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赵远昌两三口呼噜一碗粥,听到杨氏的话,诧异道,“还不到月中旬,娘怎么想着去护国寺了?”
杨氏用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唇角,“我听余嬷嬷说,娘最近睡得不踏实,想去寺里烧烧香,我和庭哥儿便随娘去一趟,也便她安安心。”
赵远昌搁下碗,“既然如此,那就多带几个小厮丫鬟,省得被人冲突了。”
杨氏点头应允,准备吃自己的早饭。
赵远昌起身,摸了把儿子的脑袋,“你爹去上朝了,儿你出去外头要听话。”
他手劲没收住,赵庭黑乎乎的脑袋被他压得一偏。
杨氏还没来得及说他,赵远昌便笑呵呵收起手,心虚地将手背到身后,“瑾娘,我走了。”
“去吧,”杨氏也不说他了。
她喝了碗粥,又吃了两个水晶小笼包便饱了。
芙兰和长九他们一早便在收拾东西,临近出门,反而是赵庭要带的东西比较多。
他喜欢的书;防蚊虫的草药;山上冷要披的外衣;轻快的靴子;他喜欢的点心茶水……
大包小包,足足三四个包裹。
杨氏还有些嫌少,加了几样水果,亲自过眼才放心。
要去寺庙,他们今日穿着都极其朴素,江氏手上戴了两串佛珠,她时常念经,佛珠上的檀香味十足,让人沉心静气。
见孙儿过来,她将手上的两串佛珠都褪下,绕到他手上,“戴着,保平安的。”
赵庭一双手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手腕处白皙,佛珠绕上去,多了些干净清冽的韵味。
江氏帮他的袖子撂下,这才满意。
她一手扶着余嬷嬷,一手扶着孙儿。
杨氏跟在其后,发现自己帮不了忙,一时露出无奈的神色。
长九先上马车,再把赵庭接上去,扶着他进去坐下,尔后再腾出位置出来。
坐稳后,马车缓缓行驶,江氏掀开帘子,视线随着外头景色移动。
感叹: “许久不出门,一晃便是秋天了。”
杨氏闻言道, “娘你若是想出门,下个月我陪你到庄子里走一走,我听说庄子里不少瓜果都熟了。”
江氏年轻时练过武,性子活泼,不愿拘在府里,嫁人后,赵远昌他爹为逗她开心,便时常带她到庄子里去玩,爬树摘果,下田摸鱼,她都干过。
江氏神情一晃,撂下帘子,“等天冷了,蚊子少了,带庭哥儿一齐。”
杨氏笑了, “我们一大家子都去也无碍。”
马车晃悠悠地往前走,经过闹街时一阵喧闹,赶马的马夫时不时吆喝两声,好让前方的行人散开。
当然,大部分人看见附有将军府标识的马车,都会主动让开。
护国寺在京城管辖范围之内,却不在郊外,而是在内城的西边,约摸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达。
他们走得慢,比寻常人又多了几柱香功夫。
越往西走,喧闹声逐渐落在后头,随之便是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还未抵达时,杨氏掀开一角,只见一座高耸葱郁的山峰上立地拔起,拾阶而上,四周弥漫着白雾,阶梯似延伸到一半便断了。
坊间有传言,护国寺的得道高僧都有通天的本事,为此才将庙宇宝殿建造在直通云霄处。
山脚下,连接石梯处是一块偌大的空地,供香客落脚用。
今日的天气极好,停车前,杨氏便瞧见前方空地处停了两三辆马车,她扫了眼便移开视线。
马车停下后,她先行扶着芙兰的手,踩着脚凳下来,尔后回头,扶着江氏下来。
长九趁此上去,去到里头把他家少爷背出来。
一下马车,杨氏走前去,伸手抚平赵庭衣服上的褶子,待拾掇好,她看向石梯,“娘,我们走吧。”
“嗯,”江氏抚着胸口,深呼吸一口气,扶上余嬷嬷的手往上走。
一行人往山上去,身后的小厮抱着东西呼啦啦跟上。
长九扶着他家少爷,身后还有两三个护着,他提醒,“诶呦,少爷,小心。”
赵庭完全是被拉着往上走的,好几回回一抬脚,靴子的前端便磕在台阶处。
江氏闻声,抬起手擦了擦汗,叫几个小厮把她孙儿背起来。
她想,佛祖会谅解的。
走了还不到一半路程,杨氏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她道,“娘,你要不要坐轿子上去?”
江氏迈着腿往上走,喘息着,摇头拒绝,“不用。”
这样爬上一爬,心悸的症状缓和许多。
山顶的雾气渐往上跑,他们隐约望见了佛殿的一角。
“呼,终于到了。”
山门耸立。
进门之前,一行人理了理着装,杨氏和江氏二人扶着赵庭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有些香客早来得更早,四处弥漫着香火檀香。
江氏有目的地选择先去宝殿烧香。
“阿弥陀佛,”
门口有穿僧衣的和尚,合十礼。
临门一脚,江氏和杨氏不经意扯平袖口,满心虔诚。
江氏扶着赵庭的动作也规矩不少,即使知道他不懂,也提示他,“庭哥儿小心些。”
丫鬟和小厮则皆留在门口。
捐了香油钱后,杨氏左手拿香,右手拿烛,点好后,举香至头顶作揖,尔后将其插在香灰中。
二人拉着赵庭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拜。
江氏嘴唇微动,只祈祷佛祖和菩萨能保佑她孙儿早日转好。
起身后,她烦乱已久的心竟然慢慢定下来,她再次作揖。
杨氏扶着赵庭立在一旁。
“走吧,”江氏走上前。
“嗯,”
出了门,杨氏往四周看了眼,刚想说四周转转,忽然被人打断了。
“两位女施主留步,”正是方才合十礼的僧人。
江氏和杨氏对视一眼,忙合十指。
“女施主,师父有请。”僧人道。
杨氏惊讶,“圣僧的师父是?”
“慧灯大师,”
江氏手一颤,“慧灯大师游历回来了?”
慧灯大师是得道高僧,连当今圣上要见他一面,也得看他的想法。
当年,赵庭出事时,她便找慧灯大师算过,如今十二年又余了。
所以,江氏紧张是正常的。
得知慧灯大师要见她们,婆媳二人来不及多想,脑袋嗡嗡嗡的,对着僧人一礼,着急忙忙扶着赵庭就要过去。
只是,他再次道,“师父说了只见二位女施主。”
“那,”江氏握着孙儿的手一紧。
只是年轻僧人已闭上眼睛,手中转动佛珠,无声诵读着经文。
“娘,让长九他们守着庭哥儿,我们先过去吧。”杨氏也是认真衡量了一番。她儿如今的状态,只怕慧灯大师是有办法的。
既然要见他们,除了庭哥儿的事,她想不到其它。
“好,”江氏点头应了。
以防耽搁时间,留下所有的小厮和下人看护着,婆媳二人跟着僧人过去。
长九见她们离开后,忽然看到什么,眼睛一亮,“少爷,那古松树底下有石头,我们快过去坐下吧。”
感觉到拉力,他木然地跟上。
这边,在僧人的带领下,经过两处放生池,他们到达了一处古朴不起眼的禅房前,它的正前方是悬崖,周边用古树桩子围着,一棵高耸的松树从悬崖拔立而起……
两人此时毫无心思欣赏四周的景色。
僧人合十礼后便移开了。
婆媳二人对视一眼,脚下定住一般。
忽然,侧面的禅房传来一道悠长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古朴年老的门缓缓吱呀一声打开。
炉上的水还烧着,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一个着灰色僧衣的僧人背对着他们。
“见过慧灯大师,信女是抚远将军府的江氏和杨氏。”她们屏着气息缓缓合十指。
热水倒进茶壶,茶叶上下漂浮。
他停下动作,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父,信女想问问我家孙儿。”江氏虔诚一礼,有些急切。
屋内隐约飘起茶香,“二位女施主不必愁苦,菩萨大善,万物生,自有缘法……”
出来之后,两人还迷糊着。
杨氏恍惚, “娘。”
“走吧,我们去找庭哥儿。”
两人离去后,大门缓缓合上,崖上不见风,松树竟然沙沙作响。
着灰色僧衣的僧人站在慧灯大师面前,“师父,外头起风了,师父我还是不懂。”
“阿弥陀佛。”
慧灯合上眼睛。
缘法,不过是归其位,顺法道。
江氏和杨氏一路压抑着情绪,仿佛日子有了盼头,只是刚到前边空地处,不但没见着庭哥儿。
反而是发现将军府的下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是的,赵庭又丢了,一如前段时间在府中,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偷溜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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