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里面已经没虫了。
纳撒尼尔和凌川离开地下，这个星球所处的时候用地球的说法来看的话，应当是冬春季节，地面有平流雾。
暖湿空气水平移动经过寒冷的地面或水面，底层空气热量被吸收，水汽冷却凝结成小水滴或冰晶，从而形成雾，现在星球表面能见度极低。
纳撒尼尔想起了什么，在凌川面前点开了光脑，上面是亚雌的光脑和义眼定位。
凌川没反应。
按往常他已经不爽地直接对凌川上手了。
之前在卡伦菲娜，拉乌尔劝他们培养感情，莫兰研究院的罗兰也这么说，就连怀里的凌川也说他粗暴只会欺雄霸雌。
他难得地反思起自己。
只是想凌川能像其他亚雌一样乖乖听话当好他的雌君，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现在凌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能干扰他的定位。
纳撒尼尔不出所料走神了，他的思绪飘回卡伦菲娜，在那个临走前的下午，管家雷蒙德说凌川不见了，而光脑和义眼定位明明就在后山……
所有的不对劲都扣在了一起。
而他竟然自大到没察觉到问题所在，这太不像他了，可奇怪得很，他对亚雌气不起来，对方一直以来都毫不掩饰要离开他的心，他也时常因此暴跳如雷，非要折磨一通对方才舒服，是已经习惯了吗？
他找不到答案。
纳撒尼尔的目光缓缓在凌川身上游移审视。
亚雌消瘦的身体孕育着他们的幼虫，四肢蜷缩在他怀里，肤色白皙几近透明，有种病态的美感，脸部线条分明，眉如墨画，斜飞入鬓，双眸狭长深邃，薄唇颜色浅淡，周围皮肉深陷下去的锁骨处还有未消的吻痕若隐若现。
这般因病痛侵蚀而脆弱到令他惊心的美貌之下包裹着的灵魂，怎么会有如雄虫一般的睿智与聪慧？
他终于正视他。
纳撒尼尔语塞了好久才憋出句，“解释。”
凌川在纳撒尼尔看光脑的时候就侧了一下身体，是个防备的姿势，随即又放松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何必问我？”
纳撒尼尔不在意凌川的态度转变，而是把他的小动作看得很清楚，抿嘴，“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暴力狂吗？”
凌川纠结了一下自己要怎么回答。
他心不在焉的，有点后悔前面和纳撒尼尔说那么多，最后还达成了这个四不像的约定。
明明已经从纳撒尼尔嘴里得了句承诺啊，连痛觉也没有了，为什么自己还是如此难过呢？
……如果非要这么过下去的话，纳撒尼尔最好习惯他本来的样子，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人类世界，凌川苦笑，这辈子大概率得和这个雄虫纠缠很久啦，若是一直做小伏低，他实在是……太难熬下去了啊。
“你不是吗？”凌川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嗤笑道，“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嗯，虫族，不爱听你可以不听。”
抬头，雾气弥漫，看不清纳撒尼尔的神色。
他的手臂本就挂在雄虫的脖颈上。
亚雌用力拉下对方的头想看清纳撒尼尔的表情。
纳撒尼尔竟然没有气急败坏。
凌川歪了歪头，有点疑惑。
纳撒尼尔被迫与他对视，但显然这个雄虫没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对他，破天荒要移开视线，亚雌却不准他这么做。
此刻纳撒尼尔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天马行空的思考都没了，只剩凌川那双凝视他的眼睛。
凌川说的平等，是什么？
不管是雌君的身份、外界的地位、他的财富，甚至是幼虫，对方都有了。
所有的亚雌在阶级飞升以后就会想要虚无缥缈的自由平等吗？就像反叛军那些不知好歹的东西一样。
可为了他说的平等，凌川会每时每刻观察他的心情和想法吧？
“你的眼里只有我。”
他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大雾天气是最危险的，特别是平流雾，要形成周围就一定会有水，从里面钻出的异形和海里的章鱼一样滑溜。
但纳撒尼尔还没想清楚，不允许其他东西打扰他。
凌川应该觉得他们的约定不能长久吧，可他是贵族雄虫，一诺千金，他要凌川明白自己就是最好的雄主。
“以后离那些反叛军远点。”
“正有此意。”
“定位你怎么改的？”
“说了然后好让你去修正吗？”
“不，我们只是在感情交流。”纳撒尼尔很肯定他们是在聊天。
凌川被噎了一下，对方这样东一榔头西一锤的，还不带半点坏心，原来准备好要针锋相对的话他反而说不出来了。
纳撒尼尔抬了下抱着凌川的手，他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却一点也不觉得累，“你是我的，不管是雌君还是命定之番，总之你是我的，”他像是想通了什么，“我不介意对你好点。”
凌川没对雄虫的话作出回应，而是睁大了眼睛。
“惊讶什么？凌川，我们是法定配偶，需要更多的情感交流。”纳撒尼尔的语气严肃得就像是在做一场报告。
可凌川想说的是，纳撒尼尔的背后有个的望不到顶的异形钻了出来。
他拍了下纳撒尼尔，提醒雄虫小心。
纳撒尼尔固执地不想理，他只想要凌川的回应。
身后的异形刚伸出一只看不清形状的触手就化作了齑粉。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纳撒尼尔说着，撑起精神力形成的屏障带着凌川一起冲向大气层，徒留一地异形的黑灰。
凌川向下望去，异形到底是什么生物呢？在死去以后马上就会化为飞烟。
当然，纳撒尼尔也是个怪物，约莫百米高的异形倏忽间就没了。
这就是3S的实力吗？
屏障与大气层剧烈摩擦，声音震得凌川耳鸣。
亚雌张嘴缓解这股不适。
在轰鸣中他听见纳撒尼尔的问话：“你在想那个小子吗？他应该死透了。”
凌川视线移回，想说是又改口：“不，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
格雷戈里他们在中心环带有几天了，布鲁克斯上将也一直没回来。
倒不是担心上将，大人那么厉害一定能安全返航，只是中心环带那边可监测到的未收录种类的异形太多，格雷戈里他们又这么久没有消息传回来，实在让虫担心。
扎克里又不能离开基地。
布鲁克斯上将那天部署完以后就去找他的雌君了，剩下的事务都需要他决策。
若是他也走了就没有虫族能在后方支援庇护了。
瑞恩连昂星系本是旧帝国最初的核心星域，就和现在帝国的罗马尼亚星系一样。
因为年代变迁，瑞恩连昂如今已经完全荒废了。
现在这里的通信基建甚至跟不上罗马尼亚边缘星球的水平。
他们扎营都是在曾经的建筑遗址上临时修的，万幸莫兰研究院搞出的加密的军事通信网络还是那么可靠。
第九军团的通信兵敲响了扎克里办公室的门——
军部急召纳撒尼尔回到莫兰帝都星。
扎克里叫通信兵走近点，在纸上写道：“确定军部没给理由吗？”
这个通信兵点点头。
扎克里烧毁了这张纸，吩咐道：“你下去吧。”
门关上了。
他静默了一瞬，最后决定给纳撒尼尔发去了加密讯息。
上将，速归。
……
纳撒尼尔收到了扎克里的讯息以后无意识收紧了力气，他敏锐的直觉预示他不想发生什么，什么就会发生。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格雷戈里他们在中心环带编号为P167的星球上遭遇了袭击，只有通信兵传回了消息。
他们离得如此近，凌川能感觉到纳撒尼尔在看了光脑以后呼吸节奏变了。
这是到履行约定的时机了，亚雌叹了下气，“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告诉我，我们一起。”
远在莫兰的军部和他的第九军谁更重要，纳撒尼尔很清楚。
“P167星，离这没多远。”
……
他们降落到 P167星。
一股浓烈的硝烟与血腥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狼藉与荒芜。
焦黑的土地上，随处可见奇形怪状的残肢与墨绿色的血液。
军备残骸也散落各处，断裂的枪炮、破碎的机甲外壳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纳撒尼尔缓缓前行，脚下的土地发出轻微的“嘎吱”声，那是被碾碎的异形粉末。
异形本该在死去以后立刻化为飞灰，显然，这里的怪物又变异了。
“又进化了。”纳撒尼尔点评。
“不，”凌川出声了，刚讲完就犹豫起自己要不要继续说。
他平时在纳撒尼尔身边都是修闭口禅的，从不多说一句话，现在要他在雄虫面前发表自己的看法，凌川觉得很别扭，有种诡异的亲密感。
“刚刚说了，我们在情感交流，现在也是。”纳撒尼尔打消了凌川的顾虑，“你又记不住我说的话。”
“你能逃避我的定位，这很不错。”纳撒尼尔一眼就知道凌川在想什么，“不是你说的要平等吗，在我允许的范围内可以给你，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雄虫又补充了一句，“刚不是挺厉害？还能凶我。”
“我见过这种异形。”凌川冷不丁冒出一句。
纳撒尼尔没表现得多惊讶，只是点点头。
“你还记得我的第一个光脑怎么弄没的吗？”
“罗伊斯·克鲁格。”
凌川反应了一下，想起来巴塞洛缪曾经告诉过他艾利克斯的原名就叫罗伊斯·克鲁格。
“对，那天我侥幸杀了一只这样的异形，那怪物也没有变成飞灰，可那时候我实在是太累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
“可利维亚亚培中心的卫队报告我看了，没有异形尸/体图片。”
纳撒尼尔和凌川没由来地默契对视一眼。
凌川冷汗直冒，纳撒尼尔在试探他，因为他之前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和艾利克斯走得近在前，又有一个疑似追求者的凯隐在后。
已经没时间细想了，他得打消纳撒尼尔的怀疑。
“还有一件事。”
“你说。”
凌川奇怪地看了纳撒尼尔一眼，“我遇到那只异形之前，被一伙身穿军部制服的虫族追赶，你有查到吗？”
纳撒尼尔皱了皱眉，“那段监控坏了，我当时……没细查。”
其实只是那时的纳撒尼尔觉得没必要为了个亚雌查得天翻地覆。
“我以为是爱慕你的那些虫族们派来骚/扰我的。”
“以后不会了。”
“这不是重点，而且我也不在乎。”
后半句凌川没讲出来，纳撒尼尔刚刚要求他全心全意在乎他，说了又不高兴，还是不说得好。
“但不可能是反叛军，他们怎么可能在亚培中心里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
“是啊，这就是问题所在，”凌川目不斜视，随即问了个危险的问题，“你们军部，有内鬼？”
凌晨1：29写完剧情呜呜呜，无存稿已老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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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墨菲定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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