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邱,快来吃面!”林妈妈的声音从隔壁阳台传来,带着北方人特有的爽朗。
六岁的邱书扬放下彩色蜡笔,从自家阳台探出小脑袋。隔壁阳台上,比他大一岁的林意已经坐在小餐桌前,朝他挥着手,眼睛弯成两道月牙:“书扬,今天有手擀面!”
那是他们刚成为邻居的第三个月,也是邱书扬父母还没有开始频繁争吵的短暂平静期。他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下楼,穿过两家之间的小花园。林意家永远那么热闹,那么温暖,餐桌上总摆着他从未见过的各种面食。
“阿姨好。”邱书扬小声问好,规规矩矩地坐在林意旁边的椅子上。在家里,他从来不敢在饭前说话,但林妈妈总是笑眯眯地摸他的头:“小邱真有礼貌。”
第一口面条入口,邱书扬的小脸立刻皱成一团。好酸!醋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他强忍着咽下去,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了?”林意凑过来,温热的气息拂过邱书扬的耳畔。那时的林意已经比同龄孩子高半个头,说话做事都带着超乎年龄的稳重。
“没、没什么……”邱书扬摇摇头,不想显得不懂事。他准备硬着头皮吃完这碗面,却看见林意突然把自己的碗推了过来。
“咱俩换。”林意说得很自然,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的没放醋。”
邱书扬愣住了,他明明看见林妈妈给两碗面都淋了醋。低头看林意推过来的碗,醋味确实淡了很多——林意悄悄把自己碗里的醋撇掉了。
“小林哥哥……”邱书扬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叫道,这是他对林意特有的称呼。在家里,他是必须完美无缺的“书扬”;在学校,他是沉默寡言的“邱同学”;只有在林意面前,他可以是会撒娇、会任性的“小邱”或“书扬”。
林意冲他眨眨眼,那双标志性的眯眯眼弯得更深了:“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从那天起,每次在林意家吃面,邱书扬总能得到一碗没有醋的面条。有时是林意提前告诉妈妈,有时是他偷偷把自己的那碗换给邱书扬。这个小小的秘密,成了两个男孩之间无言的默契。
邱书扬用力摇了摇头,内心暗骂一声。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吃个面怎么还想起了以前这么羞耻的回忆。他嫌弃的又摇了摇头,仿佛这样就能把内心深处的记忆驱除。
吴想关注到了邱书扬的异常,关心的问道:“邱书扬你怎么了?”
“没事,面汤溅到眼睛里了。”他随口胡诌。
“没烫到吧,要不要帮忙?”
“没事,你看,好了。”邱书扬停止了摇头的动作,转头看向吴想,特意使劲儿眨了眨眼睛。
“切——,行,兄弟去洗澡了。”吴想和其他两位室友收拾着东西,准备下楼洗澡。
宿舍门关上的那一刻,邱书扬还没从刚刚如此逼真动人的回忆中走出来,现在宿舍一下只剩他一个人,他有点恍惚。他又不由的想起几个小时前的“偶遇”,那个从前邻居家的哥哥,林意。自己今天为什么总想他,邱书扬有点郁闷。
“叮咚”一声消息通知救他于苦海,邱书扬打开手机,看到是妈妈给发的。
是不是快期末了?哪天回来?
看到消息,邱书扬微红了眼眶。虽然自己上大学后除了寒暑假就基本不回家,但细心的妈妈从来没有忘记关心他。他吸了吸鼻子,手指飞快地打着字。
邱书扬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在夜幕中显得格外修长白皙。那是双天生就该属于钢琴家的手——十指纤长如白玉雕琢,骨节处泛着淡淡的粉,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一丝不苟的精致。他的指尖在键盘上轻轻跃动,像在弹奏一段即兴的肖邦夜曲,每个动作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韵律感。手腕微微凸起的尺骨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如同五线谱上纤细的延音线。这双手曾在黑白琴键上流淌过《月光》的忧伤,也曾在舞蹈教室的镜前划过利落的弧线。此刻它们却在“发送”键上方偷偷地颤抖,暴露了主人平静外表下的波澜。
发送成功。
邱书扬以为母亲知道自己快回来之后就不会再回消息,然而他错了,还是大错特错。
屏幕上赫然写着:小林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
邱书扬以为这会是一条与自己有关的消息,没想到是问的林意。邱书扬大脑飞速运转,看来应该是林意这次回去的真的很晚。但是,按照邱书扬的一贯作风,如果今儿他邱书扬没碰见林意,他随便说句“不清楚”也就算了,但他今天碰到了,还跟人一块儿洗了澡,他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于是,他在聊天框内输入:他可能要晚点回去。
然后,又怕没说清楚,又补了一句:毕业事情有点多,别担心。注意身体。
六月总是忙碌又难忘的,有人在六月忙着庆祝结束了人生阶段性的学业生涯,有人却为了期末不挂科而苦恼。邱书扬就是后者,毕竟下下周就要期末考了。
放下手机,邱书扬从书桌前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户。夜风微凉,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气息。远处音乐学院的琴房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某间练习室里传来的钢琴声——大概是哪个和他一样赶期末的学生在加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修长,指尖因常年练琴而略显粗糙。六月的期末考对他来说并不轻松,除了理论课,还有一场独奏考核,曲目是肖邦的《革命练习曲》,技巧要求极高,他最近练得手指发僵,却总觉得还不够完美。
他回到书桌前,翻开乐谱,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窗外的琴声仍在继续,期末的压力让他无法松懈。
夜里一点,邱书扬关了台灯,为了不吵醒舍友悄悄地爬上床,进入了梦乡。梦里与他发消息的人不是妈妈,而是林意,他问期末考是什么时候。
邱书扬轻轻舒了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六月中旬,下下周。
林意很快回复:那最近是不是又要开始泡琴房了?
他低头打字:嗯,明天开始加练。
林意:那周六的面还吃吗?
邱书扬犹豫了一下。他确实该抓紧时间复习,可心里又莫名不想推掉这次见面。他斟酌着回复:吃,但可能不会太久。
林意发来一个OK的表情包,又补了一句:放心,不耽误你练琴。
邱书扬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最终只回了一个嗯。
放下手机,邱书扬从书桌前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户。夜风微凉,带着初夏特有的草木气息。远处音乐学院的琴房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某间练习室里传来的钢琴声——大概是哪个和他一样赶期末的学生在加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修长,指尖因常年练琴而略显粗糙。六月的期末考对他来说并不轻松,除了理论课,还有一场独奏考核,曲目是肖邦的《革命练习曲》,技巧要求极高,他最近练得手指发僵,却总觉得还不够完美。
手机又亮了一下,林意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早点睡,别熬夜。周六见。
清晨六点,邱书扬被生物钟准时唤醒。窗外天色刚亮,淡青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他揉了揉太阳穴,昨晚练琴到凌晨一点,指尖仍残留着轻微的酸痛感。他翻身下床,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书桌前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早已冷透的绿茶。他轻手轻脚地换上运动服——黑色速干T恤,灰色运动短裤,袜子拉到脚踝处,最后系紧跑鞋鞋带。晨跑是他从大一开始养成的习惯。起初只是为了增强体力,应对长时间的练琴,后来渐渐成了他每天必不可少的仪式。
校园的清晨空旷而安静。邱书扬沿着湖边的小径慢跑,呼吸平稳而有节奏。他的步伐轻快,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六月初的风带着微凉的湿气,掠过他裸露的小臂,带走皮肤上渐渐浮起的热意。
跑到第三圈时,他察觉到身后有另一个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邱书扬没有回头,但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一些。
“喂,等一下。”一个陌生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邱书扬脚步一顿,侧头瞥了一眼。对方是个高个子男生,穿着深灰色的运动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他看起来有些眼熟,但邱书扬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是钢琴系的邱书扬吧?”男生微微喘着气,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我是作曲系的蒋易难。”
邱书扬皱了皱眉,没说话。他不喜欢被人搭话,尤其是在晨跑的时候。
蒋易难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冷淡,但并没有退缩,反而继续道:“上个月的学院演奏会,我听了你的肖邦《冬风练习曲》,弹得太厉害了。”
邱书扬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场演奏会他准备了很久,但台下观众大多是来应付考勤的学生,真正认真听的人很少。
“……谢谢。”他低声应了一句,转身准备继续跑。
“等等!”蒋易难快步跟上来,“我最近在写一首钢琴协奏曲,想请教你一些技巧上的问题。”
邱书扬停下脚步,终于认真打量了对方一眼。蒋易难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近乎执着的专注,不像是随便客套的样子。
“为什么找我?”邱书扬问。
“因为你的触键方式很特别。”蒋易难笑了笑,“尤其是快速跑动段落,音色干净得不像话。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邱书扬沉默了一会儿。他很少与人交流钢琴技巧,但蒋易难的话确实戳中了他一直在研究的东西——如何让每个音符都清晰而富有层次。
“……现在没空。”他最终说道,“我要去练琴。”
“那改天?”蒋易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有时间,随时可以找我。”
邱书扬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张纸,随手塞进口袋里。
七点四十分,邱书扬站在食堂门口,微微喘着气,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他低头看了眼手机,计算着去琴房前还能吃多久的早餐。
食堂里人不多,他随便点了杯黑咖啡和一个三明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张纸,但没有拿出来看。
八点十分,邱书扬站在琴房门口,手指搭在门把手上。今天的琴房很安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痕。他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深呼吸了一次。
然后,他弹下了第一个音符。
今天的琴声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更流畅,更放松。弹到一半时,他忽然想起蒋易难说的“音色干净得不像话”,手指不自觉地调整了力度,让旋律更加清晰透亮。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歪着头朝里面看了一会儿,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美美的睡个好觉[彩虹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好久不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