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夏之前还在想是不是他们把他的器官掏空了，但是对方的语气实在是太坦然了，而且对方看上去的确是个医生，而这里的确也看着像是医院。
解剖这种活还是应该在实验室中进行。
也正如同亚夏所想的那样，医生和他说，他是被在邪教的祭祀仪式上被发现的。
当他们看到他的时候，他浑身上下的器官都被掏空了，他正倒在一片血泊中，是在场的唯一“活”物。
是的，其他的邪教徒都死了。
医生说到这里，还特意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是普通人心目中的器官，像皮肤这类的不算，而且身体里的骨头也没了，整个人基本上就剩下了只剩一层皮的肌肉框架了。”
亚夏想到这个画面，感觉喉头一紧，忽然有点想要呕吐。
他几次三番想要说话，但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是什么画面？
在地上如同的虫子？
他也看过不少限制级的电影，可是这次他感觉自己的胃好像被一只手攥紧了一样。
不过……他现在还有胃吗？
“你的脑子也丢失了。”医生注视着亚夏的眼睛，或者说是在注视他的头，“即使是我们这些原型是植物的在丢失了现在这身体的脑子也会死亡，可是你还活着。”
“你是个奇迹。”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那群医生像是在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
亚夏觉得自己的神经在抽动——如果它们真的在工作的话。
什么叫“脑子也丢失了”？
“缸中之脑”保留的也是脑子而不是身体。
如果他的脑子没了的话，那么他是怎么维持意识的？
医生说的还是“脑子”而不是“大脑”，这是不是在说他连脑干也没了？那他的心跳……
亚夏的思绪停顿了一下，不存在的大脑宕机了一瞬，然后慢慢地输出了一条思想。
哦，他的心脏也没了啊。
似乎还对应上了？
个屁！
这根本就不科学！
亚夏觉得这种事情就像是看到太上老君在殴打达尔文一样抽象。
这合理吗？！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亚夏现在还“活”着。
“活”的定义是什么？这是个哲学命题。
但是亚夏觉得自己的思考还在继续，还在感受着痛苦，那他就不是死了。
“据说你当时被发现的时候还在说话。”医生继续说道，“你似乎在呢喃着什么，特异局这才确定你没有死亡，所以才送到了医院里来。”
亚夏忍不住呻吟出声，他抱住了自己的头。
一张皮在说话？
上次他看到这种剧情还是在《神秘博士》里。
而且按照医生的说法，那大概是一张还维持着一点人类形状的皮，这画面更恐怖。
按医生的描述，他的肺也消失了，那他是用什么在说话？
他艰难地说道：“我说了什么？”
“那就不清楚了。”
“是‘呜呜呜’。”穿着制服的男人说道。
亚夏心说自己现在也很想“呜呜呜”地哭，眼泪已经在蓄力了，但是可能自己泪腺也没了，也不知道是安装义眼的时候医生怕机器里进水主动给他抠掉的还是在邪教徒那里被抠掉的。
男人继续补充道：“但是似乎并不是呜咽，而是在反复尝试说出某个词。”
医生拿出了一堆检查给他看：“说实话，我们对此也十分不可思议。你居然还能活着，而且还能和我们交谈，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被什么邪恶的力量所污染。这已经是生命的奇迹了。”
“那我现在……”亚夏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里面都换成机械的了。”医生说，“我们也是第一次如此大范围地应用人造器官，你的骨头也换成了合金的了。至于大脑……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保持清醒，但是这可能涉及到了法术或者仪式之类的。”
“奇迹就是奇迹，因为有时候具有不可复制性才会让人啧啧称奇。”
医生已经把这些东西寄托在了玄学的东西上了。
亚夏不喜欢玄学，但是科学之神在上，玄学老祖在殴打他的三观，把他脑子都抠出来了。
马克思说人应该有实践唯物主义观，但是亚夏觉得这种“实践”法有点太潮了。
亚夏的三观发出破裂的声音。
他的意识渐渐地迷糊，感情也在一点点地被玻璃，整个人的意识飘啊飘，世界好像从此变得不真实了。
“所以，你还记得你相关的个人信息吗？我们似乎并没有在档案库里找到关于你的档案。”医生旁边的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开口说道，“姓名、种族和籍贯都说一下。”
亚夏的声音有点飘忽：“我是亚夏，汉族人。”
他的情绪好像不着地的羽毛一样，顺着风左右飘摇，以他那充满了警惕的性格，他本应说自己失忆了，但是这种警惕往往是建立在他之后还打算好好过日子的基础上，是建立在他觉得自己有作为人的尊严的基础上。
他能接受自己浑身上下的器官都被替换成机械的吗？
亚夏想，那子还算是个人吗？
他没心力去警惕了。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地生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种事情。
是因为他平时比较丧吗？出现了个性格像是竖锯的“神”想和他玩个变态游戏，让他在生死之间找到生命的美好。
亚夏只想躺下来。
他没找到哪里美好了。
肉眼可见的，这里不是他的世界，也没有他的家人。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很累很累。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亚夏有时候会这么想。
对他来说很多时候是为了不让家人伤心。
可是自己都穿越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他也不是龙傲天那种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回去从而分发拼搏的人。
所以自己的底细暴露就暴露了吧。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那个人诧异地重复了一下：“汉族？”
也许是出于谨慎，而什么都没有说。
亚夏则从《电锯惊魂》想到了忒休斯之船，又想到自己真的还是“亚夏”吗。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闷闷的。
而在他用力喘气的时候，他仿佛感觉到了自己身体内有东西在响。
是肺吗？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他只觉得自己现在的心空落落的。
哦，也许的确是空的，毕竟按照刚刚这些人的话，他的心脏已经消失了。
他现在的心里的确空无一物。
他现在和人皮机器人有什么区别？
医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对他解释道：“你的内脏都被换成了机械的。虽然之前你看上去失去了所有的内脏还能活，但是这样活动还是很受限，所以我们还是选择为你安装了一部分机械的内脏。你听到的声音也许是人造肺部在响。”
“凑活着用，很多技术都不是很成熟，就算是成熟的技术也不一定保证在你身上一定可靠。”
“同时你要注意运动量，如果这个肺的技术还不稳定，负载太大的话，也许会爆炸。”
亚夏沉默。
如果换做以前，他会因为这种词而惊慌失措，可是现在他无论如何都慌不起来了。
有什么可慌的？他整个人都被掏空了还能活，那还说什么爆炸不爆炸的？
说不定就算爆炸了他也能活下去。
如果能死了也算是他的命。
现在弗兰肯斯坦都比他更像人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眼睛一闭一睁怎么就到这里了？
他也怀疑过自己这是不是在做梦，但是每次他在睡梦中想到这种问题的时候，就能瞬间得出自己的确是在做梦的结果。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北京吧。”亚夏想到制服男身上徽章上的字。
“对。”制服男点头，“那你可以说一下你是怎么从你的籍贯那里过来的吗”
“不知道。”
亚夏知道这群人是想要追查邪教，可是亚夏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他眼睛一闭一睁，下一秒就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他同样没有被掏空内脏的记忆。
制服男没有说什么，只是点头。
“‘汉族’是什么？”穿着制服的人开始问起之前他不明白的点，“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种族名。我问你的原型是什么？鸟妖、犬妖还是猫妖？”
穿着制服的人说出了三种最常见的生物种族的名字。
反正肯定不是植物，那群植物的身体构造虽然大致也是那个样子，不过显然和普通的动物完全不同。
说完，他补充道：“或者你更习惯‘天使’、‘狼人’和‘女巫’这种称呼？”
“我是人类。”亚夏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汉族本来应该是中国的主体民族，是人类的一种。”
所以不应该是这些奇怪的生物。
亚夏的理智基本为零了。
他说这些话能有什么用呢？
他只是在向某种完全不存在的东西强调自己心中的某些信念。
就像是他之前摸着眼睛就觉得自己能把眼睛摸回来一样，他现在好像也是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就能把世界变回来了一样。
然后，亚夏听到了一声绷不住的笑。
就好像是在嘲讽他这不自量力的愚蠢想法一样。
他抬起头的时候，医生已经恢复了自己专业的表情，严肃地看着亚夏，对他说：“来，我再给你做一个检查，刚刚应该是有哪里遗漏了。”
亚夏沉默地看着医生。
医生也从这种沉默的注视中感受到了某种沉重的压迫力。
亚夏不苟言笑，他冷着脸的时候就像是一座冰山一样。
亚夏本来不想反驳什么的，但是医生的笑让他心中无名火起：“……你在笑什么？”
他真的很火大。
他也不知道对谁生气。
也可能是对全世界生气。
“抱歉，我们这些植物就是这样。”医生说道，“你这个问题是嘲讽还是在提问？”
亚夏：“……”
他不想说话了。
制服男的耳朵往后压了一下，显然对医生这问题也感觉有点无语。
“两个点。”医生绷住脸，让自己没再笑出声，“中国和人类。”
修改了一些细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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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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