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站在你身边》
2024.10.8，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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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床头柜上的闹钟按时响起，尖锐的声音划破宁静。一只手胡乱地在空气中挥舞了几下，终于精准地按了下去。
周一，早晨7点15分，这时闹钟已经响了第二轮。
裴桢勉强撑起身子，用尽力气让自己睁开眼睛。她揉了揉睡得像鸟窝的头发，关了空调，起床拉开窗帘。
又是打工人辛苦卖命的一周。
裴桢机械般地洗脸刷牙，从衣柜里随意抓取一件白色衬衫和一条牛仔裤，把头发简单扎成一个马尾就出门了。
从起床到出门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出门步行到地铁站需要十分钟，裴桢必须赶上7点40的那趟地铁，才能在8点20分到站，利用最后的十分钟完成买早餐、等电梯、打卡等一系列动作，顺利在8点30分之前坐在工位上。
这是她入职“汇建”的第三个月零六天。据不完全统计，她现在手上同时对接着四个长期项目和两个因为同事离职，她作为新员工顺理成章接盘的烂摊子。数不清的图纸、会议、合同，出差……组成了这三个月零六天的日日夜夜。
裴桢28岁的生日愿望，是希望35岁之前在南阳这个城市的非中心地段拥有一套70平米的两居室。
她还有七年的时间可以努力。
当初选择向“汇建”投递简历，除了向熟人了解过这家公司的提成可观，还因为这里的女同事占大多数。在女孩子多的环境里呆着她更有安全感。
哪怕提成可观对等的是无止尽的加班和经常性的单休。裴桢觉得，咬咬牙还是能熬过去的。
裴桢是个踏实且固执的人，从小就是。对待自己想要完成的事，就是死磕。
小学时因为手脚纤细，皮肤白皙，被艺术团的老师选中参加期末文艺汇演，可裴桢没有一具柔软的身体，常常因为四肢僵硬跟不上舞蹈动作被其他同学笑。她宁可牺牲午睡时间，也要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地练，直到正式演出那天，毫无差错地完成整个表演。
念高中的时候，因为物理成绩不好，总是在下课时间被老师点名教育，她就下定决心把自习课的所有时间安排给物理这门科目，写试卷，背公式，改错题，天天缠着老师问问题，从38分的物理成绩一直冲到了108分。
她是相信勤能补拙的人，所以在上一个清闲的工作岗位上，放弃所有休息时间，考取了行业内三个含金量较高的证书。也正是因为这样，在来到新公司的第一时间就收获了王诗诗这个新朋友。
几乎是踏着最后两分钟的极限时间冲向写字楼的，裴桢在心里默念，许愿等电梯的人少一点……少一点……
拿出在学校短跑冲刺的水平，跑到连保安都只能看到一抹残影。
跑进大厅的时候，大概是太过心急，裴桢就像猫和老鼠里那只那只刹不住车的汤姆猫，脚底打滑，一不留神撞到一个人的背上。
那人被裴桢往前推了一把，险些没站稳，趔趄了一下，手里的拐杖及时撑住了。
是个腿脚不方便的人。
他身形很高，大概比裴桢高出一个头，裴桢没来得及抬头看，而是低着头不停鞠躬道歉，她注意到那人穿着的白色T恤，灰色运动裤，左腿的裤管空荡荡的。手臂上挂着一大塑料袋的食品，青筋暴起。很明显，两只手需要拄拐杖，只能靠手臂承载物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方没有出声，而是摆了摆手。冒冒失失差点撞倒腿脚不方便的人，是裴桢半夜醒来都要抽自己嘴巴的程度。
8点29分42秒，终于打上了卡。裴桢立刻调转方向，想要找到刚刚那位男士，180°大鞠躬给他诚挚地道歉，再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能帮助到他的。
在一楼大厅找了一圈，没找着他。问了保安，保安说他拎着东西上了电梯，也没注意是几楼。
写字楼一共32层，除了企业，还有一些小型个体户的工作室坐落在此处，算下来也有好几十家，除了员工还有客户，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要想找人如同大海捞针。
裴桢把包包一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呼了一口气。
隔壁工位的王诗诗凑了过来，扔了两包虾条在她桌上，低声说，“老刘一大早就找你呢，没看见你在位置上，我说你肚子不舒服，上洗手间去了。她让你等会回来了进去找她。”
“她有没有说找我干嘛？”裴桢问。
“肯定是轨道地产那个项目的事，那烂摊子的锅都背你身上了，老刘被金主爸爸为难了，当然是找你撒气了。你啊，进去之后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那项目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能解决早就解决了。”
王诗诗滑着椅子回到工位，把桌面上的零食都塞进了抽屉里。
老刘是“汇建”的副总，兼商务部的部门经理，分管商务版块的所有工作，叫刘攸宁，一个将近四十的干练女人。从老板创立公司起就跟着他一路打拼到现在，脾气暴躁，要求极高，拼命三娘一个。平时只要冷着脸从办公室走出来，路过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裴桢伸出手，“我没赶得及买早餐，给我个小蛋糕垫巴两口。”
“喏，蛋糕，蛋卷，还有小饼干，都给你……”王诗诗如数家珍般，把哆啦a梦的抽屉打开，把刚塞进去的小零食又掏出来一一递给裴桢。
裴桢：“你哪来那么多这些。”
王诗诗：“买的呀，便利店老板刚送来的，昨晚12点多秋慧姐她们在群里团购，你是不是没注意看。”
“平时都是那个叫小佟的小伙子来送的，不知道怎么的今天老板自己来的，他又不方便，早知道不让他来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过去拿就好了……”
裴桢哦了一声，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蛋糕，完全没注意听她后面两句说的什么。脑子里一直在盘着轨道地产那个项目还有什么没完成的工作。
把两个小蛋糕塞进肚子里，咕嘟咕嘟灌了一杯热牛奶，裴桢起身敲开了老刘办公室的门。
“进来。”
刘攸宁今天穿的灰色连衣裙，头发挽起来，化了点淡妆，耳朵上的银环造型夸张独特，引人注意。
裴桢打心底里觉得，老刘是个大美女，五官突出，也不显年纪，骨相比大多数人优越，但大家常常因为老刘的扑克脸忽略了她是个美女这个事实。
“刘总，您找我？”裴桢开口。
“嗯…”刘攸宁停下手上的动作，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眉心。
“我待会还要出门开会，我直说了吧。杨总有个新项目，是他的老领导直接委托的，在江南区，是恒达地产的高档小区，五个多亿，分两期。咱们给施工单位做全过程咨询。由你来总负责，带上秋慧姐和诗诗，你们三个一起参与过两个项目，默契度是有的。招标文件我待会发你们仨邮箱。之后每周五下班前，你负责来我这汇报项目的进展。”
刘攸宁的声音较浑厚，语气沉稳，条理清晰，自带不容拒绝的威慑力。裴桢知道的，对于工作任务，她向来是安排，并非商量。
“刘总……”裴桢有话说。
“我先说完。这个项目的工期紧任务重，你的提成会比你目前手上的项目提高10%，周末加了班，每个合同节点完成之后还可以申请调休，这些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杨总汇报过方案，他已经初步同意了，该有的都有，具体的会拟在协议里。”刘攸宁大概是看出她心有顾虑，把自己能考虑到的问题都替她提前考虑了。
“小裴，你刚来不久，不代表你刚工作不久。让你接受这个项目，是因为你之前在地产投资集团工作，对这类型的项目会比较熟悉，看得出你也很勤奋，后面多和秋慧姐她们沟通学习，成长会非常快。”刘攸宁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又继续戴起眼镜审阅桌面上的文件。
“你是我从几十个竞争者里层层筛选出来的，观察了你三个月，我才敢跟杨总提这事儿，你别让我失望。”
“嗯……”裴桢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还没做好接受这个任务的准备。但老刘的最后一句话激起了她的斗志，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会拿捏人心的领导。
走出办公室，裴桢瞬间压力剧增，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在座位上。
“怎么了？老刘朝你发难了？”王诗诗看见她这副样子，又滑着椅子凑了过来，还不忘把刚泡好的咖啡递给她。
王诗诗是裴桢在汇建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
她从小就是极其慢热和内敛的一个人，在旁人看来甚至有些孤僻。在她的少女时代，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没有兴趣爱好，也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了解过她的家庭情况的同学，大多是敬而远之。所以一直到大学毕业，也没有一个真正合拍的朋友。
裴桢从来不参加同学聚会，昔日的同学几乎已经没有联系了，上一个公司的就职经历也不太愉快，更别提把同事当朋友了。直到入职汇建的第一天，被安排在王诗诗旁边的工位。
这个脸蛋圆圆，笑起来挂着两个小梨涡的姑娘，比自己小两岁。家境优渥，生性乐观，和谁都自来熟。
一听说裴桢未满三十就手握本行业三大含金量最高的证书，王诗诗对她的兴趣比对任何人都大。第一天见面就笑嘻嘻地问裴桢有没有考试资料可以分享，点奶茶的时候总会多点一杯递过来。裴桢不太喜欢和人亲近，一开始觉得她的靠近是对自己私人边界的一种冒犯。
直到有一次在项目会议上，甲方代表对着裴桢故意发难，王诗诗替她怼了回去，俩人双双被甲方领导投诉到大老板那儿。她才发现这姑娘挺可爱的。
没有城府，内心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全都写在脸上了。
“老刘让我负责新项目……”裴桢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造价这么多……”
“五百万？”
裴桢摇摇头。
“五千万？”
裴桢摇摇头。
“……五个亿？你自己？”王诗诗瞪大了眼睛。
裴桢：“我没那个能力，我需要你的帮助。还有秋慧姐。”
话音刚落，手机里响起了邮件提示音。裴桢迅速用电脑打开邮箱，接收了老刘的邮件。
退出页面时，她看到了另一封来自官方邮箱的未读邮件。点开，是一张富有童趣的彩色贺卡。
“有些事情可能你已经忘记，但我们依然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邮箱唱了一首歌送给你，希望它能给你带来一些惊喜和欢乐。Happy Birth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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