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考试结束后的日子，秦臆博过得波澜不惊。那场考试对她而言，就像投入池塘的小石子，涟漪散去，水面复归平静。她依旧在九班过着“学渣的自我修养”生活，上课努力听讲，下课和张琦插科打诨，偶尔对着天书般的数学题抓耳挠腮。分班？那是学霸们才需要紧张的事情。
直到周一的清晨，空气中还残留着周末的慵懒气息，清河一中公告栏前却已是人声鼎沸。巨大的红底黑字分班名单像一张巨大的成绩审判书，牢牢吸附着所有学生的目光。
秦臆博是被张琦拽着挤进人群的。张琦紧张得手心冒汗，嘴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千万别把我们分开……”
秦臆博倒是心宽：“安啦安啦，你看我名字指不定在哪个旮旯呢，你肯定比我高，我们肯定还在一个普通班，说不定还是同桌呢！”她甚至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前排学霸们看到自己名字进入“奥班”重点区域时或激动或淡定的表情。
“找到了！九班！”张琦突然指着名单中段的位置尖叫，“秦臆博！我在九班！”她兴奋地摇晃秦臆博的胳膊。
秦臆博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在“高一（9）班”的名单里看到了张琦的名字。她咧嘴一笑，正准备说“看吧，我就说……”，目光习惯性地、漫不经心地往名单更上方扫去——那是重点班的区域。
“高一（1）班，奥赛班……”她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定格在名单的末尾。
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赫然印在“高一（1）班”名单的最后一行。
【秦臆博】
秦臆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昨晚熬夜看小说出现了幻觉。她甚至踮起脚，把脸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冰冷的玻璃橱窗。
没错。
秦臆博。
高一（1）班。
年级排名：100名（后面似乎还用小字标注了班级排名）。
“嗡——”
一股巨大的、荒谬的、带着强烈眩晕感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秦臆博感觉周围的喧嚣潮水般退去，世界只剩下那个刺眼的、仿佛在嘲笑她的名字。
“臆博？臆博你怎么了？”张琦察觉到好友的异样，顺着她呆滞的目光看向名单顶端，“看什么呢？重点班有什么好……看……的……”张琦的声音也卡壳了，她的眼睛瞪得比秦臆博还圆，嘴巴张成了一个完美的“O”型。
“秦……臆……博？”张琦一字一顿，仿佛不认识这三个字了，她猛地扭头，死死抓住秦臆博的肩膀，“你？！重点奥班？！秦臆博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被什么学神附体了？！还是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逗我玩？！”
张琦的惊呼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公告栏前炸开了锅。周围认识或不认识秦臆博的同学，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震惊、探究、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丝隐秘的鄙夷。
“谁？秦臆博？九班那个？”
“进奥班？那她是进了一班还是二班啊？”
“我记得她上次月考是倒数来着……”
“奥班门槛不是年级前一百吗？她刚好第一百？这么巧？”
议论声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秦臆博身上。她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火烧火燎。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完了。
彻底完了。
那个靠窗的男生……他写的……是真的答案！
她不是靠人品爆发，她是靠……作弊！靠抄答案！抄进了整个清河一中金字塔尖的奥赛班！
“我……我不知道……”秦臆博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我……我……”她看着张琦惊疑不定的眼神，百口莫辩。她该怎么解释？说她考试时“借”了旁边一个自称能考年级前五的“装逼犯”的答案抄？结果那家伙可能真没装，而她，靠着抄袭，一步登天？
这简直比踩狗屎运还离谱，还让她无地自容！
“我……我肚子疼！先去教室了！”秦臆博再也承受不住那些目光，猛地挣脱张琦的手，像只受惊的兔子，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冲出人群，朝着高一教学楼的方向狂奔而去。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时光倒流，回到考试那天，她一定规规矩矩只写“解”，打死也不去招惹那个“学霸”！
高一（1）班——奥赛班，位于教学楼顶层最安静的位置。秦臆博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气氛与普通班截然不同。没有喧哗打闹，只有低低的讨论声和翻书页的沙沙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是专注，是竞争，是学霸们特有的气场。
秦臆博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推开门。几十道目光瞬间投射过来，带着审视和新奇。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格格不入。她低着头，快步走向唯一的空位——教室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角落。很好，倒数第一的位置，实至名归。
她刚把书包塞进桌肚，还没坐稳，就听见前门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深蓝色的校服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白皙小臂，长裤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手里拿着几本看起来就很厚的书。正是那个考场里“下笔如有神”的男生。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径直走向讲台旁边的位置——那是教室的C位，正数第一的专属宝座。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利落，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从容。
秦臆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随即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膛。是他！那个给她抄答案的“学霸”！他果然在奥班！而且看这位置……他可能真的考了年级前五！甚至……第一？
巨大的冲击让秦臆博脑子一片空白。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座位上，目光不受控制地粘在那个背影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微垂的颈项，勾勒出干净利落的线条。他正低头翻看着一本英文原版书，侧脸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周焕。
原来他叫周焕。
公告栏上高一（1）班名单的第一个名字，年级排名：1。
奥班的正数第一和倒数第一。
他们不仅相遇，还以一种极其戏剧性、极其讽刺的方式，成了同班同学。
秦臆博感觉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考场上的调侃、自己抄答案时的“心安理得”、甚至最后那句带着点施舍意味的祝福……此刻都化作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羞耻心上。她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班主任李老师，一位以严厉著称的中年数学老师，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他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在秦臆博身上似乎多停留了半秒，那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秦臆博的头垂得更低了。
“同学们，恭喜你们进入高一（1）班，奥赛班。这意味着你们是本届的佼佼者。”李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但进入这里，不是终点，而是更残酷竞争的开始。这里的教学进度、难度、要求，都与普通班不同。我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收起所有的侥幸和懈怠。”
“侥幸”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秦臆博心上。她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侥幸”。
李老师开始点名，熟悉新同学。点到“周焕”时，那个清冷的背影只是微微抬了下头，算是回应。点到“秦臆博”时，秦臆博几乎是蚊子哼哼地应了一声，感觉全班的目光又一次聚焦过来，带着审视和好奇——这个陌生的名字，这个年级吊车尾冲进奥班的“黑马”。
点完名，李老师开始宣布班规和课程安排。奥班的节奏快得惊人，除了常规课程，还有额外的竞赛辅导、拓展训练、自习要求……秦臆博听得头皮发麻，感觉眼前一片灰暗。她偷偷瞄向周焕，他依旧平静，仿佛老师说的只是寻常小事。
下课铃响，李老师离开。教室里紧绷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一些，但学霸们很快又投入到书本或低声讨论中。秦臆博正想趴下装死，一个身影笼罩过来。
她抬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周焕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阳光被他挡住，秦臆博瞬间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压迫感十足。
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纯黑色，没有任何花纹，和他的人一样简洁冷硬。
秦臆博的心跳瞬间飙到一百八，大脑一片空白，舌头打结：“你……你……”
周焕的目光在她涨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情绪，只是将那个黑色笔记本轻轻放在她堆满新书的桌角。
“你抄进来的。”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没什么起伏，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清泠泠的，像冰泉落石。没有嘲讽，没有质问，甚至没有好奇，只是在陈述一个他亲眼所见、毋庸置疑的结论。
说完，他没再看秦臆博瞬间石化的表情，也没等她的任何反应，转身就走出教室，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留下秦臆博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铺天盖地的羞耻。那五个字，像冰冷的子弹，精准地洞穿了她所有的侥幸和伪装。
“你抄进来的。”
完了。
她不仅抄进了奥班。
还被“答案”本人，当众、平静地、盖棺定论了。
奥班的第一天，秦臆博的世界，天塌地陷。窗外的梧桐叶似乎更蔫了，空气凝固在教室里，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桌角那个崭新的、仿佛在无声嘲笑她的黑色笔记本，欲哭无泪。这地狱般的奥班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她所在的班级里还坐着一个洞悉她一切“原罪”的年级第一。
秦臆博几乎是逃离一般冲出教室。在楼梯拐角，她撞上了气喘吁吁追上来的张琦。
“秦臆博！你跑那么快干嘛！到底怎么回事！”张琦抓住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不解。
秦臆博看着闺蜜关切的脸，想到周焕那冰冷的五个字，再想想之前格格不入打量的目光，巨大的委屈、恐慌和孤立无援感终于冲垮了堤坝，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琦琦……”她哽咽着，把脸埋在张琦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带着绝望的哭腔，“我完了……我真的完了……那个周焕……他就是我考场旁边那个学霸……”
张琦愣住了，联想到公告栏上的名次和秦臆博此刻的反应，一个荒诞又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成型。她倒抽一口冷气，抱紧了颤抖的好友，低声问：“你……你抄他的？”
秦臆博在她肩上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迅速洇湿了张琦的校服。
张琦沉默了几秒，用力拍了拍秦臆博的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担忧：“秦臆博，你惹上大麻烦了！”
高一（1）班，此刻在秦臆博看来，刺眼得如同囚牢。奥班的光环，对她而言，成了烫手山芋和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而炸弹的引信，就握在那个名叫周焕的、高深莫测的年级第一手里。
期待多多的收藏和评论，写了两天的大肥章献上[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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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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