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在两人中间停了好一会儿，李青燃才接过。
上面还沾了点李曦晚手上的水。
李青燃忽然想起了五岁的那只鸡腿，那只带着李曦晚吃过的米饭的鸡腿。
李曦晚已经擦好，打量着对面软下去的纸巾，忍不住开口：“你脸上有水，擦一下吧，小心助听器……会不会触电？”
“……”
死嘴。
李曦晚无语了，自己在说什么。
李青燃被她的脑洞折服，捏着纸巾擦了擦水。
纸巾拂过鼻尖，一阵很浅的茉莉香萦绕。
有点熟悉。
李曦晚仔细端详他的脸，不错过他每一瞬的表情，见他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认真地问：“你刚刚怎么了？”
“没事。”
李青燃慢条斯理地把纸折起来，扔进垃圾桶。
李曦晚还是不安心，他第一天就这样，接下来有点不敢想象了。
她和李青燃相处下来，觉得他有点装。
但她慢慢理解，这份装是怕别人嘲笑他的助听器。
所以他做事从不麻烦别人，总想一个人揽下来。
但李曦晚搞不懂，这不是他的错，为什么怕麻烦别人。
人生本来就是各种麻烦堆叠。
李曦晚追着发问，“那你为什么摘了助听器，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等质问完，她才发觉，两人关系好像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就当替张雪颂关心他了。这么想，李曦晚变得理直气壮。
她仰头气鼓鼓地望他。
李青燃沉默对望，还是回她：“有点晕而已，现在没事了。”
想了想，他又开口：“你怎…”
话还没说完，李曦晚就打断了：“啊，有事一定要说，特别是训练的时候。头晕好的也没那么快…”
说着，她往前一步，身体几乎和李青燃贴上。
她手指在裤兜摸索，数了数，还有四颗。
李曦晚确保糖在手心包得严实，小心地拿出来，她怕别人看见。
李青燃鼻尖环绕着她身上的淡香，几乎是一瞬，他就想拉开距离。
李曦晚意识到，说：“等一下。”
然后她将李青燃的手拉起，把糖放在他手心，又把手指按下，遮住。
李青燃感受着李曦晚略凉的手，一时忘了言语，任由她拉起自己的手。
李青燃轻轻抬起手指，看着那几颗百香果糖。
李曦晚吓得赶紧又把他的手按回去，小声说，“我有时候头晕就来颗这个，挺酸的，提神醒脑，不过问题严重还是得看医生。”
末了，她又加了句，“藏着点，小心被发现，我先走了，有事说。”
话落，她转身走了。
李青燃看着她的背影，手掌不自觉攥紧，糖纸发出摩擦声。
他呼出口气，装进了口袋。
-
太阳落了大半，已经变为金里透着红，余霞染上层红粉，和周围清透的天空形成对比。
所有学生被教官排好位置站定，怀里抱着各自的军训服。
毕成立本打算让学生先站会儿军姿，但碍于还没有吃晚饭，衣服也没有换。
每个班都是五颜六色的，看得他十分不畅快。
于是解散了队伍，让大家先去吃晚饭，顺便回宿舍换衣服。
平常的李曦晚根本不急，长中有三个食堂，也可以去校外吃。
只是这次不一样，据她了解，基地虽然也有三个食堂，但是耐不住学生多。
而且超市只卖生活用品、面包和八宝粥，李曦晚对这些可没兴趣。
所以一听见‘解散’，她立马喊文樾和南燚赶紧跑，食堂可不等人。
两个男生跑得快，一下就消失在人堆里。
李曦晚和邵芊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神在人群里搜寻着。
尹枝一个人在人堆里穿梭，时不时喊一句“让一下”。
李曦晚废了好一番劲才追上她。
她拉住尹枝的手，“尹枝，和我们一起吃吧。”
尹枝有些不好意思，而且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是人太多，晚一会儿就要排好久了。
于是她说：“可是人好多，要排好久了，你们吃吧。”
邵芊在一边摆手，笑道，“没事，他们帮我们买。”
他们，尹枝知道是文樾和南燚。
但她和他们不熟，更不好意思了。
可李曦晚很开心挽起她的手，说：“走吧。”
邵芊附和：“当你帮我的谢礼了。”
尹枝红着脸和她们一起去食堂了。
他们选的二食堂，因为班里有个男生的哥哥也在基地，听他说二食堂最好吃，有时候还有炸串。
几个人就一致决定来二食堂了。
等她们去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没有那么拥挤。
虽然学生多，但食堂很大，十多个窗口、座位也多，食堂阿姨打得也快。
根本不用为了吃饭着急。
李曦晚放心了。
文樾和南燚在餐具处等她们，怕她们没看见，文樾还挥挥手，大声喊邵芊、李曦晚的名字。
吃着饭的、排着队的学生都好奇地看过来。
李曦晚无语，又不是看不见，于是大声喊回去“文樾、南燚”。
邵芊和尹枝脸皮薄，赶紧拉着她往那边走。
一过去，文樾斜靠着桌子，勾着唇角，用特欠扁的语气说：“我都佩服我自己了，五个餐盘，啧啧，还不夸夸我。”
“装逼也不看时机，我还在这呢，您倒是好大的口气。”南燚在一边冷冷开口。
文樾也不虚，拍拍他的肩，“这是我的得力助手。”
南燚拍开他的手，端起餐盘，胳膊夹着衣服，走向窗户旁的空座位。
李曦晚快笑死了。
邵芊敷衍地夸文樾：“好厉害呀。”
尹枝捏着衣角，犹豫要不要也夸一下文樾。
李曦晚上前拍了拍文樾的肩，“开心了吧，让我看看打了些什么菜。”
文樾很绅士地走开，让她挑选，又看向后面的两人，伸手指了指餐盘，“女生优先。”
剩的四份都是两荤一素的搭配，筷子在旁边摆好，圆形空处还放了瓶矿泉水。
三人各自挑了份，走向南燚那边。
文樾端起最后那份，轻笑着，打算跟上她们。
一个男生从他身边走过，很高。
文樾只看见他的侧脸，觉得莫名熟悉，“嘶”了一声，猛然想起来了。
李曦晚放大的照片中，就是这个人影。
文樾又陷入一个难题，他倒是记得李曦晚说过她哥叫什么名字，但过了好久，那个名字有些模糊。
李青……
什么来着。
眼看走向另一个方向的人要走远了。
文樾灵光乍现，使出他的大嗓门，“李青燃。”
李青燃顿住，停下脚步，回头。
李曦晚还未到位置，听见这个名字也慢慢回头。
就见李青燃站在远处。
李曦晚瞳孔一缩。
怎么走哪都能遇到，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了。
她猛地回头，小声说，“我饿了，快走吧。”
不等两人回话，她就加快脚步，几乎一下就冲到了南燚占的位置。
李青燃盯着喊住他的男生，皱眉。
文樾一手端着餐盘，上前，另一只手自来熟地搂住李青燃的肩膀。
“李青燃，你好啊，我是曦曦的朋友。”说着，他指向了一本正经端坐的李曦晚。
李青燃眉头依旧皱着，没有打断他。
文樾继续说：“就是过来和你认识一下，我叫文樾。”
李青燃微微颔首，“你好。还有事吗，没事走了。”
文樾摇头，“以后见啊。”
等文樾找到他们，坐下。
李曦晚嚼着菜，问他：“你找李青燃说什么？”
文樾没有回答，反问：“你们关系怎么样？你不喜欢他？”
第二次了，李曦晚很烦，喜欢这个词很怪，尤其放在他们身上。
“关系不错，你到底要说什么？”她不耐烦地问。
文樾想了想，认真地说，“帮你喽。”
李曦晚懵了：“我？帮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文樾勾了勾唇，“等着看吧。”
他其实看得出来，李曦晚想跟李青燃缓和关系，也像邵芊和她哥那样。
邵芊有一位大她五岁的亲哥，名叫季栩祉，随父姓，人温和有礼，长得又帅，和邵芊、和她的朋友处得都很好。
他，成绩好、优秀、大方。
作为哥哥，邵芊不开心，他会给她买礼物，会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偶尔李曦晚闹脾气，尽管不是和他生气，他知道，也会哄她。
作为朋友，尽管年龄不同，但他和邵芊这些朋友处得也好，不会长辈做派地训诫，反而会和大家一起尽兴，有时候还会请客。
所以，季栩祉是大家一致公认的好哥哥。
文樾也知道，即使做不到邵芊他们那样的模式，李曦晚也想让李青燃融入李家，让他们的关系不那么尴尬。
李曦晚说过，她做事从来不觉得尴尬，做人不要怕这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但她和李青燃总是保持在一个很尴尬的阶段。
文樾想帮帮她。
他也不想越过她，总得问清楚她的意愿，他现在大概知道了。
李曦晚还在内心腹诽，到底帮她什么？
-
尹枝小心翼翼地打断：“不知道你们谁买的饭，但我想问一下，饭钱多少，我怎么给呀？”
南燚坐在她的旁边，斜睨了她一眼，“一顿饭钱而已。”
文樾刚扒了一大口饭，听她这话，急得匆匆几口就咽下，回她：“就是，才多少啊，我请你一周都没问题。”
尹枝赶紧摇头，“不用不用，这顿就好，谢谢。”
邵芊也在一边说，“你这么客气干吗，我们是朋友了。”
朋友…
尹枝呢喃这个词，在心底记下。
李曦晚还在琢磨，听见朋友二字，附和着：“对，朋友，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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