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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七。
临川县以东五十里。
湖西分守道员与湖西分巡道员、整饬湖西广抚建道兵备副使两拨人马前后脚到达一处野渡口,乘坐小舟登上大船。
“前往东山矿场粮草已在路上……”分守道员守着建昌的粮仓,和裴应阑在后面对接。
先行一步到达议事厅的分巡道员见安石怡坐在主位也没觉得不妥,看向和他一同只在冬春驻守抚州的兵备副使,见对方摇头又偏头询问从后面赶来的裴应阑:“这是谁家老太君?”
裴应阑:“今天我会先进入樟木瘴林,未免意外,这位……安前辈会将她已知的瘴林信息告知予你们,你们只有半天和一晚的时间让士兵做好心理准备,千万不要使用炸药火器一类,樟林中没有标记的地方不要见火,锦衣卫带来的物资已在岸上整装待发,将一同归入营中……”
情况一天一变,接收新信息的三位官员打量面前这个年轻人又互相对视:掌刑千户直接上位的啊,这么干脆的实属少见……京中已经内卷到如此地步了吗?
趁着苗语通事在翻译沟通,裴应阑抓紧回房间收拾行李。
狭窄的通道里挤了不少人,“镇府使,我们……”
“我是去办私事,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从四川走私井盐的货船过几天就要到抚州,临川有巡盐御史在他们不一定走水驿……”裴应阑说到最后门外的人已经走了大半,所幸直接把门关上。
门外的人面面相觑,走远了才有人小声蛐蛐:“床上躺的那个情况不太对啊,怎么像……”
同伴赶紧拉着人走:“快别说了!”
另一艘大船上,织造司的官吏拿着一本空册子,“大人,那些女工都在忙着打蛋络子,没人搭理我们。”
“人家直接给钱,咱穷得叮当响画饼招工到了江州才能分配,能一样吗,让她们情绪稳定肯定是有活做有钱赚噻。”织造使站在甲板上,往船下看了一眼,“底下货运来了,叫人搭把手。”
“哎呦,张大人,别来无恙啊!”底下钓上来好几箱重物,不过箱子不大就是了,运货的人攀着软梯爬上甲板,第一件时间就是套近乎,“小的是巫山……”
“哦——你是季家的!运过织机的嘛!”织造使也很上道地寒暄,握住来人的手关切道:“尸鬼伤人这件事上你们当家的实属英勇呐!巾帼不让须眉!不过你们放心,太医院医师定会……”
“货呢?”甲板通往船舱的楼梯走上来一个人,是槐香。
季镖头迅速回头:“这里这里。”
不过女工们身体虚弱多是饿出来的,一下子吃饱饭后抬重物肯定是有些难的,船舱中她们坐在光亮处,几只箱子被抬到暗处,打开后里面散发着荧光。
上船后暂时无法入眠的女工们打了一晚上络子,现下只需要将萤石装进去系好就算完成,一兜一兜鼓鼓囊囊的蛋络子又被装进麻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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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免意外,林中不能见火,萤石成了夜里照亮的工具。
裴应阑背上背着一个人,安石怡坐着竹轿,苗语通事走在两边头头中间。
安石怡:“虽然湘西的移灵师也会一些基本的蛊术,蛊术与移灵同为巫术,但千百年来已经有了很深的壁垒,移灵是个体力活,能出世的蛊师也几乎不会武功,蛊师常年穴居洞中不晒太阳身体不好,没有人能够同时通过蛊术与移灵操控活人,即使是十二洞主也经不起如此的消耗。
疫病会带人走向灭亡,尤其是人员密集又得不到及时救治的边陲之地,如果朝廷认为此事苗疆有关,就不会同我们小打小闹再极尽拉拢安抚人心。”
随着萤石散发的光芒在空气中越来越朦胧,接下来一行人就没有再说话,直到天亮,浓重的雾气使得一丈开外看不清人影,萤石起不了作用无法确认方向,只能白天休息,夜里疾行。
第三天傍晚在一处峡谷前,队伍停了下来。
“走吧。”安石怡从竹轿上站了起来,带着邱蓼蓼和裴应阑往峡谷中走去,苗语通事和剩下的苗人还有其余蛮族则停留在峡谷外。
在泥泞的峡谷中行走了大半宿,安石怡停了下来。
裴应阑将手脚冰凉但也没有尸僵到彻底凉的人找了处底下稍微干爽的树下放好,正要示意安石怡已经准备就绪,就听一人说:
“不行啊,她这脸可不能被蛰,头也不行。”邱蓼蓼多带了几袋水,还有一包从密林沼泽中带出来的泥炭土,三人中她是走得最慢的,她敢发誓,要是还有攀爬悬崖峭壁什么的活动,站着的三个人里能够当她祖奶奶的苗人首领一定是跑得最快的。
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被系在陆离腰间,吸引着山谷中被惊醒打窝飞虫扑来,三人几乎是围着躺尸在地的陆离,安石怡和裴应阑分别站在头和脚的位置,邱蓼蓼迅速低头开始充耳不闻和稀泥。
“老前辈。”裴应阑像是在等待答案一般。
“要获得苗疆腹地周围土著的认可她的洞主身份才会开始被承认,她失去意识前招来的毒虫没有继续被引导就会失去控制,没有见证人提供帮助,蜕变失败就会不断陷入循环。”安石怡能听懂汉话,西南官话也是会说的,前几日两人守着陆离进行了短暂的密谈,具体说了多少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邱蓼蓼蹲在地上,装作充耳不闻的样子在和稀泥,和完之后往陆离头上糊,剩下的和点驱虫粉给自己抹,至于别人,忙着摆造型没长手那她可不管。
林中的亮光逐渐黯淡,随后陷入彻底的黑暗,蜂拥而至的毒虫将亮光遮得严严实实,在安石怡的引导下没有暴动,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直至天明,毒虫散去,裴应阑重新背上恢复脉搏呼吸微弱的陆离走出山谷。
在第四天夜里,沉闷的空气逐渐变得轻快流畅,一行人遇到了发绿光的人形物体,一部分在夜里来回不停地移动,像是夜巡一般,这处因为被矿场截流而干涸的河道是必经之路没办法绕开,一行人只能往后退到高处。
直至后半夜远处出现黄色的移动光点,裴应阑刚把挂在陆离脖子上的夜明珠套上黑布,趴在他背上的人突然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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