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的不安并没有持续太久,第二天早上,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他的脸庞,他睁开眼睛,昨晚的胡思乱想都被他抛在了脑后。父亲应该是早早起了床,这会儿不在身边,悠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正想一探究竟,就听见门外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他走出卧室来到起居室,看到健手里提着两个纸袋回来,见他出来了,就眉开眼笑地说:“悠,起床了啊,早安。”
“早安,爸爸。”悠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朦胧的睡意,他闻到一股只有在快餐店里才能闻到的起酥油的香味。定睛看了看父亲手中的东西,那是两个牛皮色的纸袋,纸袋的中央印着一个卡通的大胡子厨师,正咧着一张嘴大笑,旁边用夸张的艺术字形印着两行片假名,这滑稽至极的图案让悠脑子里情不自禁地播放起了猫和老鼠的配乐。纸袋的底部几乎全被油渍浸湿了,颜色深了一片。
“这是什么?”即使已经猜出了答案,但悠依然问。
健拿出超市的宣传单垫在纸袋下面,避免上面的油污沾在桌子上。他从纸袋里取出东西:“附近有家新快餐店,据说是一个美国人开的,本来我对这些洋快餐不感兴趣,但你来了,我觉得应该让你尝尝。尤其是这个夹心的芝士牛肉堡,早餐特供,每天早上都有人排长队去买,今天我是运气好才抢到的。”
纸袋里面有不少东西,两个汉堡,大份的薯条,大份的炸鸡桶,还有两大杯可乐,健把它们同样放在铺好的宣传单上。可乐是冰镇的,悠能听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冰块互相碰撞的清冽声音,他心里高兴,嘴上却说着:“大早上就吃垃圾食品,还喝冰可乐,妈妈要是知道了,准会给咱俩一顿骂的。”
健把手放在嘴边,故作说悄悄话状:“她不在这里,咱们谁也不告诉她就是了。”父子俩四目相对,突然都大笑了起来,悠来到东京的第一个清晨便在欢声笑语中度过了。
早饭过后,健履行了昨晚的约定,他带着悠去了池袋的大型游戏厅玩。在札幌,悠虽然也去过当地的游戏厅,但那里可玩的项目远不如这里多,悠恨不得把机子里的每一个游戏都尝试一遍……之后,健还主动提出和他联机打双人对战,不过几个回合下来,健就觉得没意思了,因为他每一回合都会输给儿子。
“你小子,技术挺好啊,在家里也没少打游戏吧?”健松开手柄,笑着问正准备和一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联机的悠。而悠的眼睛只顾着盯着屏幕,顾不上看他:“还不是爸爸太弱了,我还嫌打得不过瘾呢。”
那天,悠在游戏机前玩了个尽兴,不过比起游戏,他更加感兴趣的还是放在角落里那些装着迷你手办的扭蛋机,他向机器里投了几枚一百日元硬币,幸运地拆出了他最喜欢的小火龙和流川枫。那个和他联机的小学男生在下午被他的母亲领走了,悠依依不舍地和他此生再也没有见过第二面的朋友道了别。
之后的两个星期都是这样,在每一天都满怀着不同的憧憬中,悠跟随着父亲玩遍了整个东京。他们去明治神宫参拜,去新宿御苑与鬼百合和木槿花合照,穿着色泽鲜艳的浴衣去溢满莲香的不忍池荷花旁参加纳凉大会。在浅草寺里,悠为自己的学业抽到了一支上签,在上野动物园,他们偷偷给一只猴子喂了面包。他们从西葛西站乘东西线来到千叶县,在迪士尼乐园的小飞象和太空山上玩了个痛快,在八月的中旬,悠在足立区欣赏了一场难以忘怀的花火大会……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流逝了,对悠来说,那是如梦似幻的两个星期。
很快就到了返回札幌的前一天下午,健批准给悠一万日元的费用,让他在秋叶原随心所欲地购置些想要带回去的东西。悠兴高采烈地在漫画专卖店里买了许多他早就想看的漫画和用来装饰房间的海报,多到健揶揄他“再多的话,路上就拿不动了”,又在音映像专卖店买了几张古典乐和摇滚乐的CD,最后,他去了商场的女装店里,准备给母亲买几身新衣服。
女装本就比男装的款式和设计更多,悠并不太懂这些,也不太清楚母亲最喜欢什么款式,他只是仔细看着挂在展示架上的每一件衣服,在脑海中想象着母亲穿上它们时的模样,觉得好看便会列入选购清单,希望她收到以后会觉得惊喜吧,悠这么想着。到了该付款的时候,他难为情地询问了一个看起来和母亲差不多体型的女子穿什么衣服型号,要店员按照这个型号帮他取好衣服并打包。
从商业街出来后,健带着悠坐上电车去了东京铁塔,两人在附近找了个超市,把买来的东西暂时放置在寄存处,晚饭是在寿喜锅餐厅吃的。等到夜晚来临后,他们登上了东京铁塔,在观景台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
在观景台旁的便利店,悠花五百日元买了两瓶波子汽水,它们刚被从冷藏柜里拿出来,瓶身立刻就蒙了一层细细的水珠。悠用手擦掉那些水珠,走出店门询问父亲:“要柠檬还是青苹果?”父亲回答:“柠檬吧。”他把黄色的那瓶递给他,说着:“那我喝青苹果的。”
父子俩找了个位置并排坐了下来,悠撕开那瓶绿色汽水上的包装纸,用压扣在瓶口用力一压,嗤一声弹珠便落到了细窄的瓶腰处。悠爱喝波子汽水的一大原因,是觉得弹珠掉落下来的一瞬很有趣,尽管在喝的时候,它不时会叛逆地堵住瓶口。
这天晚上天气晴朗,远处能看到富士山的轮廓若隐若现,它巍峨地耸立于彼端,像一尊慈祥而稳重的守护神默默守护着祂的子民。世界在悠的眼底变小了,来往的行人车辆如同匆匆忙忙的蚂蚁,月光像水银一样流泻下来照耀着大地,彩虹大桥已然只是一条蜿蜒的小路,车灯、路灯、霓虹以及窗子里透出的光亮汇聚在一起,点点星火,交织成一张张罗网,让整座都市绚丽无双。
街头艺人的卖唱,情侣间的窃窃私语,孩子们的嬉闹,风吹动树叶的声响,蝉在枝头窸窸窣窣地鸣叫……悠能听见所有嘈杂的声音,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东京就像是一场遥远的梦,有着一万种可能,悠沉浸在他的梦里,期待着其中任何一种能够变为现实。他幻想自己已经考上了东京的大学,毕业后顺利地找到了工作,落户到这里成家立业,成为一个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而他最亲的人都在这里陪伴着他,彼此间再也不必分开。
“爸爸。”他不禁叫着父亲。
“怎么了?”健一口气喝下了半瓶汽水,应声道。
“你真好。”即使早已过了向父母撒娇的年纪,悠也并不为此感到羞耻,然而健却因为儿子的话而涨红了脸。
“你小子,说这种话,是不是嫌一万日元太少啊?”
“没有的事。我只是一直都觉得爸爸很厉害,即使当初遭受了下岗那样的打击,也没有一蹶不振,很快就抓住了来东京工作的机会,并且在这里发展得不错。要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就熬不下去了吧?”
“悠……”健忽然感到喉头哽咽,他静默了一会儿,有些不敢再和少年纯真的眼眸对视,只敢平视着前方,“你肯定要比我厉害得多,你将来会像坐在办公楼里的那些人一样,只动动脑子就能处理好关乎国家的那类大事。你爸爸我啊,即使人在东京,做的也不过是些底层工作罢了……”
“但工厂里生产出来的皮革很好看,业绩也有爸爸一份功劳,要是大家都坐办公楼,就没人能用上好看的包和皮带了。实际上,多亏了爸爸有本事,我才能有现在这样好的生活条件,不然的话,说不定连北海道之外,啊,札幌之外的世界都没有机会看到。”
悠的语气温柔得像鸣子击石,健的心却好像被一根针刺了一样,那孩子越是温柔,这根针就越锋利,在健的某种矛盾的愧疚里,尖锐地疼痛起来。健自己很清楚,当初自己刚下岗的那段时间,一家人的收入只靠樱子在保育园的工作,哪怕来到东京工作以后,他也并没有让樱子和悠的生活比他下岗之前好多少,委实不太能配得上那句“现在这样好的生活条件”。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在东京生活,和你还有妈妈一起。”悠说。
“你现在不喜欢札幌了吗?”健避重就轻地问。
他看着那孩子从座位上起身,走到观景台的栏杆前,消遣地摇晃着还没喝完的汽水,弹珠卡在瓶腰处不断轻击着瓶壁,发出阵阵脆响。他背对着父亲继续说道:“也不是说不喜欢……毕竟是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乡,要说完全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话,可我真的不愿一辈子只待在老家,那太没意思了。”
“况且,对我来说,只要亲人都在身边,就没有乡愁那回事了。”悠转过身,脸上带着微笑,眼窝下一对卧蚕微微鼓起,明艳如盛开的太阳花,尽管神色里夹杂了些许犹疑与不安。他把来到东京第一天时问过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难道你不希望我们一家人一起生活在东京吗,爸爸?”
悠期待着父亲的答案,回应他的却仍旧是父亲的沉默。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悠的笑容像高温下的冰棒,一点点融化掉了。
“悠,你啊,是个好孩子。”过了半天,健才说了这样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一直以悠是个好孩子为荣,可这话说出口来,他却宁愿悠不是个好孩子,至少那样,他的内疚就不至于那么强烈了。
“这是什么意思?”
“行了,该回去了。”健从座位上站起来,把空汽水瓶塞进便利店门口的垃圾箱,同样像是丢垃圾一样丢给悠这句话。“走吧。”
回家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微妙,悠试图找些别的话题希望二人之间可以恢复轻松愉快的氛围,可健每每总是话不投机。虽然这几年来和父亲见面的机会不多,但头一回,悠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一些从未有过的陌生感,他看不透父亲的内心,猜不透他究竟对自己隐瞒着什么秘密,他感到自己和父亲已经不再是令别人羡慕的,无话不谈的父子了。
那只沉睡多日的小猫苏醒了,它伸出自己发痒的爪子,开始在悠的心上抓挠,似乎是发育了一些,爪子变得比之前更加锋利,力度也比之前更加凶狠,悠疼得说不出话,他拼命想叫它停下不要挠了,可它偏还越来越放肆。在失落和难过中,悠度过了这趟东京之旅的最后一晚。
返回札幌的车程在次日下午,悠简单收拾好回去的行李时已经到了午饭点,于是,健又带着他去了宫城母女的竹林小筑。虽然对上次的事情心有余悸,但悠仍然用最礼貌的姿态面对她们。一美比他第一次来时更加热情,她端上了一份冰西米露,这一次碗里额外加了许多芒果。
“下次再来东京的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吧。”一美看着悠感慨道。
“是啊,是不知道……”悠顺口回答,健则在一旁笑道:“放心吧,肯定还有机会再来的,他说过了,他要考东京的大学。”
“这样吗?不愧是悠君啊。”悠无言默认,一美流露出羡慕的表情。
“果然优等生就是不一样,我上学那会儿一想起念书就头痛,更别提考试了。”彩香坐在柜台后,用双手托着白生生的脸,看着悠说,“我说,金田一,等将来你考上这里的大学以后,能不能带我去你的学校玩?我虽然没念大学那个脑子,但我也想去大学里沾染点书卷气。”
“可以,姐姐等我就是了。”悠抬起头冲她淡淡地笑了笑。
临走的时候,一美叫健和悠先留步,她钻进里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手提袋,把它塞进了悠的手里。
“这个,请悠君收下,是我的一点心意。”一美说,“一件是给你的,另一件是给你妈妈的哟。”
悠朝着手提袋里偷偷瞥了一眼,是两个盒子,一个稍微大一点的是木制盒,另一个稍微小一些的是红色的皮制盒,都精致得不得了。悠很心动,但他小心翼翼地和父亲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直到从父亲的表情里读出了“收下吧”的意思,悠才高兴地对一美说:“谢谢阿姨,我顺便也替妈妈道谢了。”
健一直将悠送到了东京站的入站口。
“去吧,到家了以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健看着悠语重心长地叮嘱,悠点点头,说了声“我知道”,然后转身向车站里走去。走出几步后,他就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眸,只见父亲还站在那里冲他摆手。
他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转身跑过去扑进父亲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健被他的动作搞了个猝不及防,他愣了愣,立刻开始轻抚着那孩子的后背,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在颤抖着啜泣。
健心疼地安抚了悠一会儿,接着将他的脸捧在手心,那孩子的眼眶已然红得像兔子。他用手指擦掉悠眼角边的眼泪:“喂,没什么可哭的。”可悠的眼泪还是一颗颗地往下掉,健耐着性子哄下去,“等到过年爸爸就回家了,时间会过得很快。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照顾好你妈妈。有什么事情随时来信,行吗?”
悠擦擦眼睛,强迫自己调整好情绪,他望着父亲点头道:“嗯,爸爸也要保重身体。”
“好啦,快回去吧,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健最后留给悠一个微笑,悠恋恋不舍地回到原地捡起地上的东西走进车站,父亲在背后一直目送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处。
在列车上,悠慢慢平复了下来,他开始对那个手提袋里的东西来了兴趣,他先拆开了那个木盒子,里面是一只古铜色钢笔,笔筒上雕刻着《神奈川冲浪里》这副画的图案。接着他拆开了那个红色的皮盒子,里面是一瓶橙色的香水,他喷了一泵在自己手腕上,香味扩散开来,和彩香身上那股柑橘气息一模一样。悠想着对自己如此友好的宫城母女,又反省自己先前对她们的偏见,或许真的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坏了。
经过两趟转车,到札幌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末班电车赶不上,悠就打了计程车回家。当那间再熟悉不过的和式平房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意识到自己从梦里回到了现实,想要回到那个梦里,他只能在现实中重新追寻了。
悠怕这个时间母亲已经睡下,便蹑手蹑脚地拉开房门,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没想到门后的屋子里一片亮堂,从厨房里还传来了鱼板面的鲜香。
“我回来了。”他朝里屋探着头,母亲从厨房出来迎接他:“欢迎回来,小悠。”
“怎么还不睡呢?”悠脱下来鞋子,把它们摆好。
“在等小悠回家啊。”樱子兴奋地说,“我想着在路上要花那么长时间,小悠一定还没吃晚饭。所以给你做了拉面,还准备了西瓜,热水也放好了,快去泡个澡然后出来吃饭吧。”
“谢谢妈妈,辛苦了。”
去浴室之前,悠把香水和衣服交给樱子,收到儿子的礼物的樱子欣喜若狂,激动得几乎落泪。趁着悠去泡澡的时段,她打电话给丈夫报了平安,接着便迫不及待地把那些衣服一件件试过一遍,每一件都让她体会到不同的惊喜。当悠吹干头发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还穿着其中最喜欢的那件水蓝色的长裙,舍不得脱下来。
“小悠,你看,妈妈好看吗?”她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裙摆像绽放的花瓣轻轻飞舞起来。
悠上下看了看她,笑着说:“好看,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
“那妈妈明天就穿这身去上班。”樱子边说边从厨房端来拉面,接着又端来被她细心地切成一块块的西瓜,放在餐桌上。
“那帮小朋友们还听话吗?”悠随口询问着母亲的工作情况。
“不听话,可闹人了。”樱子撇撇嘴,面色有些郁闷,“刚哄完这个那个又哭,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一下子也顾不过来,寺田园长还给了我一顿训,说我不会好好看孩子。”
“我早就说过,寺田那家伙就是个混蛋,他脑子指定有点毛病,妈妈没必要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悠放下刚喝了一口拉面汤的碗,一脸不悦。
“没事,小悠不用担心我,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啦。”她重新展露笑颜,“我看着那些孩子,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有时候甚至都不敢相信,你已经是那么懂事的大孩子了,一个人出远门也完全没问题。快跟妈妈说说,爸爸还好吗?东京有多好玩?”
悠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面条,一边跟母亲讲解在东京的所见所闻,他告诉母亲:“我跟爸爸说,我将来想考去东京的学校,把你也接过去,我们一家三口定居在那。”
“那爸爸是怎么说的呢?”
谈到这里,父亲那敷衍的表情和语气再一次浮上心头,悠生出一种冲动,他非常想告诉母亲他觉得父亲有些不太对劲,但话到嘴边终究不知如何开口。
“爸爸说,他也希望。”悠沉默片刻,让这句轻描淡写的话取而代之。
“真好啊。”樱子喃喃感叹,她也像昨晚的悠那样,陷入了对自己未来的幻想,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在思念她的心上人,“我这一生啊,就只有你和你爸爸最重要,只要能跟你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害怕,什么都可以付出。”
悠顿时有些恍惚,他记得前不久才见过母亲这副陶醉的样子。稍作思考便回忆起,那是在几个月前他去瑞穗报道的那天,学校发给了他课本和制服,当晚,母亲不停抚摸着他深蓝色诘襟上的纽扣,像一个孩子抚摸她期待已久终于得到的玩具。那时,她念叨着:“虽然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但生了个很争气的孩子,真是命运眷顾……妈妈后半辈子啊,就靠着小悠享清福了。”
看着母亲沉醉在幸福中的模样,悠知道他应该也陪着她笑,可不知为何鼻腔里一阵酸楚,他隐忍着,没有当着她的面让那些泪流出来。
悠怀抱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度过了暑假剩余的日子,很快的,第二学期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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