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句凭空响起的电子音，张猛傻眼了：“这......这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们都能听到吗？”
虽然近些年来科技的进步突飞猛进，但他们现在坐着的这辆巴士明显是旧时代的载具，破败不堪，实在看不出在哪里放了虚拟终端之类的高科技产物。
行驶过程中，车轮甚至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让人不由得担心它下一秒就会在半路上报废停摆。
没有人出声回答张猛的疑问，车厢内弥漫着一种惶惶不安的氛围。
除了尤善，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尤其是李晓明，他的身子又开始发-抖了，整张脸如纸一般苍白。
然而那电子音并不会人性化的照顾玩家的情绪，只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继续说下去：“副本背景：静水村，一个贫穷落后的村庄。”
“玩家身份：扶贫干部。”
“玩家任务：审查村庄的脱贫情况，并撰写一份真实的调研报告，用以评估该村领取国家扶持金的需要。”
“任务时间：7天。”
“注意，若玩家未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将无法获得净罪积分，若玩家在副本内死亡，将永远无法离开副本，规则介绍完毕，游戏正式开始。”
这一次播报的持续时间很长，便叫人听得更加清晰，众人只觉得那声音的来源似乎不是外部，而是来自他们的颅内。
这个认知就让他们感到十分惊悚了——现在的科技纵然比以前发达很多，却也远远没达到不凭借任何外部媒介就能传声的地步。
待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那不知来源的电子音便消失的彻底，车厢内重新恢复寂静，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完全消化掉刚才听见的大量信息，神态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茫然。
半晌无言后，一声变了调的惊呼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这道惊呼来自最为胆怯的李晓明，他忽然望着前方瞪大了眼睛，后背紧紧贴住身后的座椅，然后颤-抖着伸手朝后视镜的方向指去，忍着哭腔开口道：“那个司机......那个司机他好像没有脸啊！”
尤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透过脏污的镜面，能看出司机的面容的确模糊不清，似乎真的没有五官，只有一块肉-色的平面，乍一看是有点瘆人。
她心里其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无非是为了减轻程序负担，将非关键NPC的脸孔简化处理罢了。
用更通俗的说法解释就是懒得给五官建模，但这种NPC本身是没什么实际威胁性的。
尤善倒是想的通，对云端监狱运行一无所知的李晓明却是吓惨了，一时间翻着白眼几乎快要晕过去。
张猛原本还没有很怕，不过人总是很容易被环境影响，见李晓明已经吓得浑身抽搐，他心里顿时又烦又慌，正好和对方离得近，干脆直接伸手给了李晓明一巴掌，喝道：“你个怂逼能不能有点男人样？管他有脸没脸，不就是一个破开车的？人家都开老半天了，你现在害怕有个几把用！”
张猛其实下手稍微有点没轻没重，但这一巴掌竟然出奇的起到了正面效果。
李晓明肉眼可见的稳定了下来，连身子也不抖了，虽然还是畏畏缩缩的不敢往前看，人却清醒了很多。
解决完李晓明的情况，张猛又壮起胆子朝司机看去，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喂！师傅，这车还得要多久到站啊？"
他这一声问话喊的中气十足，面上表情却僵硬的很，能感觉出来还是有几分紧张的。
见张猛敢直接向司机喊话，尤善略感意外地挑了下眉。
看来这家伙虽然头脑简单，虎起来倒是真的很虎。
一旁的周昱琛皱起眉，似是对张猛的莽撞很不赞同，但话已出口，又不能回收，所有人便只能提心吊胆的等待司机的回复。
最开始玩家苏醒时在车厢里闹出了那么大动静，司机当时一点反应都没有，以至于现在也没有人拿得准它到底能不能和人沟通。
只见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缓缓朝后视镜方向偏了偏，好像在用无形的眼注视车厢中的众人。
尽管它没表现出任何攻击意图，该场景的惊悚程度还是不亚于任何一部突脸恐怖片，连主动喊话的张猛脸色都霎时白了几分。
好在李晓明这会儿根本没敢抬头，不然大概真的会被吓到直接晕过去。
不过出乎众人的意料，那长相可怖的司机开口声音竟出奇的友善，很自然地带了些当地方言的口音，语气中甚至还能听出点讨好和谄媚：
"嗨呀，马上到了咯，静水村就在前头那个山谷嘞！哎……各位领导要是嫌山路颠簸，我就给开慢一点喔？"
没人知道它没嘴是怎么发出声音的，但如果不看脸的话，它作为司机的反应又实在是很正常。
玩家们被这反差弄得一愣，最后还是前排的赵天明老人先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您慢慢开就好！"
那无脸司机闻言嘿嘿一笑，热情地答了句“好嘞！”
大巴继续行驶，赵天明咳嗽了两下，见司机已经专注于驾驶了，才小心翼翼的将视线转向众人：“那个......我叫赵天明，今年59岁，在现实中是一名图书管理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进到这里，但刚刚那个声音也说了，这是个什么游戏的多人团队副本，既然是团队，我猜大家彼此之间不会存在对立，要不在下车之前先互相认识一下？”
赵天明虽然头发花白，人看上去却很精神，讲话语气和蔼的同时也很有条理，他眉眼慈善，带着经历过岁月沧桑的沉静，是那种第一眼就会让人觉得观感不错的老人。
遇到这般诡异的情形，人总会下意识的想着报团取暖，因此赵天明的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我叫张猛，35了。”张猛摸了把脸，神情烦躁的接过话头，“现实是个无业游民，前段时间还被爹妈从家里赶出来找工作呢，这下好了，啥也不用找了，能不能回家都成问题了！真是他-妈-的操-蛋啊！”
骂完脏话，他朝脚边啐了一口，然后拿手肘怼了一下身旁已经缩成鹌鹑的少年：“行了！缩的再小也回不去娘胎里，那司机又不会吃人，赶紧自我介绍，快点的别逼我抽你！”
李晓明被张猛一恐吓，丝毫不敢耽搁，立刻结结巴巴地开了口：“我......我叫李晓明，17岁，还......还是学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就在这里了。”
“啊，该我了吗？”下一个轮到的人是坐在李晓明前排的周昱琛，男人看起来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自我介绍起来却滔滔不绝，“我姓周，名昱琛，昱是‘日以昱乎昼’的昱，琛是王字旁那个琛，寓意明亮的珍宝，现实中我是个富二代，刚满23，日常职业嘛......不好意思，我这人的经济来源就是啃老，当然了，家里条件也确实能支撑我啃一辈子，你们可别酸哈！”
张猛不屑地嗤了一声：“现实再有钱也不能在这里用啊，而且什么玉啊嗔啊的，名字取得这么娘们唧唧。”
周昱琛气得瞪他一眼：“是日加立的那个昱OK？真没文化！”
眼下的情况不适合内讧，赵天明生怕他俩一会儿口角升级，连忙转移话题，把目光投向了车厢中部的两位女士：“两位姑娘，该你们了。”
童清雪不耐地瞥他一眼，只冷冷地抛出了自己名字的三个字，其余的一概不言。
赵天明有点尴尬，于是又看向了六人中存在感最低的尤善。
视线里，靠窗而坐的女孩身穿一件米白色的大衣，除了脖子上那一条造型小巧精致的项链外，身上再无其他的装饰品，整体着装风格朴素简约，和一旁浑身戴满首饰的童清雪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面容清秀，皮肤白皙，深栗色的长发扎成了一束靠右的低马尾，眉眼间的神态温和平静，一看就是好说话的模样。
像是为了印证赵天明的猜想，下一秒，女孩就微笑着朝他颔首了。
“你们好，我叫尤善，今年19岁。”
加上最开始夸童清雪漂亮的那一句，这也只是尤善自副本开始后的第二次发言，从其他玩家的视角来看，就连最胆小的李晓明都要比她存在感高些。
“友善？”听完尤善的介绍，童清雪诧异地扫她两眼，然后给出一个评价，“那你长得还挺人如其名。”
尤善闻言对她弯了眉眼：“谢谢。”
童清雪：“......”
这是在谢什么？她倒也不是想表达夸奖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涉及游戏和玩家的内容会屏蔽NPC，总之直到所有人都介绍完毕，那无脸司机也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专心开着车，时不时还会哼两句小曲。
他们自我介绍的时间卡的还挺好，等排在最后一位的尤善介绍完毕，破旧的巴士也正好停了下来。
无脸司机拉好手刹，打开了车门，对众人道：“各位领导，前边开不进去车嘞！要辛苦你们自己走一段嘞！”
众人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座位上那种无形的禁锢已经消失了。
童清雪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没有等任何人的意思，直接下了车。
张猛早就被狭窄的座椅闷坏了，立刻紧随其后，几步就从最后排窜到了车门处，第二个走出去。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跟着起身了，赵天明虽然坐在最前面，却是六个人中最后一个下车的——因为他还花了点时间和无脸司机礼貌的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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