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被巨片黑云挡住,长诀城中一时黯淡无光,阴森的夜风吹过后背。
迈出小巷,云栖加快脚步凑近楼衔月,“仙吏大人,你觉不觉得,外面变得奇怪了?”
挣脱不开又察觉到危险,云栖干脆不再浪费气力。
她适应的太快,看起来像他俩刚结盟,手拉手似的从巷子里出来,楼衔月温柔皮下阴郁的神色缓了几分。
躲在他身后,云栖左顾右盼,她总觉得道路尽头仿佛站着几道诡异的黑影。“吱呀吱呀”大红灯笼挂在高柱上来回晃荡,风中夹杂几缕血腥味侵入鼻腔。
“姑娘高看在下了,在下不过普通仙吏,姑娘叫我名字便好。”楼衔月站定,云栖扎着双髻的脑袋悄悄从他身后探出来。
几只肌肉喷张的傀儡七扭八歪地挡住他们的去路,口中咀嚼着地上的残肢,看得云栖胃部一阵痉挛。“仙、楼仙吏。”云栖紧张,“听说周身越黑暗,人心中邪祟势力越盛,邪祟是不是噬主将他们变成傀儡了?”
衣袖被紧紧抓住,楼衔月单手凝聚法力,垂眼瞧她,“姑娘既然知道,一会儿打起来,记得待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那她待在这里岂不是添乱?云栖偷瞄少年的侧脸,他面上看起来柔和,语气却兴致不高,像是带了层面具,面上风平浪静,面具下波涛汹涌。
她有私心,如果他们打起来,她便有机会逃跑,可是她现在提出离开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云栖心中莫名充斥着做坏事前的胆战,但此时不说更没有机会,她硬着头皮开口请求,“不如,我先躲起来,免得让你分心……”
“将姑娘一个人放在一旁,在下更不放心。”不想他直接打断她的话。
少年放出法力,白光在一片黑暗之中照亮大片区域,长街竟然满是傀儡。
瞬时,几十只傀儡被灵泽吸引,从地上爬、从墙壁飞,迅速以二人为中心集结。
这么多!云栖心下一惊,恐怕只是一人一口也会有傀儡吃不上他们的二两肉。
“杀我族类者,诛。”傀儡将二人包围,硕大的体格佝偻着吐字,阴沉沉得让人汗毛矗立。
猪?
“楼、楼衔月,”三个字仿佛烫嘴,云栖小声道,“他们已经分不清我们是人是猪,怕早失了神志,我们要不先逃,暂时不要硬碰硬。”
他们看起来可太硬了,这几日又是鸟又是猪的,云栖觉得自己已经与外界脱节了,她应该继续回去一个人缩起来。
将视线落到云栖身上,楼衔月瞧她说得极为认真,沉思道:“姑娘言之有理。”
“对了,还没问姑娘芳名?”
楼衔月正对着她,站姿虽然放松下来,看起来却依旧有芝兰玉树之风,感觉对付傀儡十分有把握。
云栖眼睛一会儿瞟向他,一会儿看向奔袭到空中的傀儡。
这个时候,叫她的名字又不能阻止傀儡啃他们,云栖心里似有一张饼在煎,“云栖,我叫云栖!”
但万一有用呢?
不料一只傀儡的利爪直直朝楼衔月的发顶抓去,云栖嗬道:“竹枝!”一根修长的竹棍凭空出现,云栖握住,应下傀儡一爪,将其挑开,“你怎么不躲开?”
手掌心被震的发麻,看着他毫不知情的神色,云栖硬生生吞了几个音调进肚子,却让人听起来多了几分娇嗔。
楼衔月眼神温柔,表示很无辜:“云栖道友,我是文道画修,不擅长打架。”意思是他刚刚并未察觉到那一击。
云栖觉得体温一下上升了许多,他不会打架?难道他把人家拆成零碎是因为不会打架?
“那你、那你为什么吸引他们过来?”云栖暗示自己冷静,他不会是这个时候开个恶劣的玩笑吧?说话间,又有三只傀儡围攻上来,皆朝着少年扑去,好在只是凡人所化,战斗力不强,云栖强撑应下。
“我瞧这黑云挡住月光才使邪祟变强,我想用灵力拟造,没想到傀儡竟如此多。”配合着她的动作闪躲,楼衔月有些自责道。
邪祟昌盛乃与天光有关,放出灵力只会激发傀儡血性。云栖凝视他一会儿,他竟真的反应迟钝,谁会拿自己的小命逗乐?无奈地偏过头,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罢了,不够聪明本来活着就够累了,事已至此戳人痛处也无益。
傀儡几次不得手,变得警惕起来,步步紧逼缩小包围圈。
“云栖道友,你先走吧,这些傀儡好像只攻击我,不攻击你。”
云栖像被人抓住了小辫儿,没想到楼衔月打架不行,挑刺倒是一把好手。
云栖心中一揪,“不行!许是我刚刚打破棺材耗损大半灵力,你灵气比我强所以才如此,我们千万不能分开,分散战力更难对付他们。”
却不想她找理由分神之际,被傀儡钻了空子,一记利爪向他门面劈去,云栖反应不及,只得用身体替他挡住。
这时一簇箭羽穿过傀儡的脑袋,接着她的腰肢被人捞过,化解一劫。
“师弟。”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传来,楼衔月环着云栖退到安全区域。
被箭刺穿的大块头傀儡瞬时像泄气的皮球般缩小倒地,一紫一蓝两道身影趁机落到战场中心,将他们护在身后。
师弟?云栖看向楼衔月,“这是在下搬的救兵。”
将她放下,保持男女礼节之间应该有的距离,楼衔月回应她的目光,“这位,”楼衔月指引云栖看向风韵无限的女子,“是我师姐宿明珠,文道符修。”
紫衣倩影拉弓放弦,箭端带着符咒射进青砖缝隙,霎时拔起而起的九层宝塔将所有傀儡压制,不得轻易动弹。
好厉害的符咒,云栖默默地捏了把汗,她还有机会逃吗?
“这位,是我师兄鹤续,武道剑修。”紫衣姑娘听见,向后抛了个媚眼道:“是武道榜首哦~”
高冠蓝袍男子不参与他们的打闹,默默捏诀,用冰魄长剑挽了个剑花,瞬时一剑化万千,剑气如虹齐刷刷落地,傀儡毫无还手之力,纷纷身亡。
云栖“咕咚”咽下口水,瞧楼衔月如此闲情雅致,她便明白自己没有感觉错,她刚刚定是惹他不悦,所以他才戏耍她。
他明明知道有救兵,还装作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让她白忙活半晌。
他简直就是一颗水煮蛋,外表纯白营养,内里干涩难嚼,一旦有人对他没有防备,就会被狠狠噎到。
宿明珠跳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她:“呦~你是师弟在哪儿捡的小脏包?”脸蛋被葱指捏住,近距离地嗅到女子香,云栖脸红的不敢乱动。
察觉到师弟投来的视线,宿明珠上手揉搓两下直接松开,“真是个小乖乖,竟然傻乎乎地都不躲一下。”
云栖感受到二人的威压,法力都在她之上,她现在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趁他们没有证据,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多谢道友救命之恩,我路、路过这里,与各位道友纯属偶遇,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便先行告辞。”云栖压低下巴,不想让他们记住她的长相。
她是冲着楼衔月说的,她与楼衔月也算是过命之交,想必他也相信她与长诀城的邪祟无关,应该会放她离开。
楼衔月在她期待的神情下点头:“那我们便就此别过。”云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不过破罐子破摔,没想到居然灵验了!
云栖心中不快一扫而光,虽然过程是曲折的,但总归他还是通人性的。
云栖拖动疲惫的身体,准备离开。没想到胸前立马被架了把剑,剑身寒气逼人。
检查完战场的鹤续面上冷若冰霜:“道友恐怕暂时不能离开。”
云栖僵住,身子中的血液慢慢冷掉,还是被他们发现端倪了?
剑身被宿明珠拨开,“鹤续,人家是女孩子,要温柔点。“揽住云栖的肩膀,宿明珠安抚地顺毛,“别怕,鹤续不过是只纸老虎,他就是没楼师弟看起来那般温柔。”“温柔”两个字咬的很重。
鹤续收回长剑:“长诀城气息不对,恐天柱倾倒之事,背后另有阴谋。”接着他问:“长诀城饲养邪祟,并且用只许人进不让人出的结界遮掩,按理说,长诀城里不该有落单的道修,道友是为何出现在此?”
被审问着,心中最担忧的事情被轻而易举地被说穿,云栖脸色苍白,只觉得累了,什么天柱倾塌,什么阴谋,她现在只想睡觉。
见她不语,宿明珠照顾着她的情绪道:“既然如此,这长诀城危险重重,不如道友同我们一道,也好顾及自身安全。”
云栖觉得身子有些重,她若是拒绝岂不是显得太可疑了些?她若是同意……
“师兄。”听到沉默半晌的楼衔月开口,云栖空洞的黑眸中渐渐燃起希望的火把,他是要帮她说话吗?毕竟他刚刚是愿意放她走的。
“这么说,云栖道友的行迹的确有些可疑。”
击垮身体最后的一块巨石压下,身上的疼痛像迟来的洪水将她淹没,云栖疲惫地闭眼,一时无力倒了下去。“道友、道友!”宿明珠将她搂住。
彻底昏死前,云栖眼角瞥见大步迈到她身侧的那抹熟悉的暖红。
想来她整日拨弄药草,师父总说她无情无欲的样子适合修炼无情道,她不以为意,只觉得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会随着时间流逝,无需牵挂,但这一次,她记住他了。
高度的紧张让云栖有些绷不住了,梦中一会儿是将她身体烧焦扭曲的大火,一会儿回到刚在长诀城醒来的日子。
那时她体弱得像活不了几天的样子,她整日躺在榻上,分不清白天和夜晚。她是谁?为什么在这儿?脑子一片空白,云栖呆呆地望着光影在床梁间穿梭。
师父端着很远就能闻见苦味的药碗靠近,云栖低低哀求:“师父,我不想喝药了!”师父声音是一改常态的严肃,“云栖,为师助你死而复生,你却背叛为师,为师这就苦死你。”
“背叛?”云栖一阵头痛,“师父,我没有背叛你啊!”眼睁睁看着“咕咚”冒着绿泡的药碗越靠越近,云栖猛烈摇头,彻底招了:“不要啊,师父,都是他们对我严刑逼供啊!云栖错了,再也不敢啦!”
口齿被撬开,云栖瞬间被苦醒,猛然坐起,一口药全部喷出。对面正坐着的是闭着眼任由脸上药汁流淌的楼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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