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和杨氏来到寺殿前,面对的是如苍蝇般乱转的下人。
才从慧灯大师那求得了个吉签,结果却听闻:人不见了。
霎那间的心情仿佛从天上落在地面,碎了个透彻。
江氏视线一扫,“长九和芙兰呢?!”
几乎她话音一落,长九和芙兰各自从殿宇的两端跑来,惨白着脸色,“老夫人,夫人,宝殿周围都不见少爷身影。”
“怎么回事?!”
长九抹了把冷汗,浑身发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家少爷什么都不懂,若是出了事,他也不想活了。
时间回溯到半盏茶前,除了长九和大丫鬟芙兰贴身服侍。其余的丫鬟和小厮各自散开,都离得不远。
长九鼓起两颊使劲吹气一边又用袖子抹去石头上的灰尘,少顷,他过去扶他,“少爷你坐着。”
赵庭身上穿了件白色的衣袍,脚底和衣摆不知何时掺了香灰,坐下后,长九只见他家少爷两眼盯着脚尖一动不动,双手自然垂在一侧,圈了五六圈的两串佛珠顺着白皙的手腕滑下。
长九低头瞧了眼,顺势将他褶皱的袖口扯平,扯了几下,发觉遮掩不住他手上的佛珠便放弃了。
“少爷,我们再等等啊。”他轻声哄他。
至少要等老夫人和夫人回来,才能去到寮房休息更衣。
见他乖乖坐着不动,长九便面向着远处的空地。
空地处,前方有悬着洪钟的钟楼,以及置有大鼓的鼓楼,再往前便是一座三足圆形香炉,一足在前,两足后置,炉里升起的香烟弥漫……
檀香袭来,宁静悠远,仿佛一身的烦躁和疲惫散去,也没了心事。
一时所有人沉浸其中…………
长九那会儿只觉得一阵风袭来,烟雾卷起,空气中的檀香味更浓了些。
他笑着转头,“少爷你看炉里的烟像不像……”
结果石凳上哪里还有赵庭的身影。
吓得他当下腿都软了。
因而当江氏和杨氏回来,他早就带头去找了一圈,只是不见其人影。
护国寺地势平夷却又险峻,平夷是因着它建立在一座广阔的平地上,险峻则由于它的四周都是悬崖或者耸立的山峰,只有西面大山门前以及南门后山有可通行的道路。
知晓她儿是真的是不见了,杨氏压根不敢往深了想, “找啊,赶紧给我找!”
护国寺不是将军府,对他孙儿来说是陌生的,依着他傻愣愣的性子,哪怕是悬崖也只会往前撞,这才是最让人担忧的。
江氏硬是撑着口气,袖口下的手抖了几下,叫来余嬷嬷,“去,先去守住南边后门和大山门。”
“是,”
“还有,让寺里的师父帮忙找一找。”
从山门殿、大雄宝殿至法堂和各经楼,边边角角的地方不少,加起来的总面积与将军府可以比拟。
于是这会儿,上香的香客只见有人着急忙慌地跑来跑去,他们一时慌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这是?”
“是抚远将军府的少爷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喊出来后才意识到此处是佛堂,忙闭上眼睛念了句阿弥陀佛,走出门来看热闹。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今日的鸟儿声格外轻灵,松树沙沙作响,扑簌簌往下掉着叶子。
靠近经楼的林子处,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在林中晃过,袖口拂过低矮的木丛,勾得树叶飘落,惊扰了四处的蚊虫,只一眨眼,他手臂上和脸上便起了红点。
年轻的男子容貌清秀,眼神却是呆滞,似乎前方有某物吸引着他,步伐只知往前迈,黑色的靴子被露珠打湿,鞋面颜色深一处浅一处。
也不知躲避,脚下已经绊了好几下,一条枯树藤划过,打在他的手背上,一道红痕落下。
咔嚓,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忽然,林中传来动静。
“什么人?!”是女子警惕的声音。
窸窸窣窣,丛林处,刘婉莹余光瞧见人影,红润的脸色忽然惨白,迅速推了一旁的青衣男子一把,男子拉着她躲在树后,还有心思捏了捏她的小手,尔后在她的推拒下压低了身形逃去。
没有听见回声,不确定那人有无看见她的脸,刘婉莹惨白着小脸,慢吞吞地扶着丫鬟的手出来,几乎将手中的帕子绞碎。
几息功夫,她已经想好了理由:和丫鬟在林中迷路了。
只是不曾想到,从大树一旁绕出来后,见到的会是抚远将军府的那个傻子。她还不知外头的人正在找他的事,甚至不知他也来护国寺了。
她认得他是有缘由的,老刘氏曾经给她看过画像。
傻子,应该不懂事吧?
隐秘的心思从心底浮起。
紧张后怕的情绪未散,她心跳得厉害,努力镇定着心神,咬了咬唇,她想确定一下,于是便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赵?赵庭?”她温声细语喊他,因着紧张,声线还有些发颤。
听到自己的名字,赵庭脚下停住,只是依然低着头,眼中木然。
刘婉莹差点以为外界传言是假的,唬得她咯噔一下。
见她还要往前,绿衣丫鬟拦住她,“小姐。”
原本替小姐守风,她已经够提心吊胆的了。
刘婉莹推开她的手,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在细致观察之中,她发现这个傻子是真的没有反应,叫他停着,他便真的停在那一动不动。
刘婉莹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被汗水打湿了,猛地一松懈下来,回想起方才竟然被个傻子吓着了。
绿衣丫鬟低呼一声,似乎才反应过来,“小姐,他怎么呆呆的没反应啊?他不会是你说的那个谁吧?”
“他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啊?!”
“你问我,我又怎知。”刘婉莹视线不曾从他身上移开。
忽然一道光闪过,刺得她移开视线,她眯着眼前看向他的前方,只见有一块磨得发光的石头堵在那,离他不过三步距离。
抬眼看见他脸上和手上蹭来的伤痕,真是傻得没救了,想起他刚才把她吓成那样,刘婉莹起了逗弄的心理,说道,“算了,你继续走吧。”
一如饭前听到张嘴的指示,先要默数三下,赵庭这才抬步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
噔——鞋尖撞上石块,身形晃了晃,也不知变通。
刘婉莹这下是真的确定,无论方才发生了什么,这人也不会说出去。
她松了口气,唇角上扬。
方要说些什么,忽然咚地一声,前面的身影似是被人猛地掼倒,落地之前,脚下一绊,后脑勺撞到了左侧的石头,鲜血涌出。
几乎是一眨眼功夫,谁都没意料到的事。
“啊——”
刘婉莹当场吓得呆滞。
“小姐,血,流血了!”绿衣丫鬟指着地上的赵庭。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哪里知道他傻成这样?”她着急忙慌地后退两步,已然忘记他倒下的姿势不对,当下起了逃意。
丫鬟胆子大,上前一步,忽然对上了一双深色的瞳孔,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丫鬟唬了一跳,再次看过去,人已经晕了, “小姐,他,他没事,还活着。”
就在这时,林子深处传来找人的声音,而这声音,仿佛四处萦绕着。
她们无论从哪边出去,都有可能碰到人。
刘婉莹惨白着脸色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极力让自己冷静,“等,等会我们喊人过来,就说他,他自己摔了,不,他本来就自己摔的。”
“还有,回,回去后不要告诉任何人,反正他什么都不懂。”
不管是私底下见心仪之人,还是故意喊赵庭的名讳,又或是无意害他受了伤躺在地上。
“好,”
“来人啊!这里有人受伤了!”
悬崖处,无风而动的松树终于停了动静。
**
听闻找到了人,江氏和杨氏二人匆匆忙忙过来了。
赵庭的后脑勺伤口处已经由寺里的僧人帮忙止了血,只是白色的衣袍上免不了沾了血,尤其是肩膀两侧,像是胡乱涂抹的画作一般。
长九和芙兰当下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磕得额头红肿。
看见躺在那一动不动的孙儿,江氏差些没晕过去,腿脚一踉跄,找到便是万幸,她看向最近的那个僧人,急切问,“圣僧,我孙儿如何了?”
杨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都不敢碰他。
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肤色惨白,嘴唇泛着白,垂在两侧的手还有深浅不一的红痕,活脱脱一副遭了大罪的模样。
僧人往前一步,“阿弥陀佛,二位女施主,贫僧已经帮这位施主止了血,只是山上条件不便,为了让施主早日痊愈,还请施主早日带他下山医治。”
江氏闻言,心口吊着的那股气不敢松懈,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多谢这位师父。”
她扶着余嬷嬷,赶紧命令小厮过来。
长九已顾不得太多,带了几个小厮上来,将木板抬起。
门口处,刘婉莹缩着身体靠近丫鬟,视线不经意往木板床上瞥了眼,心跳得厉害,又赶紧移开了视线。
她咬了咬唇,在杨氏经过过时,喊住她,欲言又止,“杨伯母,”
杨氏满心思都是儿子,心里乱得很。
就这一眼看过去,她匆匆点头,脑袋嗡嗡的,却又什么也没听见,跟上江氏离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匆匆,不多时,来上香的香客都知道赵远昌的儿子受伤不醒,皆一片唏嘘。
马车里垫着厚厚的一层褥子。
颠簸之中,二人身上都沾了血,回到府中便匆匆忙忙叫太医过来了。
赵远昌听到儿子出了事,吓得心跳骤停,几乎是背着刘太医回到府中。
一进屋,便被血腥味冲得脸色一变,一把拖着刘太医进来,“刘太医!”
江氏始终提着心吊着胆,闻言,“太医呢?是不是刘太医来了?”
一个猛劲一拉,刘太医几乎趴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生怕他再拖一回,他忙爬起身,走过去查看他的伤口,又掀开他的眼皮,尔后他抹了把额头汗水松口气道,“失血过多,止了之后便无大碍,只要醒来了便没事了。”
江氏松了口气,“那,那我孙儿多久能醒来?”
“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日……”刘太医保守道。
杨氏方坐起来,闻言再次坐下,才发觉后背早被冷汗打湿。
随后,刘太医抓了药让他们给赵庭喂下。
赵远昌摸着儿子冰冷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才多久的功夫。
话音一落,下人哗啦啦跪下。
然而这些人下跪,压根不能平息杨氏后知后觉的怒火,她颤着声音讲述了寺庙里发生的事。
“还要多亏了刘婉莹那姑娘找到庭哥儿。”
赵远昌视线不离儿子,只叫那些人滚出去跪着。
缓了半晌后,察觉到儿子的手慢慢热乎起来,他绷紧的身形缓缓松下来,看向江氏,“娘你身体受不得累,刘太医也说了只要庭哥儿醒来便好了,这里有我和瑾娘看着,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江氏正小心翼翼替他手上的伤口上药,闻言拒绝了。
三人守着他不肯离去。
只是,之后的一日,赵庭并未醒来。
更啦,
诶!下章醒来后会是正常,真的太难磨了!
这章有20个红包哈,依然先到先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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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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