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姚曳醒来时手铐依旧绑在床板上,不过方哲明替他在手腕处垫了纸巾,倒也没被勒出多深的痕迹。
方哲明醒得早,搬了张凳子坐在熟睡的姚曳面前,正仔细翻阅被收拾到一起的笔记本。
准确地说,是最新的三本笔记本。
其他旧一些的不知去了哪里,当然经历情绪上的巨大起伏他并没放在心上。
昨晚趁他在洗澡,姚曳简单收拾了房间的狼藉,双双洗完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话,姚曳将应寄同应爸应妈与他的牵绊说了一遍,为的是打消方哲明对应寄的抵触情绪,明白应爸应妈对他才是最重要的。
清早醒来,方哲明便对放在书桌上的笔记本产生了浓厚兴趣,以及拾掇到一起的小叠照片。
姚曳没想藏着,任由他看。
照片不说,笔记本上记录的内容很是枯燥。
格式统一按照某年某月某日,方哲明做了哪些事情展开,偶尔会提及姚曳当时的心境,要么非常难过,要么非常开心。
方哲明已经细细看到第三本,这三本上详细记录的,是那三个多月以来所发生的事。
短短一个小时,他通过笔记本再次回味了与姚曳相处的种种经过,心里像被泼撒各种调味料,酸甜苦辣皆是从头品味了个遍。
不同于方固秉的描述,笔记本上记载的,是所有事情的客观经过,以及姚曳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比所有解释都要直观。
他看见姚曳在自己掉进黑窟窿时写道:特别黑很害怕,想说话想叫出声可是喉咙被人堵住什么都发不出来,后来方哥跳下来握住我的手,我那时就想要是再来一遍,我还是要这样做,我太喜欢他了。
方哲明用手指细细揩着这两行字,心里半点没有被设计的恼怒,反而在想:如果自己可以早点醒悟,把人拴在身边,姚曳是不是就不会选择如此极端的一条路……
然而过去的事,谈及如果都是徒劳。
没有姚曳的设计,他们只会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姚曳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哲明,方没穿上衣,只穿了长裤坐在他面前,两个多月不见,方哲明确实是瘦了,昨晚抱着他的时候,肌肉明显比以前缩水很多。
还有肩膀上被自己咬的牙齿印。
那是他离开前故意留下的印记,当时没多想,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印记依然清晰可见。
——方哲明说每次印记要消退的时候,他便拿着刀片对着镜子重新割开,整整割了四次,所以竟比刚咬的时候还要明显。
暗红色的牙齿印落在方哲明白皙的肩膀上,好像是在他身上打了层烙印,只属于某个人的烙印。
姚曳很满意,满意到他想亲一亲那枚牙齿印。
然而现在还不是时候,亲密的举动要尽量减少,否则便会失去奖励的意义。
——昨晚商量过,为治好方哲明的病,亲密和真相会当作奖励一点点放出来。
“方哥,帮我拿下手机。”姚曳指了指方哲明身后的书桌。
他打开手机迅速点开段二的微信头像,三个多月以来头次回复那边。
了不起的王祖贤:段哥,方哥在我家,不必担心,我会看着他的。
回完消息,姚曳坐起身,手铐被他晃得哐哐响:“方哥,你能不能解开我,早晨要遛狗,还要去开店……”
“……”
到了店里已是上午十一点多,方哲明寸步不离地守在姚曳身边,两个人的手是铐在一起的,连接处被故意拉长的袖口掩藏,干起活来非常不方便。
搞得小芬来店里玩,都不好同姚曳说悄悄话了。
方哲明昨天出现过,向她打听姚曳的行踪,还有应寄也来找她,问姚曳没开店去了哪里。
她给前者说了姚曳家小区的名字以及栋数,但留了心眼住几层没敢说,后者的问题她解答不了,眼看应寄垂头丧气地出门上车。
于是小芬再度同老公八卦:小姚是不是借了这两个人的钱,卷款跑路啦?
没承想第二天,小芬得到个重磅八卦。
方哲明主动向她介绍自己:“你好,我是姚老板的男朋友!”
姚曳同小芬一样,满脸震惊地看向方哲明,他的脸色因激动显得有点红。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了柜。
小芬憋着巨大八卦借故跑回店里后,姚曳安静地拿布擦拭打奶口,琢磨小芬两口子以后还愿不愿意上门同他聊天,没留神方哲明蛮横地将他拽到自己面前,脸上的表情很不高兴:“怎么了?你不乐意我这么介绍自己?!”
虽然和好了,然而方哲明仍陷在患得患失的恐惧里,一时半会是肯定好不了的。
“没有!”姚曳急急反驳道,他用手隔着袖口摸了摸手铐,“哪有人这么对男朋友的,像个犯人似的。”
“你就是我的犯人,”方哲明将他扯得更近一些,扯完特意掀开他的袖口,瞧见出门前缠的腕带仍好好隔绝手铐的磨砺,于是继续冷脸威胁道,“要是不满意,就不放你出来了!同我一起关在房间里,你想想后果!”
大约为了唬人,方哲明忽然捞过姚曳的屁股,狠狠同自己撞了一下。
姚曳只好缴械投降。
幸好天气冷了,店里都是外卖单多,没人觉察出来藏在二人袖管里的秘密。
乔巴趴在店门口看得很无语,它是只着实聪明的小狗,姚曳对它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就是外表光鲜的应寄也要看它主人的脸色行事,如今它的主人被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家伙铐上枷锁,金属铁锈的味道很难闻,主人还为了这家伙数次教训自己,怎能叫它心中畅快。
但它没辙,目前能做的是尽量保持低调,然后等到下午应寄哥哥前来搭救它的主人。
然而,等到咖啡店关门,应寄哥哥也没出现。
于是小狗蔫头耷脑地被人牵回家。
到家前途径大菜场买了点菜——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好像有病,使得他们不能在外头吃饭,只能买了菜自己回来煮。
不过小狗倒是头次在自己家闻到了去应家蹭饭时闻过的香味,它的食盆不再是单一的营养狗粮,鲜少被人投放了没加盐香喷喷的排骨卤肉饭,然而卤肉饭上满满都是陌生人的气味,它怕有毒,因此规规矩矩坐在食盆面前,两只眼睛直勾勾往上瞟,露出无辜的眼白。
口水滴了满地,愣是不下嘴。
“哼!爱吃不吃!”方哲明没好气地踢了它的食盆一脚,随后走进卫生间洗手。
出来后,姚曳已经哄着小狗吃完了饭,于是方哲明再度不爽地踢了下小狗的食盆,引来乔巴没好气的两声低吼。
吃完收拾完,方哲明的九九八十一难开始了。
姚曳说要治好他的强迫症,可不是唬人的,姚从大学便开始研究这个病。
大三大四的时候,他甚至跑去诊所里专门实行过一阵子,见过形形色色的临床真实案例。
被治愈的情况很少,要么是凭借患者自身无比强大的意志,要么就是家人、医生长时间的陪伴,即便如此,也有复发的可能性,难以根治。
坦白说,方哲明的情况不算很严重,但由于心结形成的时间太长,加上后来这么一激,发展的势头迅猛了些,倘若不及时干预,假以时日必定会影响工作与生活。
那不是姚曳愿意看到的。
他想要一个只为他疯狂的方哲明,而不是无法过上正常生活的方哲明。
姚曳搬了两个小板凳进卫生间,然后牵着方哲明面对面坐下,他这会倒觉得手铐勉强能派上点用处了:“方哥,以后每天晚上我会陪你在这儿待一会,难受你就和我说说话,实在受不了也和我说,你不要有负担,这病也不是一两天能好得了的。”
方哲明抿紧嘴唇点点头,5分钟之后没撑住,姚曳允许他去洗手。
洗完仍是坐着。
于是姚曳开始同他聊天,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方哥,我听段哥说你去找了方固秉,你是不是……又把他打了一顿?”
说完用拇指轻轻抚摸他左手手心里的肉芽,姚曳后来仔细想过,即便同方二打架打得再狠,也不会正正好好在同样位置弄出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伤口来,所以这个疤真不好说究竟是谁造成的。
“打了他也不肯说,”方哲明咂了下嘴,当时方固秉的话很难听,他差点没收住手把对方的另一条腿也给废了,“我只能开条件同他做交易,才勉强套出真心话……”方哲明说完望向白色地砖,好像有些失落。
“什么交易?”姚曳好奇问道。
“我答应他,只要肯告诉我真相,我就同宋清解除婚约,”方哲明故意显出失望神色,“还有盛光的职位我也不要了……”
同宋家的婚约,姚曳是知道实情的,可是盛光的事他不了解,段二只告诉他闪星需要注资,方哲明是方初的亲儿子,退出盛光意味着方哲明将不再同方固秉争,算是主动放弃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其实,对于盛光方哲明很不以为然,他之所以这样说,为的是让姚曳吃醋。
就算知道了方固秉同姚曳没有关系,可他仍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一想到照片上姚曳曾摸过方固秉的手他就浑身难受,所以他天然觉得,提起宋清也会让姚心里不舒服。
他看见姚曳陷入沉思,满以为奸计得逞,然而姚曳竟是问:“你在你爸的公司待得好好的,就为了这点小事,怎么能说退出就退出了……”
半点没提宋清的名字。
方哲明有点恼火,他皱着眉抬起眼睛逼视姚:“退出就退出呗,你还怕我以后养不起你?那要不我再回去找找宋清,求他们家回心转意让我当个上门女婿!”
被这么一通揶揄,姚曳愣了两秒,终于反应过来方哲明的实际心思,他在心里暗暗窃笑,随后面上佯装生气把手一丢,道:“那你去吧,别来找我,我有房有店,用不着你养!”
方哲明顿时爽得炸开花,但他不敢太过招摇,于是把手抢回来,低头抱歉般地揉了揉,然后道:“她有男朋友,还是个外国大帅哥,放心,人家吃得比你好!”
半晌,换来姚曳瞥眼道:“不稀罕,我吃得比她好!”
说得很轻,但却掷地有声。
两个人没忍住,额头抵着额头笑在一起,方哲明忽然打蛇随棍上地把嘴凑过去,被姚曳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方在姚的手心里求:“曳子,你让我亲一亲,我好想亲亲你……”
嘴里喷出的热气将姚曳的手烘得暖和和的,方甚至用舌尖舔他手心里敏感的嫩肉芽。
他被弄得一阵哆嗦,然而到底死守城门不肯轻易就范:“不行!说好了是奖励,就不能随随便便给!”
“就一下,就亲一下,我保证!”方哲明仍旧不依不饶,双手搂过来,呼吸粗重地朝他脸上喷。
“方哲明!”姚曳急道,“你再这样我生气了,生气了只有惩罚,你想想清楚!”
两个人差点就要在卫生间里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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