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找好了,自然要提前上学,过渡适应一下。
单天籁张开双臂,任由周皇后给他戴上腰佩,迷迷瞪瞪:“母后,只要一个时辰我就能回来了吗?”
周皇后含笑:“对,天籁要乖,要听夫子的话。”
此刻日出好一会儿了,凡事不可一蹴而就,周皇后也只是让小儿子慢慢有个早起的意识,推迟和缩短了课程时间。
到了明年就要正儿八经上蒙学,自然就真正意义过上闻鸡起舞的生活。
无论哪个朝代,读书都不是件享受的事情啊。
到了专门腾出的书斋,与三个新出炉的小伙伴碰了个面,问几人都吃过,而且没有不适应,显然在家就是早起的习惯,单天籁放下心来。
夫子是个峨冠飘带,黑发短须的中年人,很有文人爱洁的气质,单天籁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他自称姓王,几人规规矩矩喊‘王夫子’。
面对四个坐好时矮墩墩的小孩,王夫子没有摆谱,说话不疾不徐。开篇讲了讲以后要学的内容,便让四人上手写字。
单天籁了然,学情测试嘛。
他翻过这个朝代的书籍,虽然与现代文字有所出入,单看的话能认出一半,连蒙带猜联系上下文基本都懂,因此胸有成竹。
至少认字水平已经遥遥领先同龄人了!
王夫子挨个端详了他们的字,高正浩手腕有劲,一笔一划浓重端正;石信升写得普通,速度很快,有种藏拙的感觉;周浮出人意料,写得最好,隐隐自成风格,家里大人应当是尽心竭力在教导。
王夫子对几人水平有了底,便知接下来可以给他们安排不一样的功课。
轮到小皇子时,因为单天籁看起来着实懵懂,王夫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今日小皇子没有大吼大叫、泪洒当场、掀桌踹椅,喊爹叫妈,其实他已经很满足了。
单天籁乖巧状,看着王夫子拿起纸张,却沉吟不语,不禁着急。
“王夫子,是我写得很丑吗?”
单天籁有点沮丧,想当年,他也是能用黑色水性笔写出一手清秀字体的考生。为了博取审卷老师的欢心,哪个备考生不是倾力练过。还有那目前用不上的,估计要永别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标准体......
奈何毛笔它不听使唤啊。
王夫子犹豫着该点头还是摇头,放下纸:“殿下可是已经习字了?为何挥笔娴熟,书写方式却如此别扭。字是能认清,长此以往不利于你,恐怕要从头学过了。”
单天籁松了口气,雀跃道:“全凭夫子做主!”
王夫子意外,不过小皇子乖巧总不是什么坏事。他凝神提笔,让几人围过来看,开始耐心教学。
学了两月余,单天籁一腔学习新事物的热情火苗渐渐小了。他学得很快,逐渐能写出让王夫子点头的大字后,更是想找点什么乐子。
又是一日早课,王夫子见小皇子一反常态躲在桌子下拿眼偷觑他,暗暗叹气,就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布置了几篇大字,故意找借口离开书斋。
他走后,单天籁装模作样写了一半,扔下毛笔用手肘捅捅认真的周浮,恰好是他拿笔的胳膊。周浮脾气挺好,落笔被打歪了也不生气:“殿下怎么了。”
后面二人立即竖耳朵听着前方动静。
单天籁想撺掇别人逃学,自然不好出口,憋红了脸看着周浮等着听的纯良表情,一种带坏好学生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我...我想去茅房。”
先把人骗出去吧,单天籁心想。
不知怎的,石信升主动道:“我陪殿下去吧。你二人留在这里,要是夫子回来问起也有人解释。”
单天籁眼睛一亮,扯着石信升的袖子,顺利骗过侍卫,一本正经走出了书斋。
出了书斋,连空气都清新起来。单天籁深深呼吸了一口,头也不回往小花园钻进去,里面有一棵特别大的凤凰树,红灿灿的,单天籁留意它好久了。石信升什么也没说,陪着他刨土捡石,衣摆沾得脏兮兮。
痛快玩了一阵,单天籁从不知道破树叶烂石头能这么吸引人,等他回神,抬头悚然一惊,“我们出来多久了?”
石信升不知不觉也沉迷在了游戏中,被他一问,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飞快跑回书斋。书斋里王夫子早已端坐上首,高正浩和周浮都直挺挺站着,不知站了多久。
单天籁小声道,“王夫子,我们回来了。”
气氛有些凝肃,王夫子不急不慢,“周浮,你说,他们去干什么了。”
周浮一闭眼,视死如归,“去茅房!”
单天籁又是感动又是尴尬,死孩子,这时候就承认吧,他们出去了整整半个时辰!若真在茅房,现在就该叫太医了。以他的经验,这时候越是说谎和老师对着干,下场越凄惨。
王夫子颔首,点名另一个,“高正浩,你来说说他们去干什么了。”
高正浩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小少年,单天籁暗暗祈祷,招了吧招了吧。他们才好就坡下驴,顺势认错。
高正浩沉默了一会儿,却低低道:“茅房。”
单天籁顿时一愣,目光变得复杂。
石信升站了出来,主动和王夫子请罪:“是我想出去玩,强拉着殿下出去。学生错了,请夫子惩罚。”他伸出双手,指缝里还藏着泥巴。
王夫子拿出戒尺,啪啪两下,石信升手掌立竿见影红成了猪蹄,毕竟年纪不大,疼得泪眼汪汪。单天籁生气地把石信升拦在身后,气呼呼对王夫子道:“你怎么能打小孩?”
王夫子奇了,抱着戒尺笑眯眯。
“学生犯错,夫子当罚之。小殿下只是被连累的,便下不为例,回座吧。”
单天籁知道王夫子是故意的,嗫嚅了两下。
王夫子道:“殿下怎么不动,难道石信升说谎?那该多打两下。”他作势要拨开单天籁继续打石信升。
单天籁大喊:“是我想跑出去的,你不要罚他。”
王夫子冷下脸来:“殿下慎言。若是你带头逃学,那不只要治你的罪,高正浩、周浮也需治个撒谎之罪,殿下莫要为了维护一人,同时害了三人,还是快回座吧。”
单天籁咬牙愧疚地瞥了眼二人,还是坚定道:“是我的主意。”他理智稍回笼,两只小手紧紧握着对他而言过大的戒尺,生怕王夫子再动手。“我乃皇子,他们不敢不听我的。与其追究他们撒谎遮掩的过错,不如罚我一人,罚我仗势欺人、逼良就范之罪。”
王夫子越演越入戏,拎着精心修剪过的竹尺作势吓唬道,“欺瞒两板子、逃学十板子,殿下把自揽过错,算上他们的份儿,足足要打二十四板子,你想好了吗?”
单天籁心有余悸瞟了眼石信升的手掌,那板子到底是什么做的,还是王夫子有特殊的打人技巧,两下就肿成那样。他肯定地伸出白嫩的小手,“嗯!你打吧。”
三人面色突变,“万万不可。”
高正浩和周浮都拦在单天籁身前,石信升也在后面拦腰死死抱住单天籁,不让他上前。
四人闹哄哄乱作一团,一会儿听周浮喊‘要打就打我’,一会儿听高正浩劝‘殿下别去’,一会儿石信升又叫‘夫子别听他的’。
王夫子独立在四人之外,没绷住,以手握拳堵嘴闷闷笑起来。
书斋登时一静,八只眼睛夹杂着慌乱不解同时转向他。
有个人在门口悠悠喟叹,“夫子还是这般爱戏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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