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早茶是兰泽少爷送过来的粤菜厨子掌厨,担心您吃不惯地方特色,晏清少爷昨儿就尝过了。”
戴姑娘一一摆上荷叶盖碗、花口盖碗,箸和调羹,笑颜似海棠般灿烂。
“嗯。”她抱着小猫,按住狸奴伸向碗筷的爪子,身上素净的罗裙由上好的雨丝锦所织,犹如一汪清潭上出水的梭鱼草。
喷香扑鼻的鲍鱼糯米鸡、晶莹剔透的虾饺、色泽鲜亮的虎皮凤爪,夹豆沙的核桃包,以及甜品雪燕桃胶。
“还可以。”
长怜卿用茶水漱了口,拿帕子擦拭过,然后对桌上或多或少剩下的菜肴做出评价。
虎皮凤爪只动了一筷子,雪燕桃胶剩了底,五个虾饺剩一个,糯米鸡除了鲍鱼都吃掉了,核桃包明显吃饱了就尝了尝味道。
显然,对于海鲜类,她有着独特且挑剔的口味。
“啧,清汤寡水看着就没食欲。”系统如此锐评道,“哎,你叫下人说声“谢谢”,要是能收集来一点“道德的赞许”我就给你一次改文机会。”
她置若罔闻地离桌,小猫跳下怀抱,一溜烟跑出院子,消失在幽深狭窄的梅花门后。
“喵呜~”
黑白相间的狸奴甩甩身上的水珠,绕过来往的绣鞋布衣,小跑着溜达进书房,盯着盘碟佳肴垂涎欲滴。
“嗯?怎么跑这儿来了?”
长晏清顺手拿毛巾给它擦干毛发,一摸鼓鼓的肚子就知道没少偷吃。
他强行举起细长的猫儿亲亲,还要抱怨远在天边的不靠谱阿姐,“小偷腥猫,快叫你妈妈联系我,不然不给你吃鱼翅了。”
“咪呜咪~”小猫挥舞着爪子挣扎,很不乐意跟面前满身怨气的大猫贴贴。
“琛姐不联系我就算了,老爷子去祝寿和旧友玩得也把我给忘了,一个两个乐不思蜀,还有其他家族的混蛋朋友除了笑我就会给我找麻烦!”
青年饱含情感的念叨未停,窗外又是一声惊呼。
“晏清少爷——!湖里的鱼翻肚皮了!”
长晏清猛地抬头,目露震惊,“我靠,我的鱼!”
随着喋喋不休的家伙离去,小猫高高兴兴地品尝起剩下的美味鱼翅。
美妙的一天从大小事宜不断开始。
学堂外飘散阵阵落弦如雨,白漆青窗,玉瓦似琉璃,一架镶骨木琴桌横在榻上的两人之间。
穿天青色衬衣、牛仔裙、棕色腰带和马丁靴,还留着短红色卷发的教授手握茶杯,伴琴音欣赏窗外雨景。
“怜丫头今天怎么开窍了?我来之前醒酒了啊。”女人嘟囔着一扶额,双颊红晕未褪,侧目瞟向练习《广陵散》的靛衣孩童。
一曲毕,本来了无生趣的琴音平白多添几分情意。
系统像翻了肚皮的死鱼一样感叹:“这简直就是折磨,弹得什么狗屁不通,坐你对面的那个拿的工资是精神损失费吧?”
她按住蚕丝制的琴弦,对有些木讷的丫头挑眉,“哎,别弹这个了,我给你换个谱子,难得医生给了好茶,保靖黄金呢,配点活泼的。”
“能不弹吗?你想杀了我吗小祖宗?”
长怜卿抿唇翘起一点细微的弧度,果断地点头应答。
“你叶姨姨游遍各国,收集的琴谱数不胜数,搞的礼崩乐坏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不是你姐求我来教我才不来呢。”
叶教授翻着随行布包,从速写本里找出一页琴谱架在上面。
“诺,法国歌,《荣耀为我俯首》,还有我扒出来的《歌剧魅影》经典曲目。”
“看不懂。”女孩眼巴巴地瞧着,面带委屈,椭圆的眼睛像蓄势待发的气球。
“呦呦呦~小闷葫芦也会求人呐?”系统贱兮兮地插一嘴。
她笑着直接拒绝:“嗯,这我不能教,不弹我可去找人喝酒喽。”
“咕噜…”长怜卿不情不愿地皱着眉嘟囔,生气之意溢于言表。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时间,教授兴冲冲地提包要走,没出门就被一声“谢谢”生生叫住。
“谢谢,我。”
女孩用迫切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补充道,“你,谢谢,我。”
“?”她环顾四周,确认室内没有第三个活物,随后食指迷茫地伸向自己,“我谢谢你?”
“嗯,呼呼。”
素日面无表情的脸蛋忽而展露笑容,尽管清晰可见,主人却吝啬于解释含义。
叶教授沉思片刻,看着她恍然点头道,“哦——你是想要夸奖吧?”
长怜卿不解地歪头,像从冰洞里探出脑袋的小海豹,等来一只邪恶的手胡乱揉搓整齐的胡须。
老师全然无视了学生的意愿,履行职责的同时顺便夹带私心。
“好孩子好孩子,谢谢宝贝,今天有很大进步了哦。”
【道德的赞许 1】
只听系统惊叹道:“这也行吗?”
她心满意足地哼着歌离开了,外头几声守门丫头的问候。
女孩呆坐半晌,目光转向窗外的回廊,仿佛呀呀学语的幼童问,“狗狗,“摔”字怎么写?”
“叫谁狗呢?”它尖叫着反驳,突然灵机一动,用贱兮兮的语气诱哄她,“你刚才得到了一个【道德的赞许】,虽然你不认字,但我可以给你读出来怎么样?”
“不要。”长怜卿明确表达了拒绝,干脆得好像知道它不怀好意。
经过这么一打岔,她暂时歇了不快的心思,下榻出门,顺着来时路回苑。
“还不到十二点,这就要回去了?”系统暗自嘀嘀咕咕,叫着“无趣”就安静了。
“喵呜~呼噜噜~”
“小猫快放下!”
远远就听见小猫和少女的追逐吵闹,一抹荷粉拎着裙角跟在灵巧的猫儿后急切地喊,沿路经过的人纷纷侧目,惊起满池睡莲。
身边拄伞的青衣姑娘上前,厉色问:“何事高声喧哗,惊扰小姐?”
“咪。”狸奴跑到她脚下端坐着,邀功般高高仰头,嘴里衔来绣球团扇似得娇贵鱼儿。
那丫头苦着脸紧张地解释:“秀萍姑姑,是小猫叼走了晏清少爷的鱼,我一时心急才忘了规矩。”
长怜卿抱起它来,朝她递过去,点头示意继续说,“哥哥?怎么了?”
“谢谢小姐!”穿荷叶罗裙的丫头小心地将鱼解救出来,用袖子擦擦汗,一五一十地讲清原委。
“是刘小给兰泽少爷的黑鱼换水的时候偷懒,把鱼放进湖里就给忘了,喂鱼的不知道数目,这黑鱼争食就把两条蝴蝶鲤咬死了。”
“我们捞鱼尸就是一个没看住,小猫不知从哪窜出来给叼走一条。”
奶牛配色的卷毛兽眨巴着无辜的眼睛,好像调皮捣蛋与它无关。
秀萍一瞪眼训斥道:“毛手毛脚,这鱼都是有编号的,湖里养的怎么能和缸养混了?这黑鱼幸好早发现了,不然其它鱼都要遭殃。”
她挥手驱赶低头不吭声的小丫头:“赶紧送回去,别叫鱼腥冲着小姐了。”
“是。”
女孩放下小猫,迈步往左拐进通向自己院子的游廊,有些生疏地开口问身旁人,“鱼呢?去哪?”
青衣裳姑娘讶异地张了张嘴,似乎没料到素日不爱说话的小姐会发问。
秀萍轻弯折腰,温柔一笑,细声细语地回答,“我是管后厨的,浮翠堤的事,尤其晏清少爷的私事我不大清楚,以前这些死鱼一般不会送来做菜。”
长怜卿若有所思地垂眸,疑惑如泄气的氢气球般惹眼又聒噪。
她看着女孩难得活跃的眼神,忍不住多说两句,“湖里养的鱼都是代代繁衍,挑品相最佳的留下,兰泽少爷经常会从广东寄鱼,不过多数为了吃,好几条海罗非因为疫情扣押在路上,等拿到手已经死透了。”
“咪~”小猫扑腾着腿直吐舌头,渴得嗓音干哑,一溜烟跑进院里不知所踪。
见她不说话,秀萍惋惜地抿嘴结束话题。
许久闭麦的系统又跳出来多嘴:“哎,你刚刚又得到一个【道德的赞许】,两次改文机会要用吗?”
“不。”气息下沉,没有犹豫的拒绝,连开口都用不着。
内院外是引后山活水建起的月池,白玉琉璃砖绕庭中,姹紫嫣红,花草皆芳艳,一座青瓦亭挂两只莲花风铃,池中锦鲤嬉戏,宛若天上琼杯洒满月。
“啧,你住的地方真小,一个不到七百平方米的小院子,客院都比这气派。”
虽然看了两遍,但它依然乐此不疲地吐槽,这种令人感动的戏码同样发生在中午用膳。
作为一个系统,还是不打招呼就冒昧住进人脑袋里的家伙,指指点点实在称不上礼貌。
如果机器有“礼貌”这个概念的话,它过于年幼的持有者将在理解后给尝试给它装上类似的模块。
但,将来的事与现在暂无交集,让时间稍安勿躁吧。
午饭后,长怜卿要来几张宣纸往外院去,丫头们也对小姐的习惯见怪不怪,自然按规矩静放轻手脚行事。
“你拿宣纸到池边准备画画?”系统看着她坐在廊下铺平纸张,却不带笔墨,双眼凝望属于自己的小花园,似乎正在沉思。
“嗯。”她短暂地应声,手肘压在纸面上,几缕黑发像竹叶形状的墨痕蜿蜒。
“画什么?”
“画鱼。”
女孩眼睛一亮,离开石凳,几步走到池边,拿起鱼食撒在周围,不一会儿就引来几条贪嘴的锦鲤。
年幼的猎人耐心等待着,等待鱼儿吃得欢快,直至撑得游不动,懒洋洋地往水底沉,再用双手精准捕获一尾鲜红。
“抓到了。”
长怜卿努力抓着活蹦乱跳的锦鲤,鱼腥味熏得她紧皱眉头,看样子经过一番思考又改变了计划,随手把鱼丢回去,转身坐回桌前。
用湿透的袖子铺一层水色,沾满粘液的手指勾勒出蝴蝶鲤灵动的身姿。
仅仅这样还不够,她捡来一朵海棠在石桌上碾碎,胭脂色的汁液稀释后晕开,配以泥土的眼睛便是成了。
“你取材的方式真够原始。”
系统吐槽着,画上的两尾鱼突然像活过来了,把一方茫茫的白当作大海,自由自在地嬉戏玩闹。
“!”一人一智械同时轻吸一口气。
女孩茫然地盯着鱼儿游跃,伸手触碰纸面,惊起一圈圈涟漪,湿漉漉的触感停留在舌尖,“这是……我的…造物?”
她紧接着捧起宣纸往池边疾走,俯身注视水面晃动的倒影,犹如垂眸探向人间的神仙。
“鱼,活在水里。”长怜卿顺势松开它,任由新生的红尾没入池面,宣纸渐渐透明,画与现实的边界不分彼此。
躲在睡荷下的锦鲤好奇地吐出泡泡,目睹陌生的同类忽而闪现,吓得甩尾躲进更深处。
美丽的、活泼的生命,受造物主懵懂而纯粹的思维支配,在更广阔的小院里蜗居一隅。
“它们,很漂亮。”她抚摸鱼儿翕动的腮,仿佛触碰世界上最温柔的火苗,内心的宁静与感知的新奇同时涌现。
系统难得没有挖苦或反驳,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的确,你了解鱼的构造吗?”
“什么咔哒?”女孩答非所问,好在语言障碍不是双方沟通的阻碍。
“哦,不了解啊…“咔哒”是你用来表达负面情绪的语气词,像那个“呼呼”一样。”
长怜卿张开手心,让造物亲昵地躺在肌肤上,感受类似拥抱的奇妙化学反应,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呼呼。”
逗弄了半晌小鱼,她收敛笑意,带着些天然的疑惑问,“为何,嗒嗒,会变得软软的?”
“人类在放松时会对外界的变化更加迟钝,也难以灵活运用语言,所以你最好严肃地组织自己的逻辑。”
系统懒洋洋的尾音上挑,透露几分得意,“我可以屈尊降贵地做你的陪练,这有助于你更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
“嗯…课上,我让教授生气,但她开心了,又让我不开心。”
她盯着水里怡然自得的鱼儿,撒下一把美餐,继续努力组织语言,“会有人,因为别人不开心就开心,也有人会感谢给自己带来灾难的人。”
被食物的香气引诱来的锦鲤们推搡着、争抢着,很快将两抹淡粉挤得看不见踪影。
“就像这些,被圈养的鱼儿,没有家园,没有自由,失去思考和…生存的智慧,我也一样吗?”
长怜卿歪头将手中的鱼食高高抛起,循着腥味的鱼群快速离开岸边,两条孤零零的蝴蝶鲤还徘徊在脚下。
它放缓了语速,用教导的口吻说,“小哲学家,你的天慧值得一些额外授课,不过你现在应该去午睡,再深奥的道理也远比不上酣眠带来的满足。”
“小姐,到午休时间了。”
戴姑娘从侧面走过来,从看到她脏兮兮的脸惊讶地问,“您这是又做了什么弄成这样?”
“这个,鱼,给哥哥。”她看向少女,指着池中断断续续地说。
“哎?什么鱼?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少女顺着指示望去,水里几颗棕色鱼食正缓缓下沉,清澈见底的池水微微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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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四日:鱼发现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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