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西风女神城门下。
年轻的大祭司和他的两个朋友远远就看到了倒了一地的平民们，加快脚步跑来后，发现他们只是睡着了，便放心下来。
炫长音走过来，给辉杳湫打招呼。
辉杳湫问：“他们都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炫长音：“不，他们只是累了。”
快疼晕过去的夏千伏看见有人来，开始拼命晃动自己，试图让他们注意到他。
好消息，辉杳湫不瞎。
他把自己背着的兽皮放到地上，小跑到夏千伏身旁。
哎？这不是他之前遇到的那个长翅膀的小子？辉杳湫看着他的脸，忽然认人了。
这还是脸盲的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是你！”这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他的脸盲可不是那种不爱与人交往的人一两次记不住对方的脸的那种脸盲，而是一种实在的病，人的脸部结构在他眼中是难以理解至于无法记忆的，也就导致他向来只能靠衣着认人。
而这个白翅膀的神奇男孩，居然能让他记住脸。
他蹲下来，目光炽热地关心着夏千伏，口中发出的是温和的女声：“你还好吗？”
夏千伏被盯得有点不自在，月光下的这个人的脸给他一种熟悉感，但他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能让那个坐着的女人站起来迎接的，想来也是贵族吧。
夏千伏仰着头说：“我疼。好像摔伤了。”
辉杳湫检查他的身体，夏千伏一下子想到自己的小翅膀，忽然不想被治疗了，试图躲开——没躲开。
辉杳湫已经把他翻了个面，他看见他背上有摔破的一个大口子，还有一些被摔得青紫的大块小块。
两只小翅膀已经有巴掌大，覆盖有小小的羽毛，软软的，看起来毛茸茸的。它们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在翻过来的一瞬间，开始高频率地扑腾。
辉杳湫脸上泛起了痴痴的微笑——好可爱。
就是那些紫青的摔伤不太好看，他从自己平时放魔晶的皮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株干枯的花。
夏千伏心里快紧张死了，对方肯定看到他的翅膀了，为什么没反应？
还有刚才听到的好像是魔晶相互碰撞的声音？这人怎么随身带着那么多魔晶？
浑身传来一股酥麻感，夏千伏舒服地眯起了眼，差点叫出来。
干枯的花被灵力揉开进他的骨肉里，所有伤势都恢复如初了。
辉杳湫的笑更大了。
能对祭坛的花适应得这么快……他的血脉纯洁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
要知道，辉杳湫自己都不能完全吸收这些灵花。而现在，他的指尖一点枯花残渣都不剩。
夏千伏，你是谁？
辉杳湫给他穿好衣服，叫他起来活动一下试试。
夏千伏站了起来，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么健康过。
他可太高兴了，以至于没发现自己双脚已经悬空，而背后衣服快被扇得烂掉了。
辉杳湫谨慎地向后看了一眼，看见息鸮瞿他们在聊天，没有人看这边，又转回头，把夏千伏按回了地上。
双脚忽然触地的夏千伏：“啊。”
辉杳湫终于憋不住笑了，向他扔去一件外袍：“噗，你别太兴奋。”
夏千伏脸憋得通红：“那个……对不起，不对，谢谢您！”
辉杳湫叫他跪下，好像正经起来了，但脸上的笑意不减：“你可知道我是谁？”
夏千伏乖乖跪下，摇头道：“不知道，请您告诉我。”
辉杳湫摸摸这个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的头：“我是你的大祭司。”
千万条思绪从夏千伏的脑子里奔腾过去，他知道上城区有一个主持祭祀的大祭司，是兰城人的信仰的守望者。
完了，他该怎么告诉她，他早就皈依死亡女神这件事？
“啊……啊哈哈，原来是殿下您，”夏千伏试图与这个爱笑的，好像与他没有什么隔阂的大祭司交流，“我参加过您主祭的龙节……”
辉杳湫微笑：“我今年刚满十四，才刚刚有主祭的资格，前些年的主祭一直是我的父亲。”
夏千伏把天聊死了。
辉杳湫选择放过他：“去吧去吧，做你的事情去。”
夏千伏拦住辉杳湫：“等等！殿下。”
辉杳湫微笑着转过头：“你的语气，是在命令我？”
夏千伏扑通一下又跪下：“不敢，我是想知道……”他去到辉杳湫脚边，指了指自己背后。
辉杳湫笑着：“哦，那个，没关系的，不要告诉别人就好……”
“只要不被其他上城区的人发现，我就能保你一条命。”
夏千伏的腿又吓软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的“秋哥”，忽然感觉他和她好像。
都在说“不要被上城区的人发现”一类的话。
他回忆起秋哥，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很好看。
好奇怪啊。
辉杳湫真得走了，他听见水月王女在叫他。
奇怪的妈妈。他吐槽了一句，和息鸮瞿打了个招呼，就往西边荒地里跑。
“对对，快，找个洞窟，有水井的那种。”水月王女的童声在他耳边响着。
辉杳湫发现了一个，钻了进去。
“哎呀，是魔泉，也罢，就这个吧。”
辉杳湫看着眼前正常的泉水，疑惑地问：“什么是魔泉。”
水月王女答：“高原上的泉水，有两种，魔泉和灵泉，在你们眼里都是一样的，但在我们神眼里的差别可就大了。”
“简单来说魔泉就是溶解了很多魔气的泉水啦，不用管这个，来，你先滴一滴血进泉水里。”
辉杳湫照做。
泉水亮起了红色的暗淡光芒，辉杳湫吓了一跳，还是稳住自己的手，看着一个东西冒出了水面。
不是什么东西，就是水，水围成了一条长龙的形状，它的心脏处亮着红光，是他刚刚滴下去的那滴血。
水龙张口说话了，原本在耳旁的童声忽然从水龙的嘴里传来：“哎，吓死我了。”
“怎么了？”辉杳湫问。
水月王女答：“呀，”她的尾巴卷了起来，“差点被慕天秤抓住了。”
辉杳湫：“啊？”
水月王女：“哎，刚才我找到慕天秤在兰城的据点了。可惜，差点被他发现。”
辉杳湫听着不太对劲：“您是神，却怕黑城的哨兵？”
水龙在抓狂：“哎呀！你以为黑城的哨兵简单吗？那十二个哨兵共享一个神使的权柄，每个哨兵都是一个小神使好不好！”
辉杳湫疑惑：“但是您是神……？”
水龙钻回了泉水里，泉里传出来闷闷的声音：“哎，名义上的神了，其实，按实力分，我是一个死掉的神使。”
“据说两千年前吧，那个我族还没有迁徙到高原上的年代，我们都活在平原上。”
“平原没有风沙，没有魔兽，我族人丁欣旺，信仰坚定。”
“那时的神把追随他们的人分成七个等级。现在留在高原的等级，只有四个。”
“妈妈说过，祂小时候是生活在平原的，后来，我族打了败仗，祂和全族人都被驱逐到了高原。”
“我和姐姐是直接出生在高原的，没有经历过妈妈说过的那种日子，据说比四百年前，大风眼出现之前还要好。”
“现在高原上，第一等是神使，侍奉神，与神同寿；第二等是大祭司，住在人身边，与神和神使交流；第三等是信徒，就是普通的人；第四等是牺牲，是被用作供奉者。”
“全高原的神只有一个，就是妈妈，曾经德歌伊城的谢江女神，你听说过的。”
辉杳湫点点头。
“啊呀，你们的西城门，西风女神城门，兰城所谓的西风女神就是谢江。”
“我嘛，我和姐姐都是神使，黑城的也是神使，妈妈死了，我们就各守各的城，姐姐死了，我就替姐姐守城。”
“本来妈妈死了，该是姐姐继任神职，可是四百年前，姐姐死在妈妈前面了，就该是我继任神职。”
“可是再后来，”童声低迷下来，“我也死了。”
“所以我打不过慕天秤，不是很正常的吗！”童声装作强硬地说。
辉杳湫很意外，沉默地听完后，“嗯”了一声。
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四百年来王女从未对祭祀有过回应，为什么水月王女要放任不存在的“死亡女神”的信仰的传播——她太弱了。
她已经死了啊。
“你……你先别难过！我也不是那种一死了之的类型，我会好好守兰城的！虽然我的肉|体已经死了，但是我还可以教你啊，你还活着不是吗，我的大祭司？”
辉杳湫坐在泉水边上，看着水中露出来的两只龙角，说：“好，我帮您把慕天秤赶出兰城去。”
水月王女赶忙跳出水面来，拼命摇头：“你可别想不开直接和他打，反正我也死了快四百年了，这件事我们慢慢来，别着急下承诺。”
水月王女死了快四百年，兰城建城也是四百年——德歌伊四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辉杳湫感受到了被信任，说：“我会追随您的。”
水龙化成了人形，又渐渐凝实成了血肉，她站在岸上，红蓝异瞳，皮肤惨白，头顶是黑色的龙角，身后拖着一条粗壮的尾巴。
她让辉杳湫跪下，亲吻她的手背。
哎嘿，是不是对高原的神明体制清楚一点了？
大概就是这样：
神（只有一个，是水月王女的母亲谢江，||死于四百年前）
神使（兰城、黑城等的守护神，比如镜花王女，已死，水月王女，已死，黑城的城主和星哨）
大祭司以下都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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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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