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栎山的脚休养了半个月,总算是好了。景杉那边也是听了宸妃的劝,决心正经将婚成了,王府上下也都在布置这件事,不过期间又出了一个小插曲。
那天正是夜里,贺栎山叫了茶生过来我府上传信,说康王殿下找他商量,觉得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断袖,决定去慕玉楼试一试,如果真是,也应该拒了这桩婚事。
景杉的脑子有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看起来糊涂,有时候又机灵,看起来机灵,又总是做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荒唐事。
我跟着茶生出了门,贺栎山的马车就停在岔路口,他已经出发要去捉人,茶生腿脚快,被派过来传话,我上了马车,贺栎山便道:“康王殿下前来找了小王商议,还问我这道都有什么讲究。 ”
“你当时怎么不拦住他?”我道。
贺栎山道:“小王哪里能拦得住康王。而且……”他皱起来眉头,“小王看康王是心里有结,已经无关成婚这一件事,他就是要跟宸妃对着干。”
是。
他要装断袖,根本不需要去慕玉馆亲自试什么,他不过是想要宸妃失望,骗自己寻到了乐子,是他迫不得已染上癖好,给所有人看看他有多荒唐,让这桩婚事里面许许多多的人期望他做的一切都成空——
可其实这件事真正害着的只有他。
“景杉如今还没有长醒。”
贺栎山看向我:“殿下,你知道你离京这些年,我过得有多苦了吧?”
我二人来了慕玉楼,贺栎山叫出来老板,打听到景杉所在房间,我二人立刻冲了进去,床上正躺着一个人,脱了一半的衣裳,景杉自个儿躲在房间一角,看见贺栎山和我来了,竟然也不意外。
“安王,你怎么就能喜欢男人呢?”声音幽怨极了,好像他是被强拉过来那个。
我登时松了一口气。
贺栎山将那个小倌叫了出去,我三人就这样在桌前坐下,没等我和贺栎山说什么,景杉就先开口道,“三哥,这回我是真悟了。”
我没好气扫他一眼,“你悟什么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娘要儿娶,儿不得不娶。”
他这一番话说得委屈,我抬头去看,他的顶天立地男儿泪又滑下来一行,两个眼泡都肿了。贺栎山见了,掏出来一条手帕——那条手帕上面还有香气,绣着一对鸳鸯,不知道是哪位温香软玉塞给他的。
景山接过手帕,擦了下眼泪,没料到越流越多,最后干脆把手帕丢到一边,拿袖子揩起来。
“三哥,无论怎么选,都是我娘选的最对。我早晚要成婚,不是今天也是明天,不是今年也是明年。她选的人也好,我也找不出来更配的。我今天在这里一夜荒唐,跑去拒婚,明天父皇就要将我叫过去,吴英吴将军,想必也要生不小的气,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本事,还闯这么大的祸,叫父皇面子上挂不住——我娘去找他,他亲自赐的婚,他要生了气,见我阳奉阴违,说不准连我的爵位都摘了,踹我去苦寒之地,一辈子不准回京。”
他这个呆子,又笨又聪明的。
我放缓声音,“既然你都知道,何苦为之?”
景杉摇了摇头,不肯说话,一会儿,推开窗户,仰头去看月亮,喃喃自语。
“三哥,什么都好,只是我不高兴。”
一会儿,再说:“我不高兴。”
楼下就在这时候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叮叮咚咚的撞击声,透过窗户传了上来。我走到窗边,将窗户另一边也推开。
只见慕玉楼的前院走进来一队士兵,各个配着刀,穿着盔甲,每两个人一组,分头往几个出口的地方堵去,余下的人正往楼上走,只剩下一个尾巴,不知道上去了几个人,光看尾巴,至少已经是三个。
“神武营的人,”贺栎山走过来,在我耳朵边开口,声音肃穆,“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景杉本来正靠着另一扇窗户兀自感伤,听了这话,立刻跺了一下脚,“不好!”
贺栎山也道:“不好。”
神武营出动不知道要来做什么,但看这阵仗,保准不会是规规矩矩谁都不想打扰的。
景杉火急火燎扒开窗户,身子已经支出去一半,贺栎山眼疾手快将他按了回来:“康王莫急,你现在跳下去只能被抓个正着。”
景杉这下子又一个箭步窜到了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好,连头都蒙了进去,立马又伸出一只手来,将本来束好的帘帐拉了下来,贺栎山走到他床边,语气已经非常无奈:“康王殿下,你不会以为把自己裹进被子,神武营的人就能装看不见吧?”
不仅不会装看不见,反而更愿意过来揭开他的真面目。
景杉于是将头伸出来,“那怎么办?!我要是被抓到,我的一世英名……我、我……”
他额上冷汗直流,就在这时走廊外传来“登登”的踏步声,还有刀剑相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门打开的声音——就在隔壁,然后就是尖叫声,夹杂着官兵的呵斥,离得不算远,讲话声音也大,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办案”“捉拿奸细”的字眼。
贺栎山道:“似乎是在搜人。”
景杉本来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两个眼睛在地上找来找去,不知道在找什么,我猜是在找洞,突然之间他脸色一亮,抬头过来瞧我:“三哥,好三哥,三皇兄,你刚回京不久,别说这些官兵了,朝中多少人都不识得你模样,不如,你帮我挡挡吧?”
隔壁的一间屋子搜查没有多久,可能是没找到人,脚步声又在走廊响起,比刚才还要气势汹汹,一会儿就到了门口。景杉指挥贺栎山也躺上了床,让我躺在靠外的一侧,将我的衣领扯开,吩咐一番,紧接着就拿被子将自己和贺栎山的头脸完全盖住。
于是等晏载走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我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身子,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我预备要说的话,突然之间就全忘光了。
现在不是装的惊吓。
现在是真的。
全京城这么大,偏偏遇上这么个熟人。
偏偏刚开推开窗户的时候,只看见尾巴后面跟着的官兵,没看见是他在带队。
官兵们呈“八”字有条不紊分立两侧,前面几个先查看了窗户内外,可能是想看有没有人正藏着要偷袭,接着又一个过官兵来我床前,看架势是想要掀被子,晏载就在这时候轻咳了一声,拿拳头抵住下巴,“等会儿。”
那个官兵就停了手,转过头看他。
晏载从人群中间缓缓踱出来。
我与晏载面面相觑,一室静谧,良久,他道:“巧啊,殿下。”
景杉脚可能是抽筋了,在被子里撞了我一下。
“晏副将这么早就开始公干……”我已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扯出一个笑,“当真是我朝之栋梁,社稷之福祉啊。”
晏载挑了挑眉,目光睃巡于我床上,眼中三分吃惊,三分玩味:“殿下一夜御二男,也是英武不凡,叫末将大开眼界。”
咯噔。
我顺着他眼神看去,瞧见了景杉和贺栎山被盖住的两双脚,床太窄,两双脚足尖都往上立着,被子轻薄,撑出来明显的形状。景杉仍未有觉,仗着被子的遮掩用右脚挠了挠左脚的脚心。
苍天。
“本王……”
“末将明白。”
“其实……”
“殿下不必多言。”
“这件事情……”
“末将还得接着公干,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官兵就这样走了,晏载走在最后,末了,还倒退着将门给我关上了。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刚刚跟神武营结了仇,神武营的人就过来见我的糗状,我非要去管景杉的闲事,活该被他恩将仇报。
本王一世英名,今日毁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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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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