安的双臂，向对方探去，将整个人压在自己身下，然后温柔的扯开碍眼的衣服。
手指在那光滑的白嫩的肌肤上画着圈圈。
痒意从那处开始蔓延，顾安难耐的扭了扭腰身想要逃离，却被对方蛮横的掐住了腰。
“难不成哥哥扮演我扮久了，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他笑着问。
“明明我才是顾安呐。”
“明明我才享有妈妈的照顾。”
“明明我才可以在学校逗弄那只老鼠。”
顾安闻言感觉有些好笑：“是吗？我不是顾安难道你是？逗弄？照顾？这些……唔。”
对方直接抓住顾安的下巴强迫他闭嘴，轻蔑的看着他：“顾平，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那只老鼠一样偷了东西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顾安冷冷地看着对方。
“果然就不应该让你去学校，”他突然变脸，贴近顾安耳朵轻声说，“要不是可怜你没上过几天学，我才顺从你的心意让妈妈允许你去。”
“现在，你还是好好待在家里吧。”
“安安，你终于醒了。”本该回到自己房间的妈妈突然又出现在床头。
她正在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
顾安顿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坐起身想要说些什么。
结果女人已经开口：“妈妈仔细想过了，外面的世界对安安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妈妈——”
“所以，安安还是不要上学了，我已经和老师办理了休学手续。”
顾安拉住女人的手，却被对方不留情面的拒绝。
“你好好休息，妈妈先回去了。”
啪嗒——房间顿时变暗了。
……
百无聊赖的顾安在院子散步。
散步累了又轻车熟路的躺回自己安置的躺椅上。
在这被拘束在别墅里的日子，他将自己能够探索的地方都观察了一遍。
最终选择放弃了。
毕竟先把弟弟的身体养好才是要紧的事情。
所以他找了个躺椅摆在院子里受光最好的地方。
每天不是躺在上面吹吹风晒太阳就是回到房间睡觉。
直到某一天，邻居谢先生早早起床打开门同往常一样路过门口。
顾安一反常态，起身离开躺椅，走到门边上同对方打招呼。
“早上好啊，先生又是去上班吗？”
对方似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叫他，倒也礼貌的回应了一下。
“是的，早上好。”
又是和最初见面时一样的白衬衫黑西裤，他的衣柜里是没别的东西了吗？
真是无趣啊。
默默打了个哈欠，他摆摆手离开门口。
顾安好像单纯只是为了打招呼才过来的，说完这句话后，就面无表情的回到躺椅上戴起了眼罩。
苍白的皮肤与纯黑色的眼罩形成鲜明的对比。
特别是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谢先生多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他下班回家，今夜的路灯好像坏了，周围漆黑一片。
胆子貌似很大的谢先生不紧不慢的走在路上，尤其是顾安家门口的路。
“晚上好啊，先生是下班了吗？”
寂静之中突然炸开这么一句话，谅胆子再大的人此刻也会被吓到。
但谢先生却是冷静又礼貌的回应：“是的，晚上好。”
顾安在黑暗中撇撇嘴，但又不死心的问：“今天的路灯好像坏了，先生需要我帮忙开个手电筒吗？”
觉得自己好像逗弄过头的谢先生，嘴上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需要，劳烦您了。”
赶在灯亮开前，他及时收回嘴角的笑容。
脸上满是感激看着顾安。
顾安看着被灯光照射着的那张带着真挚笑容的脸，不知为什么总有着感觉自己被戏弄了。
可当他想要再仔细观察对方时，谢先生已经走到自家门口跟他挥了挥手。
一脸冷漠将手电筒给关上，顾安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房间。
谢先生回到家洗完澡，打开业主群看看消息，果然收到了这一片路灯停电的通知。
不过，停电的原因普普通通没什么东西，就是电路过载之类的。
但……谁会信？
第二天，早上。
“先生，早上好啊，又是要去上班吗？”
“早上好，是的。”
第二天，晚上。
“先生，晚上好啊，今天的路灯好像还没来的及修呢？”
“需要我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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