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檀这句话答得坦然自若理所应当，倒让云无忧惊疑不定欲言又止起来。
看出云无忧的犹豫，段檀垂下眉目，站在房里默然片刻后沉声道：“你初来王府，可以四处走走看看，我方才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不陪你了。”
见段檀突然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云无忧有些不明所以，但左思右想也没理出什么头绪，索性随他去了，毕竟这些王孙公子大都城府深，一天天阴晴不定的，她看不透实属正常。
至于段檀说的逛王府，她实在兴趣不大，良王府再富丽堂皇都与她无关，要是有的选，她更想到杨弈的信平侯府一游，毕竟那里有能救命的羽林军兵符。
在段檀卧房的阶前坐下，云无忧本想再思量一番盗取羽林军兵符之事，可惜没多久便来了个气质干练的婶娘，自称是内院的管事，名叫戚娘。
戚娘冲云无忧行礼，喊她世子妃，说是奉世子之命要带她巡视内院，云无忧心道段檀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她一时没找到推辞的借口，便起身跟着戚娘开始在内院里溜达。
云无忧性情随和，戚娘也是个爽快人，内院地方不小，二人一路走过，很快便熟悉了不少。
后来戚娘拍着胸脯说她自幼便开始为良王卖命，让云无忧有什么不清楚的尽可问她。
云无忧想着那她应当是王府的老人了，于是向她打听起昭平郡主的消息，谁知她却挠着脸有些窘迫道：
“这我还真不清楚，我是两年前才调来王府做事的，从没见过之前的世子妃。”
看来没法从戚娘处得到更多消息了，云无忧略感失落，毕竟不论是接近杨弈还是搪塞段檀，昭平郡主此人都极为重要。
而见夸下海口却没能回答出她的问询，戚娘也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云无忧的肩道：
“你莫担心，都两年了，在你之前，我还从未见过世子与哪个女子走得近，也从未见过世子对哪个女子这样重视，前人的事早已翻篇，你不必多想。
如今世子既然让我们叫你世子妃，那在王爷从燕州巡防回来之前，你便安心的当这个世子妃吧。”
云无忧闻言笑了笑，并未对戚娘解释她不是为了争风吃醋而打听昭平消息的，之后换了个话头，二人又热切地聊了起来。
直至黄昏时分，戚娘想带云无忧回内院卧房，云无忧却记挂着林安，打算到王府门口去看看情况。
戚娘拗不过她，又怕出什么岔子，便随云无忧一同到了门前，好在她们运道不错，不消一刻钟便见到了带着林安等人和手下兵士回王府的仇冲。
云无忧赶忙上前谢过仇冲，再从奶娘手里接过林安，谁知孩子被奶娘抱着的时候还很安静，到了云无忧怀里却嘴一撇，眼泪说来就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奶娘吓得慌忙向云无忧解释：“小公子今日衣食如常并无异样，方才还好好的，这突然啼哭……”
云无忧抱紧林安，用脸蹭了蹭孩子柔软的额发，强忍着泪意道：“不是你的错，安儿他是有些害怕，我哄哄就好。”
她知道林安一向胆小怕生，今日肯定吓坏了，只是看到她才敢卸下防备，安心地扯开嗓子落下眼泪。
她视林安如命，眼下看孩子这样哭，心里仿佛有刀在割，一时间什么都顾不得，只知道搂着孩子又哄又拍地轻声安抚。
直到背后覆上一层厚实的披风，云无忧下意识抬头，才发觉段檀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
“外头风大，先把孩子抱到房里去吧。”
段檀一边说一边伸手，示意云无忧把林安交给他来抱。
云无忧却好似没看到段檀滞在半空的双手，收拢双臂把哭声渐弱的林安往怀里抱得更紧，客气地笑道：“还是世子想的周到。”
戚娘同她说过段檀没有妾室也没有子嗣，想来大抵是不知道该怎么抱孩子的，不过就算段檀知道，她也不会将还在担惊受怕的林安交给一个陌生人。
见云无忧如此，段檀略显僵硬地收回双手，若无其事地对着仇冲和戚娘简单吩咐几句，安排好一切后，二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内院卧房。
林安此时已经被云无忧哄得安静了下来，先前的大哭很消耗精力，以至于他虽然脸上仍有泪痕，却困得连睁眼都难。
在段檀的示意下，云无忧把孩子安置在了里间的床上，待林安沉入梦乡，二人才退至外间交谈。
落座于外间椅上，段檀端起茶盏，状若无意道：“你看起来很紧张那孩子。”
云无忧与他相对而坐，闻言笑答：“世上哪有父母不紧张自家孩子的。”
她言语中尽是为人母的柔情，段檀却仿佛被刺了一下，抿了口茶才继续开口：“你亡夫叫什么？他……是什么样的人？”
云无忧怔愣一瞬，没预料到段檀会突然问及此事，随后面上渐渐浮现出怀念的神色，摩挲着座椅扶手低声道：“叫林寻，他……是这世上最好的好人。”
见云无忧如此情态，段檀瞬间沉下眉目，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后，冷声道：“听你所言，这个林寻似乎有名无字？”
云无忧并未察觉段檀的异样，面上仍有怀缅：“渔猎为生的平民百姓，自然没有字号。”
段檀挑眉，眼神轻蔑：“如此说来，不过一介乡野村夫，在你口中倒像什么隐世巨贤了。”
听出段檀话里的鄙夷，云无忧抿唇，暗地里攥紧了拳头，但思及眼下处境，还是咬牙忍了下来，不咸不淡地回应：“我是乡野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小王爷见笑了。”
段檀闻言面色愈沉，一言不发地将茶盏搁在桌上，云无忧察觉出他的不虞，但并不想做些什么改变眼下的氛围，她在段檀身上并无所求，没道理要哄着他的贵族脾气。
半晌后，一位两鬓斑白的医师拎着药箱入门，段檀才缓和了神色，命他给云无忧看脉。
云无忧对此其实有些心烦，自林安半年前被诊出毒症后，她已经讳疾忌医很久了，毕竟小病扛一扛就过去了，没必要耗费精力和银钱去看诊买药，大病扛不过去也不必治，那是天要亡她们母子，不必挣扎。
因此在医师看完脉后，云无忧找了个借口就去里间陪孩子了，诊断结果是一个字也不想听。
坐在床边给林安掖好被角，云无忧抚着孩子幼嫩而柔软的脸颊，心中无限疼惜。
林安生来体弱，六亲缘薄，刚会说话便被诊出患有毒症，为给孩子治病，她卖掉沧州的祖产四处求医，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来换林安的命。
如今好不容易才在上京找到一线希望，莫说是拿羽林军兵符换解药，就算是要拿玉玺去换，她也敢闯皇宫试一试。
“医师说，你心气郁结，心神不宁，长久下去怕是会积郁成疾。”
段檀的话打断了云无忧的思索，她对此不置可否，但怕吵醒了林安，于是轻声道：“我们出去说。”
二人退至外间，云无忧对医师的诊断十分淡然：“劳世子挂怀，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应当无甚大碍。”
段檀神色莫名：“医师还说，你后脑受过伤，大概忘记过许多东西。”
云无忧点头：“不错，三年前我在沧州老家曾遭遇一场大火，慌乱中不慎撞伤了头，醒后便忘记许多事。”
“那你是如何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段檀追问。
云无忧蹙眉，段檀今日实在触及了太多关于她本身而不是“昭平郡主”的事，让她有些烦闷，但既然已经被问到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隐瞒：
“当初我父亲尚在人世，全靠他的照料，我才恢复如常，虽然还是想不起从前的事，但一家和睦，我很知足。”
将云无忧的话尽数收入耳中，段檀神色愈发莫测起来，目光闪动道：“你不想记起过去吗？”
云无忧反应平淡：“那不是我想记起就能记起的，况且比起过去，还是当下对我更重要。”
段檀闻言垂下眉目，默然良久后道：“你后来……又是怎么遇到杨遥臣的？”
云无忧眉梢一跳，此事牵扯太多，不好回答，她思索良久才谨慎道：“半年前安儿突发急症，我为求医来到上京，四处看诊，几乎花光了所有盘缠，一次偶然，在医馆遇到贵人，将我引荐给了信平侯。”
“贵人？”段檀拧眉，语气质疑。
云无忧神色如常，语气尽量自然：“的确是贵人，若不是他将我引荐给信平侯，恐怕我现在正与乞丐抢食。”
为将话题结束在此，她心念一转，开始盯着段檀的脸作疑惑状，喉咙里还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嗯？”了一声。
果然，段檀被她盯得坐立难安，不再深究此前谈论的内容，而是有些僵硬地询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手段奏效，云无忧暗喜，面上却一本正经地摇头，缓缓开口：“我方才发觉，世子的样貌好生熟悉，似乎在何处见过……”
这是话本里登徒子调戏良家女时的常用句式，她一时半刻只想到这句，也不知能不能把段檀给糊弄过去。
谁知段檀闻言却偏过头去，仿佛云无忧戳中他什么痛处一般，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云无忧见状暗道不妙，虽然不明就里，但看眼前段檀的样子也知道，她似乎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正当云无忧斟酌着该做些什么来补救的时候，段檀的声音忽地在一旁响起：
“我生母出自雍丘杨氏，我的相貌，的确肖似杨遥臣。”
先天替身圣体VS后天替身传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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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疯子爱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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