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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掏空

一百五十公斤。

亚夏低头看着体重秤。

这是他现在的体重。

对于一个正常人类来说,三百斤的体重往往意味着这个人走路几乎要托着肚子走了。

但是亚夏的外表看起来还算正常……吧?

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镜子,镜子里的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透着一股有点自暴自弃的颓然的感觉。

……算不上多正常。

镜子里的人有两只机械义眼,“瞳孔”处还亮着红光,透着一股非人的诡异感,它随着亚夏的视线移动而发出轻微的吱嘎吱嘎的调整焦距的声音。

亚夏原本的眼睛其实也挺非人的。

作为一个祖上数代都可查的标准中国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如果不是基因鉴定,很难有人相信他会是他父母亲生的。

亚夏其实谈不上多喜欢自己那双眼睛。

虽然足够漂亮,但是在与人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很多人都会被吓一跳。

放别人身上可能会被霸凌,可是亚夏足够能打。

不管怎么说,年纪逐渐大了,他自己也习惯了,不喜欢能怎么样,他又讨厌带美瞳,甚至觉得那蓝色真漂亮,想要扣下来给自己当收藏品。

这种事情其实也就是想想,当初亚夏拍CT看到自己的骨头的时候,也想要收藏自己的骨头来着。

反正就是口嗨。

他从来没认真对待过自己这些话。

他当年还说看不起清华北大,要考哈佛,毕业就能赚上一大笔钱给家里人买车买房,最后荣登世界首富的宝座,在智商方面拳打爱因斯坦脚踢爱迪生。

他做到了吗?

呵呵。

如果要让一个人每一句话都能实现,那这个世界绝对会变成光怪陆离的样子。

收藏自己的器官这种话甚至是他完全没认真说过的话。

亚夏觉得,如果要他对自己的话负责的话,那绝对轮不到让他负责这一句话。

一切从几天前他苏醒的时候结束了。

自己现在的器官干净得就跟去过缅北一样。

.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这里绝对是个异世界,至少不是他熟悉的世界。

他熟悉的世界可没有“兽人”或者“植物人”。

他从睁开眼的那一刻开始,他看到的就是猫薄荷。

他确定是猫薄荷,不是薄荷——薄荷叶子表面光滑,而猫薄荷的叶子上有一些毛绒绒的。

他同时养过这两种植物,所以他一眼就能判断出这种叶子是属于什么植物的。

他一晃神,确定了眼前是一个头发间有几片猫薄荷的女人。

她长得很漂亮,高低也算是个小美人了,她的头发虽然是黑色的,但是却透着一点点墨绿色。

她正观察着亚夏身边的机器,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东西动了一下,于是把目光投了过来。

女人看到他睁开眼睛,忽然尖叫了起来,活像是见了鬼一样。

亚夏看着她尖叫,都想要尖叫了。

你先别叫,我先叫。

紧接着,门外有许多人闯了进来,他们的脚步凌乱,颇有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他们冲进来,拿东西的拿东西,说话的说话,叮叮当当轰轰哐哐的。

他们看似什么都准备好了,但是在看到亚夏的时候,他们忽然就顿住了,好像脑子里一套标准的程序被打乱了,需要他们用自己的经验和智慧去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一样。

亚夏躺在床上,浑身僵硬,他就像是《猩球崛起》的那个在费劲千辛万苦回到地球之后被大猩猩包围的主角一样,内心满是崩溃和绝望。

别说这些人是一群有着类似人类外观的生命了,如果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猴包围了,他照样会慌得一批。

猴对他好奇可能是戳戳他的眼球、捅捅他的鼻孔、欠欠地拍他一巴掌后跑远又迅速跑回来。

但是对面是智慧生命,那花活可就多了。

比如说把他推上手术台细细地解剖研究,细细地把他切成如同灯影牛肉一般可以透光的肉片……

他是想过他死后可以把他的尸体捐出去当大体老师还省了丧葬费,但是绝对不想活着被剖了啊!

亚夏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幸亏人类是无毛裸猿,不然他现在绝对会炸成一个毛绒球。

亚夏看看他们的头顶。

有的人顶着角,有的人有大尾巴,有的人头顶长草或者开花。

只有几个红发的人看上去才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区别,至少人类的平均颜值没有这么高。

他们脸上居然都没有什么痘印,皮肤光滑到好像个个都刚刚去做过美容一样。

可是这就像是亚夏以前遇到的一些问题一样——“纯正汉族人的眼睛是蓝色的吗”?

他也很想说,正常的长着东方人面孔的人会有这么纯的红发吗?

很难相信这是染色的,毕竟除非天天染,不然发根处总会是新长出来的黑发。

然而对方的红发红得非常纯,发根都是红色的。

是假发?

.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他是地球人,生于二十一世纪,他生活的世界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类人生物,全世界非常无聊的都是人类,人类塞得满满当当的,哪个角落都有。

他不知道南方人所谓的屋子里的蟑螂是什么情况,但是他见过的人类可比蟑螂多多了。

顺带一提,亚夏这辈子没见过野生蟑螂,就像是他只在动物园里见过蝗虫一样。

眼前这种幻想中的生物往往生活在二次元里,往往是是动物或者植物拟人,最火的莫过于猫耳娘了,他玩的手游里但凡能够加上猫娘的角色,那猫娘绝对都是批发的。

他也很喜欢。

但是目前看来似乎仅限于二次元。

当亲眼看到这种类人生物的时候,那多少有点恐怖谷了。

恍惚之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些知识点。

比如说人类的恐怖谷效应就是因为当初人类——特指智人——和尼安德特人之间互相的杀戮,有着与人类相似但是不完全相同面孔的人会引起人类的恐慌。

一般来说,在脱离二次元之后,有着这个样子的生物应该被称为……

怪物。

亚夏也是去过漫展的人了,他也不是没见过cos成猫娘的人,可是这不一样,他们的耳朵、尾巴显然是没有生命的。

那些人窃窃私语着,他们看着亚夏就好像在看一种本不应该活过来的怪物一样。

他们看着对方,都充满了不安。

亚夏与他们的第一次接触,显然,双方都吓坏了。

几个穿着医护人员衣服的人手都是放在前面的,他们的手指不安地搅动着,看着亚夏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悲哀,亚夏都怕他们下一秒一鞠躬给他送走。

不是哥们,你们别这样,我真的有点害怕。

我不觉得你们背着手不礼貌,你们还是把手放在后面吧。

.

医生的检查非常敷衍。

他们好像就是走了个过场,问问亚夏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意识是否清晰。

这种敷衍似乎来源于他们对现状的迷茫,一种事情完全脱离掌控后那种近乎摆烂的心态。

他们的眼睛盯着亚夏,甚至都不怎么眨眼,专注到让社恐恨不得当场暴毙。

在确认了没有什么问题之后之后,房间内的人就走光了。

亚夏这才从留下的两个人那里得知了情况。

一个人是医生,而另外一个人穿着一身制服,亚夏猜应该是政府工作人员之类的角色。

医生的发丝间和护士一样,垂着几个叶子,亚夏没认出是什么品种。

而身着制服的人一头发白,头顶还有着一对白色的耳朵,白色的大尾巴垂下,像是毛绒绒的超大号鸡毛掸子,尾巴尖偶尔左右晃一下,他的个子不高,比医生矮上小半个头。

他是个异瞳,一边是蓝色,一边是黄色。

亚夏想到了狮子猫。

那身制服是便于行动的款式,袖口是收紧的,衣服上还有许多个袋子,显然是方便行动的款式。

在他的衣服上面还挂着一些标志。

亚夏是个近视眼,平日不喜欢戴眼镜,但是不戴眼镜也不是很影响的程度。

这种距离他本来应该是绝对看不清的,但是他这次却莫名清晰。

他能看到对方衣服上挂着的标志。

“特异局北京分局”。

亚夏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点,他抬起手,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他的手摁到的不是眼球那柔软中带着一点弹性的感觉,而是某种坚硬的东西。

亚夏愣了一下,手指稍微用了一点力。

他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的,神思恍惚之下,把东西从眼眶里捅了出来。

“啪”。

声音清脆。

亚夏只来得及抬起手托住了掉下来的东西。

那是个金属的半圆。

半圆后面有着一些镜片,还有一些地方连着电线。

而自己一半的视线猛然一低,脖子也顺着视线降低的地方低了一下。

左右眼看到的不均衡的画面让他发晕。

一切发生的都很快,不过十秒钟的时间,而亚夏愣了足足有两三分钟。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运行得有点慢,就好像程序无响应一样。

等着亚夏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口水都要无意识地顺着嘴角流下来了。

不过在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右眼眼皮好像落到了某个异物上,没法完全闭上。

是因为电线。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你现在的眼睛是机械义眼。”医生对亚夏说道。

他说着,抬起手帮亚夏把眼睛安了回去,他身上的味道并不是西医身上的气味,更像是中草药的味道。

医生安装眼睛的动作让他觉得有点疼。

但其实医生非常娴熟,动作干脆利落,本来不应该让亚夏觉得疼的。

之前亚夏把自己这个机械眼珠捅出来的时候也没觉得疼。

心理上的疼痛远胜于身体上的疼痛。

其实就是“自己吓自己”。

可是谁遇到这种情况能不害怕呢?

他伸手反复摸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把自己原本的眼睛摸出来了一样。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许多。

这次他没有敢用力。

“那么现在我得和你说一下你的身体情况。”医生在亚夏的身边坐了下来,他耳朵边上的叶子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了一下,“我想你应该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他的语气很平缓,甚至没有多少波动。

就像是在手术室外为家属宣布他们不想听到的消息的一生。

他看着亚夏,而亚夏只想捂住他的嘴。

他不是很想听。

因为亚夏已经隐约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表情变得有点狰狞可怖,眼角和鼻翼的肌肉开始抽动着收缩。

可是他终究什么动作都没有做。

“你的器官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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