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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积怨

楚楚冻得瑟瑟发抖,被提溜上来,丢到河滩上。

黑瞎子对她道,“你坏了我的大事。”

“滑稽叔叔?”,楚楚看着他,发抖地打着手语,“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找我干什么?小朋友不是应该找到新的玩伴,就会很快忘记了?”,黑瞎子道,“你现在是要哭了?你要是哭我就捏晕你。”

楚楚看着滑稽叔叔,想哭又不敢。

黑瞎子深吸一口气,回想起以往各种带孩子的惨状。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大几年时间,他自己一直和这些小孩子过不去。好不容易把吴邪带大,又要带黎簇苏万,现在又来一个女孩。

“可是,我很想你。”,楚楚打着手势,“你怎么就完全不来看我。”

“要生活啊。”

黑瞎子看着女孩。

“那你怎么,完全没有老啊?”,楚楚问道,“如果不是你讲话的语气和之前不一样,我当时一看到你,就能认出来。”

黑瞎子就笑,对于这样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一伸手,楚楚护住脖子,立即退后十几步。他直接逼近她。

“乖一点。”

“我不乖!”

楚楚拼命摇头。

黑瞎子这次想强行捏晕了,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楚楚身后的水里,还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莫名其妙,是一个黑影,她就站在那儿。

“谁?”

黑瞎子一下一个翻滚,按住楚楚的手电,把手电按灭。他摘掉墨镜,就看到在后面的水里,站着一个女人。竟然又是一个楚楚。

他愣了一下,一下回头看他按灭手电的那个人,就看到刚才在哭的楚楚,已经变成了一个皮俑,还是湿的。

他再一回头,就看到河滩上的水里,已经站起来十几个皮俑。

黑暗微光中,都半身在水里,半身出水,看着他。

……

饭桌上,大家都很沉默。

吴邪看着闷油瓶,外面的雨停了,他收回了目光,看着他们。

说实话,吴邪有点饿了。

不过没想到,当年去雷城之前,他们居然还有交集,不过他当时没问,两人也没提,吴邪不禁怀疑,之后这两人是不是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导致于他们两个人都不好意思提这件事。

旁边几个年轻人已经饿得两眼发绿。

他肚子也饿,但……

‘这就是命运,这个世界上想要任何人难堪,都会有一些事情反噬到自己身上。’

想着,他就看到解雨臣挥了挥手,终于开始上菜了。估计菜已经烧好了很多,都在蒸笼里,所以很快就一道一道地上来。

秀秀道,“然后呢?”

所有人都看着黑瞎子,他还没有说完。

就看他拧开啤酒,给自己倒上,才继续道,“我们两个,往里又深入了一点。但具体过程反正就不说了,接下来,就是他帮我把背上的东西弄走。”

“怎么弄走?”,吴邪问。

“听雷。”

黑瞎子看了闷油瓶一眼,似乎在遵循对方意见,闷油瓶点了一下头。

吴邪忽然皱眉。

‘嗯?有点内容。两个人还必须互相许可才能把事情讲出来。’

就见瞎子喝了一口啤酒,继续开始说……

两个人在河滩呆了很久,黑瞎子几乎是全盲的状态,只有一些光感。

“有吃的吗?”

闷油瓶就坐在他对面,四周全是烧烤味,但似乎是没有听到他说什么,闷油瓶并没有回头。

“算了。”,黑眼镜对面前的黑暗道,“你要是走了,吱一声。”

“还能好吗?”

“不知道,如果低着头不动,按以往的经验,也许能慢慢恢复。”,他说,“这里逆流,你能游上去吗?”

闷油瓶没有回答,但是黑瞎子感觉到对方来到了他的面前,站着把手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温热,不,是滚烫的血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

这是闷油瓶刚才手上伤口残余的血液,这人的血比较难以凝固,他是知道的。

“还能治颈椎病?你这是抢我盲人的饭碗。”

“不能。”

“你能看见我背后的东西吗?”

“我能感觉到。”

瞎子叹了口气,“你觉得它怕你吗?”

一阵沉默之后,闷油瓶说,“不怕。”

他就笑。

“那你走吧,这是我和它的事。”

话音刚落,忽然,从地下河深处,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声音。

黑瞎子凝神静气,那声音一阵一阵的,他意识到那是雷声。上面又下雨了。

‘可地下河怎么能听到雷声?’

“哑巴。”

话音没落,他就听到了人入水的声音。

去看看,三个字就这样卡在他的喉咙里。

黑瞎子露齿一笑,摸了摸边上,食物和武器都放在他手能摸到的地方,而且,还放了一罐啤酒。

他拿起来,打开,喝了一口,回想刚才的事。

……

“你还有心情喝酒。”,小白道。

黑瞎子没有说话,吴邪看着她默默摇头,示意等对方继续说完。

‘这家伙肯定在闷油瓶来之前经历了什么。不过长话短说,估计这家伙一定觉得很舒服,在地下河里,还有啤酒,但这些都不重要。’

在瞎子描述里,吴邪知道,闷油瓶很快就游了回来,直接出水,过来一把拽起他。只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到,就问,“怎么了?”

“雷声,水里的东西都出来了,下游还有一个河滩,上面有听雷的青铜器。”(闷油瓶心说)。

事实上闷油瓶啥也没说,直接就把他拽进水里,两个人继续往下游飘去。但为了理解方便,黑瞎子在这里做了一个“心说”的提示。

两个人顺着水流又飘了下去,到了下一个河滩,出水的时候,正好是一声巨大的雷响。

地下河中的惊雷,那绝对不是用惊雷可以形容了,那是地震。整个地面都在震动。黑瞎子都感觉到一股气浪冲了过来。

瞬间,他的眼睛就一下能看到东西了。那背上的仙物,似乎是被一股声浪震开一样。

但是声浪一停,他瞬间又看不见了。

接着又是一声雷响,他眼前又能看到东西。这一次,他几乎肉眼能看到一股声浪朝他冲过来。同时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青铜器,倒挂在地下河顶部的岩层里。

黑瞎子看着头顶的青铜扩音器,其深入岩层的部分,不知道还有多少。

他之前看到吴二白资料的时候,曾经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在封闭空间里听雷。

无论是如何的封闭空间,都不如在山顶上听的清楚。

现在想想,辽边的神婆和神婆的女儿,都是在屋顶听雷,然后直接被劈死了。是否使用这样的青铜器,除了仪式感,还有保护的作用。

那么,上一次,他是怎么摆脱这个仙物的,他至今不知道原理,他只记得在一个山洞中,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就看到一只畸形的手从黑暗中升了出来。

当时的他和现在很像,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有极小的视界,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长神仙那只手按在他的脖子上,他觉得一股力量,瞬间给予他所有的肌肉一种重生的感觉。那压迫他颈部的东西,在那股力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等那只手从他脖子上拿开的时候,他的视力开始缓缓的恢复,他面前就是一个城市郊外的土洞,非常非常深,他知道那个土洞的深处,住着什么东西,那只手是谁的,莫名一阵心酸。

‘这东西,也曾经是一个人吧。那只手的主人,如果世界上有没有争议的好人,那就应该是这个土丘里的东西了。可是,看看吧,它只能生活在这种地方。人啊,有意思吗?’

‘那倒未必。’,一个在他身后的人告诉他,‘当你看清了人的面目之后。你很难分清处于人群中的人,和生活在城市郊外的土丘深处的人,到底哪个才是愉悦和自由的。放弃人的身份之后,也许才有真正的快乐。’

黑瞎子挑眉,‘差点还忘了,还有那个疯子。’(屠颠)

想着,他一笑,瞬间看向头顶。

“哑巴,帮我。”

‘既然这东西害怕这种声浪,那就到声浪的最中心去吧。’

此时黑瞎子已经间歇性的,可以看到东西。闷油瓶四处观瞧,瞎子指了指一边的黑暗。

“这个方向走,可以从洞壁上,爬到地下河的顶部。上面太震了,我可能承受不住,我要你暂时把我打聋。”

闷油瓶转头看他,忽然出手,一下被黑瞎子抓住,黑瞎子立即放手。

“你给个提示再——”

话音未落,闷油瓶另一只手已经到了,一下打在他耳朵下面的位置,用的是虎口的位置。

“动作挺快,公报私仇呢?”

说完,他头歪了一下,耳朵听不见了。

瞎子晃了晃头,把另一只耳朵也给闷油瓶,对方又是一下,瞬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脑海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吴邪知道,闷油瓶的技术可以做到耳朵暂时麻痹,虽然耳膜仍旧会被音波损坏,但不至于在爬行的时候因为疼痛掉下来。

之后,黑瞎子晃动一下脖子,开始朝黑暗中跑去,顺着墙壁爬到地下河的顶端。

那里是喀斯特的地貌,但岩层结构并不是完全的石灰岩,所以钟乳石并不突出。因为青铜器是嵌入顶部岩层的,所以顶部被震出了很多开裂。不过这些裂缝不足以让他能够攀爬到那个位置。

到了顶部,他伸手好几次,一直找不到能挂住自己点。等雷声平息下来,他的视力又开始暗淡,就在这时,一阵灵光直击他的神经,那真的,是一瞬间的神迹,接着他开始能看到下方。河滩上已经挤满了人皮俑,都是被雷声从水下惊出来的,但它们并没有往更上方走,而是都堆在河滩上,看那种涌动的样子,竟然似乎在□□。

人和贝壳混在一起,就像大锅饭一样。

瞎子没明白刚才那一秒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那不是雷声,是他脑子里对什么东西的反应。

之后,上方发出一连串的炸响,闷油瓶也爬到了他边上,指着前面一颗钟乳石。

那颗钟乳石是在青铜器和他们中间的位置。

于是来不及多想,闷油瓶一个飞跃,直接刀甩了过去,一下插入钟乳石,自己摔了下来。

黑瞎子在那个瞬间也跃起,张起灵翻身,用肩膀迎了一下他的腿,用力一抬,自己落地翻滚,黑瞎子直接二段跳起,一下抓住插入钟乳石的刀。

然后借着惯性,再一荡,把手插入一条顶部的缝隙,用手指卡住,挂在顶上。

那里已经离那青铜器很近了,整个岩层都在震动。

他笑起来,觉得有一些酥麻。之后他开始像人猿泰山一样,抓着缝隙往前爬。

随着又一阵雷声冲来,黑瞎子终于在最后一刻,直接跃起,抓住了青铜器的某个边缘。

瞬间,他直处在这阵声波的中心。能感觉到背后的东西一下子变得很狂乱。

他笑了笑,手死死抓住边缘,抬头看着那犹如倒悬的钟一样的青铜器,就看到里面竟然有一面青铜镜。如同他当年在井里看到的,挂在那具女尸脖子上的一样。

不过青铜镜有一半已经完全生锈,但另一边竟然还能用。在镜子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背,挂着一只猴子一样的东西,正在疯狂挣扎。

‘仙物?长得不好看啊。’

想着,他看到仙物痛苦的样子,就笑了起来。

‘真是淋漓尽致的折磨。’

虽然他的指甲全被震裂,脑浆几乎都要从耳朵里出来,但现在看来,这一切还是值得。

此时又一道炸雷惊响,几乎是瞬间,他晃神一般在那一半的青铜镜里看到,一个模糊阴冷的侧影。

一股古老凛冽的极寒,直击他的大脑,他愣住了。

紧随其后,背上的仙物开始变化,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似乎是一个古代的女人,又变成了一团黑雾,又变成了一只猴子一样的东西。

他回过神,用力把上半身探入青铜钟里,就看到那黑影一下脱离了自己的肩膀,往下落去。

黑瞎子转身,这下眼睛全看得清了,他对闷油瓶大喊,“当心!”

闷油瓶看着那黑影朝自己过来,瞬间浑身的纹身都炸出,黑瞎子直接探手,只迟疑一秒,抓住那青铜镜,用力一掰,把青铜镜掰下,整个人一落,凌空转身,把镜子甩给闷油瓶。

闷油瓶一下躲过黑影,接住青铜镜,直接反手拍苍蝇一样一下扣住那黑影。

黑瞎子落下来,死死踩住。两个人按着青铜镜,就看到那黑影要从缝隙里出来的样子,两个人同时用力,把那青铜镜死死按河滩上的碎石里。

终于,那青铜镜下涌动的力量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这东西消亡,回到了雷城,还是彻底烟消云散。

黑眼镜动了一下脖子,没有再感觉到压力,他看了看闷油瓶,对方背后也没有东西,只是有一股热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你刚才紧张了。”,他看着对方开始放肆地笑,“难得,难得。”

“看你后面。”

黑瞎子愣了一下,转身一看,就看到从地下河里,爬出来一个庞然大物,大概有六七米高。是一只非常奇怪的巨型皮俑……

“好了,打住。”

吴邪终于抬手。

他不知道黑瞎子最后的说法里,有几分是真实的,但这不失为一个精彩的故事,同时,再这么聊下去,就没法吃饭。

‘这个故事再继续,就要违背聚餐的初衷了。’

但秀秀她们,明显是来了兴趣。

秀秀道,“不急,我还有些问题要问,后来呢?”

黑瞎子就笑,吴邪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在听到这个问题后,要看着闷油瓶笑。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力挽狂澜,把故事掰到了所有人都不难堪的领域。

巨大的皮俑,他们手里还有十几颗□□,他知道那种东西的攻击力,这两个人满状态下,皮俑是没什么威胁的。况且,人手贝还害怕闷油瓶的血,至于其他的,吴邪懒得想。所以可以不用听了,只是楚楚后来怎么样了,他还是要问的。

“那,楚楚呢?”

“我们出去的时候,还在网上挂着。”

说着,黑瞎子笑了笑。

他没有把他当时在青铜镜里看到的东西,当成故事一样讲出。那似乎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藏了起来,直到后来他再见到,那个影子的主人。

出去之后。

他和楚楚坐在哑巴村的露台上,他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当她身后的阴霾去掉,似乎之前那种隐约的窒息感,就消失了。

长久以来,他一直避免和人产生可能出现太长记忆的联系,但和这个小女孩之间的意外,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时他遇到的最强劲的对手,甚至导致他一度失明,而这个小女孩,是当时的当事人。

有多少年,瞎子不觉得自己会陷入到任何可以被称呼为泥沼的危机中去,所有的危险,真的是所有种类的危险,他都已经经历过了。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大概在30多岁,就可以对人归类。

人虽然说起来复杂,但种类仍旧容易被枚举,虽然人具有巨大的变形性,其变化也最终不过,一念为大。

吴邪,他,胖子,小花,吴二白,吴三省,等等等等,除了他的哑巴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之外,他们这些说起来算无遗策,精明狡黠的人,不过就是能看到人的念而已。

人的转折点,他最终转向哪个方向,那一刻的念,到底是什么,是真正的千古之谜,无论多聪明的人都难以参透。可能够转向的方向,却是有限的,这就是算无遗策。也是对抗危险的法门。只有情感,能打乱自己的方寸,天下间明白是一回事,而明白了之后,人是否能按照自己的意识去做,又是另一回事,所谓知行难以合一。

所以,尽管他心里当时还想着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他在那面镜子里的侧影,他打算让它一切成谜,但当时那几个月的相处,他还是让自己和这个小姑娘产生了感情,乃至于今时今日他的行动变形了。

仙物从女孩身上离去,之后又嫁接到他自己身上,给了黑瞎子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那么,终于能划上句号了。如果世界上的联系因为因果而串联,那因果差不多平消了。那我是否,可以去找我想找的?’

想着,他笑了笑,觉得自己应该是回归到了心中满是荒漠的时候。就如同长神仙只能像蚯蚓生活在地下,他只有行走在荒漠中,无论是在蛇沼还是古潼京,他才觉得这是自己的世界。

所以他觉得平静。不过,在经历了一些事后,瞎子其实,已经没有那么平静了。

吴邪不太清楚这家伙说的是什么,但估计和他的个人问题有关,可如果是和他个人问题有关,那就不能算是他一个人的事。

而这点,吴邪在未来很快就会知道。

‘生死攸关一刻,你丫执念的居然不是眼睛!’

后来,当时送他进来的,干儿子那儿的小女孩,开着车到了哑巴村门口。

瞎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提着一把□□,那是加拿大人用来教幼儿打猎的最佳用枪。

小姑娘表情很凝重,嚼着槟榔似乎十分紧张。

他看了一眼楚楚,他需要一个正式的告别,结束这段因果。

‘这个女孩子应该回归到正常的人生中去。’

每个人对于一段岁月的价值判断,是完全不同的,滑稽叔叔这个名字,在她小时候经历的一次火灾,和成年之后经历的一次探险中,都有着重要的意义,她有可能难以忘记,如果运气好,这两次之后,她的人生应该顺风顺水。只要她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还有事要忙,你以后想找我,或者治疗嗓子,可以找名片上的人。如果你对我有疑问,也可以问他。他会告诉你,我是谁。”,黑瞎子说。

楚楚有点拘束地看着,此时,天上的乌云还没有散去。

闷油瓶正在准备装备,两个人准备深入地下河一个星期,这一次是坐船下去,在守庙人和阿婆还没有被人发现失踪之前。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深入探险的机会。

南海国这一支队伍,千年前到这里建庙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除了南海王墓之外,是不是还有南海国巨大的地宫建筑在这里的地下,是不是这里还有一个大墓,是谁的墓?这个,要下去才知道了。

……

吴邪一脸无奈地看着奸计得逞的黑眼镜。

故事结束,此后发生什么,大家也都知道了,不过,他可真够狠的。

‘云墨琉璃楼似郁,魂断栈桥伊如雪。银烛冷屏潇湘雨,兰伞青衣筝残音。’

“你拒绝人的方式,真特别。”

……

“你不说话的时候,总会让我想起一个朋友。”

床边,楚楚转头看他,木窗外透进的阳光,在房间里影绰浮动。

她看了一会儿,转过去,微微俯身,黑眼镜立即感觉到有一股呼吸贴近自己,但也只是贴近,并没有落下。

他隔着墨镜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楚楚也在那里看他。两人的距离很近,时间过得很慢,不过,她也只是那样看着,谁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之后,大概是过了一分钟,楚楚起身,脸不红心不跳,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说法,微笑着看他。

但说实话,黑眼镜那一刻的错愕,多少还是有点。他挑眉。

“你让我帮你换药,看到你身上的伤,就是想让我远离你,但可惜,你这招并不管用,你是谁,是干什么的,我依旧不清楚,但我猜你想说,你的工作很危险,我们不合适,但我不在乎,我喜欢你,我告诉你,那么就是我认定的你,和你喜不喜欢我没关系,所以你就算说再多也没用。”,楚楚飞快打着手语,笑容明媚,“而且,你应该也是有一点喜欢的吧,你放心,我会听你的话,回去好好配合治疗。等我好了,我会再来找你。”

黑眼镜就笑,“那你不一定找得到。”

“不试试怎么知道。”

“先等一下。”,黑眼镜抬手打断她,“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你喜欢我,但这只是你以为的喜欢,我没同意的事,你自己一个人单恋会非常累,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我不是一个会到处留情的人,说白了,就不是一个好人,你之前也见识到了。我这个人比较爽快,这种事,我也不希望伤到你,毕竟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定位必须要清楚,这会影响你之后的生活。”

“所以你这算是,拒绝?”

黑眼镜抬头,没有丝毫犹豫地回应,“没错。”

楚楚诧异,但却没有‘说话’,她坐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低头一笑。

“反正我说过就行,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我想不想是我的事,你没有办法替我做决定。”

黑眼镜哑然。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了吗?”

话音刚落,对方一下上来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他,没再多说一句。

他皱眉,那只因为本能抬起的手,最后还是落下。

“我想我说的很直接了,你一直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

“不过你说得对,你的事,我无权干涉,但我和你一样,谁都干涉不了。你说你喜欢我,我听到了。那我也要告诉你,我对你,没感觉,你现在的喜欢,只是你看到的,大脑自以为的喜欢。都说现在的年轻人要互相了解,你对我的一切并不清楚,那你凭什么喜欢?凭感觉吗?”,他笑道,“感觉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所经历的一切,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而我之后应该不会再接触你的一切。当然我也不想骗你,你可能觉得这个桥段会很熟悉,但这句话还是要说……”

……

多年后,吴山居每段时间,都会来一位很特别的客人。

汪雨曦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两手交叠,坐在那里优雅地托着下巴歪头,笑眯眯地看向面前的人。

“原来你这么甩的,那这么多年的巴掌,活该呀。”

吴邪和胖子端着碗,歪着嘴里的筷子,从左到右,转头吃瓜一般看向边上的人。

黑眼镜靠在那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着她冷笑。

他还是不习惯这张脸的活跃,尽管不是本人。

“人,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那这么说你是在乎的。”

汪雨曦微微一笑,吴邪皱眉,他和胖子一脸黑人问号。

“你可以端正一点吗?”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

“你是说楚楚?”

她叹气,似乎很惋惜,忽然!

“除了她,还有别的?”

胖子嘿哟一声笑出。

“那难说。不是还有一个干女儿,巫神婆老太太……诶不对,你不该都知道?”

汪雨曦挑眉,冷眼一定,转眼看胖子的同时,噤声警告。

“我又不是她。”

‘要不说,还是很不一样的。不过,都是祖宗。’

……

饭后,大家各自找了一个地方窝着,留给胖子绝对的独处空间。

小花还有事,先和秀秀回去。

瞎子被苏万架着,跟着他们一起走了。那么回潘家园,成了吴邪当下第一个想法。

他看了看胖子,转头看向一边一直在看夜景的人。

“小哥,我们回家。”

闷油瓶点头,这时,阿宁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耽误你几分钟。”

“你知道雷城?”

三人站在楼下,外面又开始下雨,不过不大。闷油瓶靠在一边,还在看。

阿宁道,“有过调查,但那是很多年前,当时裘德考还在,比你快一步。”

吴邪就笑,“那你查到了什么?”

“没什么?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我不感兴趣,不过看样子,你好像也没什么收获。”

“那倒不一定,我的收获,应该比你多。”

阿宁一笑,看着他,抱手也靠在那里没有说话,隔了很久,她又问,“收公了?”

吴邪疑惑地嗯了一声。

“什么?”

对方转眼扫看闷油瓶的方向。

“我说过,你卖我,你不会吃亏,但你又失去了一次机会。”

“你是说那块地。”

对方不语,终于,接她的车到了。

下来的人,吴邪之前见过——阿宁公司的法务,万峯。

她看了一眼,只停留了一秒,淡淡道,“婚礼见。”

吴邪被这段莫名的短对话搞得一头雾水,目送她上车。与此同时,屋檐下的人缓缓将视线转向那个伞下的对象。

万峯一手撑伞,关好车门,抬眼看向他们的同时,微微点头,也坐了进去。

吴邪皱眉。

其实万峯和之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没什么区别,永远都是一副优越者的姿态。

但——也许是光线问题。

他总觉得这次好像有什么东西罩在他周围,虽然他对这个人平时也说不上特别的喜欢和讨厌,但那也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万峯撑着伞,看向他的一颗。那种厌恶,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身上的某种东西,让吴邪莫名不爽,但又会背寒。一股无名火起。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闷油瓶那只手搭上他的肩,他才从那股奇怪的影响中,恢复正常。

“小哥?”

“走吧。”,闷油瓶道。

他点头。

婚礼那天,胖子非常紧张,但其实,紧张的不止他一个。

吴邪一个晚上没睡,脑子里全是关于那场婚礼的所有细节,虽然主体负责人不是他。

但就是因为不是他,他比任何人都紧张,和刘丧他们仔细核对了过程,这比他平时复盘还要夸张。

然后慢慢地……

‘妈的,三点了!’

胖子一头油亮的黑发,摩丝喷了多少,只有阿透知道。

他手中的汗也不知道擦了多少次,吴邪看他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整个个婚礼的仪式其实非常简单,大家只用当个见证人就行,但,谁不是第一次?!

他努力平复心情,按耐住自己的焦虑与紧张,安抚胖子。

“胖胖,放轻松,我和小哥都在,胆子大点,今天之后你就升级了。”

胖子一边点头,一边嘴唇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我不紧张,不紧张。”

闷油瓶出来的时候,两人正像病友交流病情一样,互相摸着对方的心口,劝解对方。

结果人一出来,吴邪和胖子瞬间哑然。

‘要不说,还是小花的手笔,那档次瞬间就上去了。’

张起灵那股出尘的稀有感,胖子一阵唏嘘。

“还好啊,落我们手里了。”

“嗯?什么?”

之后几人穿戴好,拿好东西。这次一样是去新月饭店,气势,终于比上一次温和。

但不知道是不是PTSD,对边,清场了。

瞎子他们早就到了,也是一身笔挺的西装,花花就更不用说了。

阳光下的他,格外明艳贵气,清隽温和。当然,这里五个人谁也不差。

吴邪眯眼看着,胖子摸着头。

‘这样的团队,只是个室内就太可惜,还是得找个间隙大家一起出去遛一圈。’

“哟,来了。”

刘丧一进门,看见闷油瓶,一张脸憋得通红,忍着一口气,嘴角控制不住地一直在上扬,拿着手机疯狂偷拍。

苏万和杨好,带着苏老爹珍藏的老式相机一直在他们面前忽闪忽闪,刺得黑眼镜一把打开。

“差不多行了。”

人还没到,胖子一直在噘嘴,收肚子,摸着自己的胸口在那里腹式呼吸。

吴邪看他这样,川字眉,使劲拍打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也算是给自己找一个发泄的地方。

于是,帅气都是别人的,他们两,只有狼狈。

“胖子,放轻松。”

他点头,解雨臣一声笑出,摇头,瞎子过来揽住两人的肩。

“你们俩怎么回事?不应该呀徒弟,你怎么比他还紧张?”

“我吗?”

“啊。”

“我不紧张,我一点也不紧张。”

当鼻尖一滴汗流下。阿透友情递纸。

“擦擦。”

胖子和他接过道谢,白昊天推开门,少有地穿了条小裙子,一躲一躲地,腿都不敢露。

“小,小三爷,你们今天,真好看。”

黑眼镜一听挑眉。

“你有没有觉得你哪儿用词不准确?我怎么听着不太高兴?”

这时,又有几位客人到,金万堂在大厅激动地张开双臂一叫,众人回头,声音从楼下直接穿透到楼顶。

声声慢皱眉,好似什么高分贝攻击。

“老板,他们到了。”

尹南风不紧不慢地剥着白果,对于楼下的哄闹,完全不在意。

不过新娘是谁,她倒是很好奇。

好久没有找乐子了,吴邪很久不出现,九门的圈子,异常平静。

‘张日山,也很久没露面了。梁湾最近,该是主任了吧。’

想着,白果一碎,她抬眼。

飘飘,是阿宁还有霍家的车队去接的。

一下车,杨好他们红毯都已经铺好,王盟端来火盆,几人一起身,发现黎簇居然在对边车队里。

苏万忙朝他招手。

“鸭梨你怎么去那儿了?我不是让你早点来吗?”

黎簇两手插兜,一身小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远远看了苏万一眼,之后和吴邪一对视,扯了扯嘴角。

吴邪冷笑,一转眼,吴家也来人了。

但有一个人出现,实在是始料未及。

吴二白一身中山装,非常的挺拔干练,但那样子,已经和之前吴邪看到的,完全变了个模样。他瘦了一大圈,不过精气神比以前更甚。

他看了他一眼,说话,众人打了个招呼,一帮老家伙直接进去。

仪式开始,王盟作为新晋司仪,下面乌泱泱一片人,原本背好的词,现在一个想不起来,在小高台被金万堂抢了工作。

吴邪站在一边静看着下面,至于金万堂后面说的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二叔平静地看着,宛如一个老干部的姿态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鼓掌,异常配合。旁边,霍玲也在,她今天的出现,引起了不小轰动。

现在霍家,她是主事人,秀秀是当家人。

作为霍老太目前唯一存活的一代子女,她的眉眼与行事,与仙姑不差分毫,只有更甚。

野心,感觉都在行动上。听金万堂说,霍家近小半年的生意,被她扩张了三倍不止。

对于她的回归,一开始,圈里圈外,风言风语的有,不过也只传了一段时间,人就都闭了嘴。

疑惑肯定是有的,再加上这么多年不变样,还是年轻二十几岁的样子,能在那个狼窝里杀出一条路,也不是什么善茬。

但吴邪不在乎这些,他现在,只盯自己想盯的人。

二叔和边上的人交谈,霍玲转眼一扫他们,目光不自觉地便移向了他的旁侧。这一幕,刚好被解雨臣和黑眼镜看到。

小花看了一眼。意外……似乎一点也没有。

金万堂说完,下面杨好和王盟非常给面地带头鼓掌呐喊。之后七拐八拐地,终于到了交换戒指那一步。

小梅被吴二白贴身带着,乖乖坐在他与霍玲的中间,身份,抬得非一般的高。

苏万作为小花童,一边抹泪,一边缓缓从心思各异的几人身边走过。

“胖爷,飘姐。”,他边走边抽,“祝你们,百年好合。”

话音刚落,胖子本来很感动的,那嘴都紧张得乌青,苏万一个没注意,脚下一绊,干脆直挺挺地跪在两人面前。

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刘丧在边上,不自觉地搭话。

“卧槽。”

黎簇和杨好没眼看,转头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忙悠悠过去,结果被音响的线扯了一下,也是一个踉跄,幸好没摔倒。

众人强忍住笑意,飘飘和胖子扶起苏万,交给偏头过来的两小只,苏万在那儿攀着他们的手臂斯哈斯哈地咬牙。

“磕,磕青了,轻点拖!”

吴邪和黑眼镜在一旁站着,眉可以拧成一股麻花。

‘真是,没眼看。’

之后礼成,给长辈敬了酒,吴邪拿着解雨臣扔给他的捧花,站在外面。

他现在,没心思吃饭。闷油瓶就在一边站着,跟座冰雕一样陪着。

吴邪看了看边上得人,又看看里面还在交谈的解雨臣还有瞎子,想到他们五个,不由莫名一笑。

胖子现在算是定了性了,但还有四个。选择,还是很多的。

正想着,有人走过,似乎是要回去了。

他一转身,想了想,还是叫住对方。

“要走了?”

阿宁转头。

“耽误你几分钟。”,他道,“有件事想问问你。这算我的私人问题,胖子说,嫂子在你那儿当顾问,方便说一下,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阿宁几乎脱口回答,“有人给我发了个信息,让我去一个地方,结果就找到了她。”

“发信息?”,吴邪审视面前的人,“发的什么信息?”

“比起这个。”,她抬眼,“你应该问我,发信息的人是谁?”

“是谁?”

“吴三省。”

吴邪浑身一震,脑子一紧,差点没反应过来。

阿宁说完扭头就走,吴邪一把拉住。

“你等一下。”

话音刚落,一边又有人走过。

“二爷这就走了?”

“嗯。”

他转头,刚好和老狐狸撞上视线,闷油瓶看着吴二白,小梅站在他身侧,吴二白一笑,微微低头扶了一下小梅的背。

“小梅先下去,到车上京叔陪你。”

小丫头贼精,看了眼吴邪,点头。

贰京少有一笑,转眼带着人就走。一点眼神示意也没有。

‘嘿呀,我亲侄子都没这么对我。现在,这才是吴家宝贝。’

“二叔。”

吴二白看了一眼他,又看看阿宁。

“有什么话,回杭州再说。我看你挺忙,等你忙完,杭州见。”

说完,也是一点留的意思也没有,径直就走,一行人簇着他,快步向前。

“二爷。”

“二爷。”

阿宁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抓狂的人,一笑,扭头也走。

“你等一下!”

……

“你确定你没看错?”

“真的。”,男人惊异,“五爷,那真的是叶飘飘。”

薛五端坐在那里,面不改色地斜睨对方。

“从你嘴里能说出这种话,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男人一顿,无语地摸着自己的秃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感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手下人发来的几张图片还有视频。

“千真万确,手底下的人去看得真真儿的,那就是叶飘飘。而且,二爷,回来了。”

薛五皱眉。

“先抛开吴二白不说,这里,是有人事儿没办好。”

一旁的人一听,惊恐站起。

“不可能五爷,人当时在现场就已经死了,我还去确认过,血流了一地,我们安排的人压了她两次,都变形了,不可能活。”

“那现在这个情况你怎么解释?”,薛五转眼看他,“一个死了几年,坟头长草的人,现在在北京办婚礼。还跟吴家有关系的人还成了一对儿!”

“五爷,冷静。”,秃头小声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要我现在去找她的身份证来给你对着念?”

“咱们可以找公安系统的查一查,然后,我先去会会。就算最后真是,那也看看她,是不是还记得,得,如果记得,那无非就是把当年的事情,再来一遍,反正吴家二爷,也要完了……”

新月饭店包房,闷油瓶靠在窗边,外面,一棵刚好长到那儿的树,伸手就能碰到。

风吹过树梢,梁上,一串琉璃吹制的风铃,清脆作响。

“原来你在这儿。”

闻言他没有转头,对方走过,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了看。

新式的改良旗袍,看得出老师傅在她身上的设计很用心。

低耳的发髻一挽,中式的流苏耳环,衬得她脖子修长。妆容清丽,配得上玉兰的图案,五官立体,轮廓分明。与秀秀的灵动不同,霍玲的眼里,现在莞尔又很锋利,当然更多的是平静。

“在看什么?”,霍玲问他,“吴邪呢?”

楼下有人交谈,闷油瓶的注意力,始终只在一个人身上。但吴邪没有看他,不过另一个,一直都知道。

转身走到墙边的木椅旁坐下,回了信息,霍玲一手轻触下巴,开始思考问题,扭头一双媚眼缓看向他。

她知道自己的提问不会有任何回应,但,这才是她最先认识的那个人。

阳光斜入,这似远又近的距离,只隔了一张桌。

黎簇刚想进来,一抬眼,看见眼前的情景,忙不好意思地退出去,一阵错愕之后,他还是远远回望了一眼,挑眉,低下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几人在不远处那里静静看着,其中一人小声问,“哟,黑爷,这小哥和霍老板……”

刘丧瞪了对方一眼。

“乱说,是会烂嘴的。”

“是是是是。”

黑眼镜靠在那里抱手,转眼看向一边的人,表情异常平静。

‘管不了,管不了啊~’

胖子婚礼结束,几天后,杭州。

吴邪一脚刹车把金杯停在了门口。二叔的宅子,他也好久没来了。

“小三爷。”

他点头,然后迅速穿过廊亭,大跨步跑过水榭,进到门内。

一拐角,一群人低头跪在那里。

二叔在一边屏风后的茶台上,泡他的茶。

“来了?”

他看了一眼,老实贴边蹭过去。

“二叔。”

吴二白没有回应,吴邪小心观察他的表情,谨慎落座。

“您这段时间,忙什么呢?”,他问,“人都找不到,都瘦了。还有,奶奶住院了,这事儿,您知道吧?”

“知道,辛苦你了。”

吴邪惨白一笑,“不是,您和我开玩笑吧,这么客气?”

“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对方转眼看他,“讲。”

“那您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吴邪小声嘀咕,大气也不敢出,“对了,这帮人怎么跪这儿?”

吴二白没说话,垂眸喝了口茶。吴邪挑眉,知道这是有事,干脆也不说话,陪坐。

一时间,房间里一片‘祥和’。

十五分钟后,贰京进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二爷,他来了。”

吴邪抬眼,二叔淡淡道,“让他进来。”

“是。”

“二爷。”

“五爷!”

当外面的人走进,一声齐刷刷的“五爷”比他这声“二爷”还要响亮,来者厉声呵斥。

“二爷是我做生意的老师,在老师这儿,你们要叫我五哥,听见了吗!”

“是。”

薛五看到屏风后的人影,脸色平静,一扫面前贰京,礼貌点头。

“下面人不懂规矩,二爷见笑了。”

“薛老板教人有方,他们服你,也很正常。”

“您说的对,但辈分不能乱。”

“坐。”

薛五点头,刚想在一边落座,贰京让开挡在他面前的路。

他错愕一秒,还是老老实实走到屏风后。

“二爷,您这是?”

“坐下说。”

“诶,谢二爷。”

一入座,薛五看到边上的人。

“小三爷。”

吴邪还没来得及回应,桌后的人直接冷声打断。

“出去。”

他一顿,立马乖乖绕出屏风,找了个背人的地坐下。

‘老狐狸要发飙了。’

看过‘三叔’查账本,吴邪还没看过二叔教育手下,要知道,在家里,二叔可是一直都让人胆寒的角色。

“最近生意做得不错。”

“二爷过奖,过奖了。”

“你不用谦虚,这是实话。”,吴二白道,“不管对事还是对人,你这段时间都做得很好。”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医院的事,还是要谢谢你,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做事,一码归一码,九门李家36号的买卖,收益是不是还不错?”

薛五一听,皱眉想了一下,“李家?什么李家?”

吴二白不言,屏风外,薛五刚才带来的亲信小声提醒。

“五爷,深圳。”

薛五一拍脑袋。

“噢,那个,我想起来了,二爷,我那次的确赚得多,但,那批货是九门的?李家?难道是那个三爷?”

贰京道,“李家买了二爷的签子。”

屏风外,薛五那个带进来的亲信一听,立马插话。

“二爷,这件事我们不知道,应该是底下人犯了规矩。”

“应该?”

贰京冷声提醒,对方立即转头看向那帮跪地的伙计,一脚踹翻一个。

“都他妈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有些生意不能碰,诶就是他妈的不听,当耳旁风吗?”

薛五全程不语,吴二白继续泡茶。

“抱歉二爷,让您看笑话了。”,薛五的亲信道,“多谢您替五哥管教下面的人,这事儿,还得您多帮忙。”

话音未落,贰京的手下上前。

“京哥说了,都是为二爷做事,帮忙的事,好说。”

薛五的亲信点头,结果下一秒,对方对着他的嘴一抽,牙都给他断了一排,趁人张嘴,对方一把揪住他的舌头,穿了个勾,挂在屏风上。

“五,五爷。”

薛五等了一会儿终于开口。

“新来的,规矩还没怎么教,脏了二爷的地不好,这样,我们先处理眼下问题,二爷希望我怎么做?”

“二爷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有人道,“一,你自己跟李家去解决这件事情,他们有合同,走正常程序,二,头顶着这根签子跟茶杯,走出这道门,茶不洒,这件事,就算了结。”

薛五一顿,不说话,转眼盯着吴二白,屏风外跪着的人一听,立马就想进去,但被那里的人一把拦住。

“二爷,这事怪不着五哥,您看这么着行吗?霍家给您出多少钱,我们出双倍。”

吴二白后面的人,顿时大笑着走出。

“我说什么来着,这薛老板的生意做大了,还真赚到钱了,不得不说,你这下面正是护你,贰京,记住了,一会儿上门收这份钱。”

“是,王老。”

“不过,你还是得顶着签子跟这个茶杯,出去。”,老头道,“记住,千万别洒咯。”

薛五转头看向对方。

“二爷给我选,不是你说选谁就选谁,李家生意做不过我,找二爷出山,你有合同,我也有,干嘛又浪费你那百八十万?看样子你是知道,这事也见不得光?”

王老缓缓道,“九门毕竟还是九门,再怎么样,辈分不能乱,规矩,也摆在那儿。有些事,走正常程序不一定能解决,但找二爷,可以。你顶着吴家光环,吃了几家人盘口,用的什么手段你自己清楚,想成下一个陈皮,还是你已经找好退路了?”

“陈皮?四阿公?”,薛五喝茶,“九门现在,还剩几家?”

“要不说,你生意做大了。”

“我生意大不大,没谁说了算,当年其他几家做的事,谁擦的盘?不过,您有句话说得对,二爷是为了我好,今天的事,我可以听二爷的,我现在就等一句,签子,茶杯,您二爷让我拿走,我薛五绝无二话。但顶——!不可能。”

老者就笑,“要不说,你这一步走得好呢?调停不管用,薛老板今天这怨气,估计也积了很久。这么僵,刚才你可不是这个样子,这手底下的人是你叫来的,一大早就跪在二爷门口,想玩什么?你以为别人不知道?”

薛五往后一靠,冷笑。

“那你觉得,我想玩什么?”

吴邪在外听着,整个过程,没有打闹,没有吵闹,当薛五带着亲信从二叔宅子里出来。这段‘多年的师徒’关系,正式结束。

他以为,这场谈话,他自己占了上风,只等接下来时机一到乘胜追击,但很多事,其实一直都在二叔手里。而二叔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出。只是吴邪自始至终,不知道他这是借薛五的手,做给谁看。

所以等他再进去,里面的人已经走光。

薛五带走的,只有一个被缝了嘴的亲信,他没看到那帮跪在地上的伙计,也不知道他们被李家老头,王老,拖去了哪儿。

吴邪扫了一圈,吴二白提醒。

“说你的事。”

“我给您发的信息,您看了吗?”

对方看他,“老三的事我会继续查下去,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这段时间,陪好你老爹,还有奶奶。这么多年我没过问过你,你自己知道。你奶奶可以不管,但你爸妈,你总得管。我现在好言和你说这些,也希望你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

“那您要不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吴二白没有多言,扭头直接让人送他出去。

“回去吧。”

吴邪皱眉,想着回去之后怎么再回来玩一玩老狐狸,或者他自己先和阿宁那边对接,反正人都在,总有办法找到三叔。

然而等他交代好了一切,变数,也由此开始。

他冲到宅子,人刚好从里面被带出。他被警戒线挡在外围。

“二叔!!”

对方转头看他,一句话没留,眼里满是沉静。

‘交给你了。’

他一愣。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薛五的报复,但对方比他想的聪明,整个过程,一直按兵不动。

导火索,来自三叔家地下的那片南宋古墓。

解家和霍家一直在找人,奶奶,请了律师,但其结果似乎无法逆转。

吴家想起诉,只可惜这件事的轰动程度,不是吴邪可以想象。

他有很多疑问,但监狱那边不让见。直到案件宣判那天,他才见到了二叔。

五年……算轻的了。

考古队没在里面找到任何线索,有人举报,东西,藏在关系人老宅,其银行账户存在大量流水记录,存在黑市交易。

二叔没有否认,之后他申请去见,老狐狸也不见任何人。

之后一个月过去,监狱那边,突然有人带了个信息给吴山居。

有件事,需要闷油瓶和黑瞎子一起去,地点在越南。

如果不是胖子提醒,吴邪都没注意,坎肩这些年一直在替二叔,往东南亚一带活动。

至于做的是什么,没人知道。但吴邪觉得,应该和这次的事情有关。

于是事不宜迟,几人立即前往越南,不过问题来了,瞎子,被禁止出境。

吴邪看着解雨臣,对方绣眉微蹙。

“你们两干嘛了?”

“这件事,之后再给你解释。但现在少了一个,二叔指明让瞎子还有小哥,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现在怎么做?偷渡?”

解雨臣摇头,“偷渡也会被送回来,我和瞎子早就试过,我们被人盯上,不过规矩是死的,灵活一点,把人送出去了再说,这件事我来安排。你现在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接下来吴家的情况,会比你想象的糟,这些年,你们家所有的事,都是由你二叔一手负责,你二叔和你三叔不一样,王八邱那种角色,从来上不了你二叔台面,你得准备好,玩玩不一样的东西。”

监狱里,阿宁看向玻璃后的人,对方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对于自己会来见他,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你见过吴三省,为什么不告诉吴邪?”

吴二白道,“意外,不一定全是偶然,有的人,总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什么意思?”

“你在查的东西,或许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想知道,照我说的做。”

北京,潘家园。

“胖爷在家吗?”

门口扎着小辫的伙计,一个人是拦也拦不住。

“诶诶诶,谁呀?”

飘飘闻声从后院出来,两方对视一瞬,一段流失的记忆,瞬间如电流一般滑过她的大脑。

来者笑嘻嘻地歪头看她。

“嫂,子?”

飘飘一愣,笑了笑。

“你,你是?”

“噢,您可能不认得我,我也是吴家的,但婚礼那天,有事没能来,刚出差回来就听到这个消息,五爷叫我来把礼补上。”

“这怎么好意思,我和胖爷的事,来的都是朋友,我们不兴这些的,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你拿回去吧,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诶,那怎么行。”,男人推阻,“这我也是帮老板跑腿的,送出去的东西,不好再拿回去,而且一份心意,您不收,我嘛,也不好交差,这五爷和胖爷都是认识的,要不这样,东西呢您收下,到时候送给邻居什么的,就由您安排,反正我是不会拿走的,我给胖爷还有我老板打个电话,说一声。”

“那我给你包个红包,你带回去给你们老板。”,飘飘道,“东西我不收的,就算你给胖爷打电话也一样,就像你刚才说的,这些你拿回去,你老板那边,到时候我就和胖爷说,礼已经送到了,好不好?”

“嫂子这是又还给我了?”,男人大笑,“咱们呀,都是一家人,这本来是来送礼的,结果还闹僵了你看。”

“没有没有,不存在的。”,飘飘道,“你看谁都是这个样子,只要心意到了就行,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不让你们为难,你们也不好让我为难,这样,这两天我做了一些东西,你们带回去给你们老板尝尝。东西你们就自己拿回去,给家人,算我收下了,给大家沾个喜气,怎么样?”

“那多不好意思。”

飘飘就道,“你们等一下,我进去给你们拿。”

“那,叶姐辛苦。”

话音一落,原本在走的人,脚步一定。

男人两手插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反应。

“怎么了嫂子?”

大灯一闪,剧烈的撞击声,迅速从她脑海中滑过。耳鸣,神经撕裂般的痛,让她什么也听不见。

“叶姐?”

飘飘捂着头,猛然蹲下,神情非常紧张。

“叶姐?”

男人一步步靠近,奇怪的眼神缓步打量她。

“你……”

话还没完,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直接把人推到一边。

“诶?”

他转头,一双媚眼缓看向他,秀秀上去抱扶住飘飘,带她进去。

“薛老板好兴致,买了这么多东西来送喜,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他一个手下,也这么会说话。”

男人瞬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您?”

“这些东西我收了。”,霍玲道,“我会让人转到他账上。你回去告诉他,心意到了就行,胖爷的婚礼不收礼,这是规矩,改天他会亲自请薛老板吃饭。到时候还请薛总,赏脸。”

“您客气。”

“既然东西送到了,那请回吧。”

说完,霍玲直接就走。

“吕仙,替胖爷送送这几位客人。”

小伙计一看,顿时扬眉吐气。

“好的霍老板。”

后院,秀秀蹲在那里,飘飘一直捂着耳朵,整个人缩在那里,脸色惨白。

她皱眉看着,于心不忍地,轻抚上她的膝盖。

“飘飘,是我,我是秀秀。”

……

“老板,听说你这儿急招人,能赚快钱,我想来试试。”

“简历呢?”

她递上去。秃头叼着烟,一手夹包,拿着手里一沓简历,把她递过来的叠上,对着台灯看。

“我们这儿不需要剪头的,而且你没看要求吗?我们只招18到25的年轻人,男的,你不符合要求。”

说完,一把扔了她的简历。

飘飘忙捡起,一路追过去。

“您再看看,小年轻而已,他们能做的,我一样能做。”

“这不是你做不做的问题,是你连要求都没看清楚,你让我怎么给你开后门?我们是正规公司,任何事情都是要走法律程序。招工,就要签合同,这样,你去其他地方看看,如果有合适的,我会帮你这个忙,行了回去吧。”

晚上,医院小梅睡了,她回到出租屋,把账算了一遍。

发廊已经盘出去了。

两张卡上的钱,一张给小梅看病,还有一张,是她要还的人情。

铁盒里的纸条,那个号码她记了一遍又一遍。但……她的身份,根本不适合打这个电话。

保持距离,这是以她现在的能力唯一可以做的,她不想让他为难。

不过,那个人在杭州,似乎有个常待的地方。

‘或许之后可以过去一趟。’

想着,合上抽屉,飘飘抱着毛毯,重新回到医院。

在医院的走廊上,她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工作定了下来。

秃头的老板对她很好,估计是看她一个人带个孩子不容易,价格开得很高,顺便还帮忙联系了医生。

她工作很卖力,从一开始的钟点工,到后来修复文物,她有她自己一套祖传的手艺。

老板很意外,给她安排的时间很充裕,她完全可以完事两头跑。直到,一个很特殊的晚上。

那段时间,薛家走货很多,几个贵重物件,需要她抓紧时间修复。

老板告诉她,“不急,你可以慢慢来。”

那几天小梅恢复情况不错,等她睡了,她还是打算回来加个班。

门口老东给她开门。

“你怎么回来了?孩子一个人丢在医院?”

“我请值班的护士帮个忙,她睡着了,我回来加个班。”

“老板说了,你有空再弄,不用这么急,先把孩子看好。”

她笑了笑。

“没事,最多一个小时。”

“那我不上锁了。”,老东拉了拉大衣,“你弄好了叫我,我让老皮头开三轮送你回去。”

“谢了东叔。”

老东开了门口的灯,后宅是老板家。虽然吵不到,但她还是没开灯,自己打着手机的光,偷摸在那里弄。

弄好差不多快四点。收拾好东西锁上门,转头刚要走。后面通往后宅的拱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她过去把门拉好,就见老板书房的红光居然还亮着。

她知道那是书房香案上的光,也没在意,但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很特殊的味道,直刺入她的鼻腔。

她皱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传来。作为母亲,她非常熟悉那股腥味意味着什么。

老板是有一个女儿,但她还没有结婚,也还没有怀孕,那这股味道是从哪儿出来的?

正当她疑惑,试图再往里看看,一只手从后面搭上她的肩。

她被吓了一跳,转头就是秃头。

“叶姐回来加班?”

飘飘点头。

“老皮头喝多了,老东也是瞎扯,这天都快亮了,弄完了吗?弄完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打车。”

“这个点你打什么车?鬼都没有一个,别给我客套,我还不知道你,放心,不是找你麻烦,赶紧回去照顾孩子。”

她点头。

之后,繁忙的工作依旧如常,每个人几乎都是脚不沾地地小跑。

后宅她从未踏入,但每次路过,那晚的腥味,始终在她心里挥之不去。

而这个,也最终成了她现实的催命符。

被撞碾的一刹,那个画面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

她没有看到了那个撞她的人,对方带着口罩还有帽子,似乎早有准备,可她明明才刚看到。

红色尾灯之下,对方反复蹲下确认。

随着视线逐步涣散,一切,仿佛都定格在了,车祸的那个晚上。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不是,死了吗?’

“五爷,确定了。”

挂了电话,薛五放下手机,坐在那里静静看着。

工商局的注册已经下来。

现在起,他正式脱离这行,跳出去,成为即将上市的薛董,这也算为他这么多年的准备,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过程虽然很长,但……结果很满意。现在,就等时间到。

想着,他转眼看向一边香案台上的关公。

‘后面的东西,该换了。’

……

薛氏挂牌上市那天,女儿出门。

薛五的门庭,有无数人涌入。这其中也包括了,一直与吴家、吴二白有联系的多条来往。

秃头一直帮他在外面忙,众人往来祝贺,一片繁华。

“五爷,恭喜恭喜啊。”

“叫什么五爷,现在要叫薛董,以后,杭州的五爷,就是过去式,薛董才是大道。女儿这么好,女婿又这么优秀,两个人良偶佳成,天作之合,薛老板以后,要享福了。”

薛五淡淡一笑,举杯。

“漂亮话,说一次就够,情义,我薛五记在心里,薛某谢各位捧场,这杯酒,敬情,敬意,敬各位。”

众人举杯,洁白的婚礼厅里,觥影交错。流离光影间,传闻,薛老板在监狱有奇遇。

当年他那趟局子,算是没白进。但说到底,还是吴家二爷带他见的世面,还有他那兄弟,给他带来的运道。

‘人,不能一辈子有运。没运的时候,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事,人家说对是对,说错是错。有运,你还要借运,借比别人更大的运,爬别人不敢爬的山,做别人不敢做的事,你才能登顶。’

放下酒杯,薛五浅笑点头,他永远忘不了当年那位沈会长沈朝彪离开之前,亲自来监狱里见他的那一面。

那次,他学会了谦卑。

吴邪因为查吴二白的事四处奔波,闭门羹,几乎成了常态,好在胖子一直陪着。

解雨臣没回消息,谁也不知道当时越南那边什么情况。

看着手里鲜红的请柬,吴邪一路走,一路打电话,顺手把它揣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几辆拉货的客车停在行人周围,一场精心策划的事故,让他在漫天的水泥灰中,待了起码五分钟。

肺部痉挛,疼痛,令人窒息的压抑,血几乎是从他嘴里溢出。

“天真!”

胖子用外套包着他,一路把人拖出了尘雾。

“医,医院!”

人喘不上气,胖子的手一直在抖,他靠在车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把他抓住。

“不行——不能去医院。”

胖子急得咬牙,青筋暴起。

“我告诉你天真,你想救你二叔,可以!但老子要先救你!你不能比我先死!你给我挺住!老子知道你不去医院是什么原因,你有办法,你告诉我,现在谁他妈还能救你!”

暴雨的高速,胖子的金杯开得飞起。

吴邪意识涣散,血一直止不住,胖子双眼通红地看着,声音都在颤抖。

“天,天真,你挺住啊,小哥还没回来,你二叔还在等你,想想你爸,你妈,还有你胖爷我,我们才刚好,两亿六,平账,解语花不会放过你的,喜来眠,你给老子不能睡!”

宁波,酒店的大堂宾客满盈,亮片,闪光,酒桌间,所有人笑声不断。

雨中的油条摊,胖子找了一遍又一遍,当他对着那个商贩一次次央求,下跪。

吴邪在车上看着,想动,去拉车门,结果无力,原本就堵的肺部,眼看着胖子膝盖一弯。

那一幕,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酸涩。

‘胖——子——’

……

“和你三叔不同,吴二白交到你手里的,从来不是烂摊子,是吴家。吴家有多大?一个你,一个你父亲,你奶奶,还有一个,你母亲。过去那些年,你一直走的是你三叔的老路,现在吴家交给你,这里的人和事,都跟你之前在你三叔那儿,还有你自己在沙漠时玩的人心不一样。那你玩他们,他们认宰是他们的事,这里,你宰了人,你是要还回来的。你不打起精神,输掉的,不光是你,还有整个吴家。

这里不是古墓,不是盘口。很多东西,你过去的经历根本没法比。博弈,文字,什么时候出,什么时候收,出多少,收多少,简单一句话,一张纸,你都有可能带着你身边的人万劫不复,所以你得学会盘算,怎么走,才是最好,而不是单纯靠一个茶馆想一下午就可以。

这是生意场、名利场,杀人不用刀,浅黑玩过了,白和无底的黑你还没有见识到。张起灵、解雨臣、霍家……是你的底牌,但那只在九门这个圈子管用,出了这个圈子,你小三爷,花儿爷的名声,张家?你看看他们谁会在意。

薛五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不单看九门、单看吴家,他和王八邱不一样,这个人有野心,也有眼光,目光长,见识嘛,一般,但他敢做,敢担,敢迈出那一步,再有‘贵人’点播,有脑子,又有手段。这样的对手,你二叔给你培养得很好,正好可以帮你看看,你自己不光在这个圈子,还有在个社会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至于吴三省,你和他的烂摊子,一直都是你二叔在帮忙摆平,所以现在找不找他,不重要。

你记住,你吴家现在的一切,靠的是你二叔。你二叔是你的背景,也是你的底牌,但你,还有一张更深的底牌,或者说那是你们所有人的底牌。这里所有人不单是指你吴家。但,你二叔不让。

那东西掐在他手里,你得不到,也不会粘。线,就在他那里断掉。要知道,越好的牌,用起来,反噬只会更大,代价也更大,他不希望你走那一步。靠自己,永远比靠任何人都强。

他们是回不去了,但你可以。所以不要想着抵抗命运,有时候顺着它,看看别人给你安排的活口在哪儿。”

……

越南。

一片肮脏的水泥地上,坎肩一身光溜溜地被人拖进。

听不懂的语言,穿着制服的当地人一直蹲在那里拍他的脸,问他叫什么。

没有翻译,人应该是被打了麻醉,坎肩只觉得自己看不清,也听不清,脑子里一片空白。

等了几分钟,对方站起,连接消防栓。

阀门一开,高压水柱直冲面门,坎肩大叫着,疯狂往角落里缩。

水一停,还没来得及睁眼。面粉一样的东西直扣他脸上,来者揪住他的头,举着牌,在另一边的房间里拍了照。

他知道那是什么,于是一路挣扎,结果被别住手,带上手铐,推到又一间房间。

里面,男人一手抽烟,一手拿着手下递来的照片,坐在他对面的桌后。

没有任何解释,撕下一张犯人的头像照,把他贴上。

“诶!”,坎肩大喊,“你干什么!Chinese!I'm Chinese!”

男人没有理会,吹了吹手里的公章,对着照片按下。

起身走到他面前,给他看。

“不好意思,你入狱了。”

“喂!”

训练营的任务结束,汪岑脱下警服,换上便装。

车驶出单位的一刻,门口警卫立正敬礼。

最近还不是很忙,找了另一边有人推荐的一家陕西面馆,是个小苍蝇馆。

他坐在那里,拿出另一只手机看消息。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什么任务从上面下派,倒是轻松,不过他作为新一批次的□□,还是要抽个时间回去看看,毕竟现在能符合要求的,少之又少。

‘这东西,有指标的。’

面馆老板是个六十岁的大爷,听不见。

临走前,他放了一叠东西,散在收银台那儿,给他用其他零钱盖好。

结果一出门,如此不经意的碰面,倒是让他很意外。

黎簇在马路对面见鬼一般的表情看着,此时的他,眼里完全没了平时的沉着冷静。

恐惧,惊异,占据了他曾经所有不好的回忆。尽管当时,他也只见过对方一面,但那一面,印象深刻。对方的身份,算是顶上级了吧。

吴邪,没拔干净吗?

‘妈的……’

吴二白坐在床边,手里,是他前段时间从一只木盒里拿出来的东西。

一张纸,一块有东西的琥珀,还有一枚鬼头玉戒。

滑燃火柴,当带有信息的那张纸化为灰烬,晶白的琥珀,也化了。

玉戒不知去向。(鬼玺)

门打开,外面的人没有走入。对方背手站在那儿,烟哑的声音响起。

“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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