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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柳色

徐州。

暮色逐渐在窗外合拢,容周行揽着江秋,落下的帷帐后,他说起昭文年间的旧事。

“折柳原本是二殿下身边的宫女,早先也不是伺候文墨的,我最初见她的时候,是跟着先帝去查二殿下的功课,那会她是门外的洒扫宫女。”

“嗯。”江秋听着。

昭文十六年。

季怀肃这个人,仗着自己的出身,一向是不在文墨上费心思的。昭文帝查他,一查一个学无所成,季怀肃跪在地上说套话请罪的时候,容周行悄悄避开昭文帝的盛怒和摔了一地的笔墨纸砚,把自己挪到门口。

学生不上进,老师承担连带责任。

他正准备收敛好气息,开始装死的时候,就听见耳边有一道怯生生的声音问:“公子,你就是今年的状元吗?”

他转过头,发现问他这话的是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手里提着长杆,夏日的午后在殿外粘蝉,避免蝉声吵到屋里的主子。

她是等级森严的宫城里最底层的粗使宫女,命很不值钱,每几日就要无缘无故从角门里拉走几个。

十一年前的折柳眉眼还没有长开,容周行回头的瞬间,她明显地缩瑟了一下,下一刻又被另一股同样属于她的力量定在了原地。

她的声音很轻,但不飘:“你真厉害,要是可以,我也想读书考功名,这样就可以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容周行觉得她有趣:“那你想要什么?”

折柳没想到容周行会认认真真地回答她。

她明显地错愕了一下,然后站在原地思考了起来。

另一边,季怀肃向昭文帝的漂亮话说了几个车轱辘,眼看这场闹剧就要落幕。就在容周行以为折柳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听见折柳说:“前两日掌事嬷嬷训话,说奴婢这样家里卖进宫做差使的宫女,没人帮没人扶,就要学会认命,老老实实地做自己手头的活,多做少想,宫里的日子就不难熬了。”

容周行和折柳的出身经历天差地别,彼时在金陵风头正盛,所有人告诉他的都是“天生你材必有用”,“学会认命”这样暗淡的词汇,在他耳朵里格外新鲜。

容周行微微凝起眉眼,从上而下看着折柳。

折柳手里捏着替贵人粘蝉的长杆,轻声说:“奴婢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奴婢觉得掌事嬷嬷说的话不对。奴婢今年才十五岁,为什么要认命。”

容周行的目光认真了起来。

昭文帝一身怒气地从殿里追出来,偷闲的容周行赶忙跟上。

于是,容周行没来得及问折柳准备怎样不认命。

那时候他很忙,每天都有争先恐后的人来拜访新鲜出炉的状元郎,于是折柳这样一个有些有趣却无关紧要的小宫女,就自然而然地被他抛在脑后了。

光阴回转,敬仁年的现实里,容周行扣住了江秋的手。

江秋很瘦,薄薄的一层皮肉覆在腕骨上,容周行捏着他的腕骨,指腹的茧子从皮肉上反反复复地碾磨过去,江秋被他磨得痒,把自己的手腕往回收。

“干什么?”容周行嗔怪似的扣住他。

江秋只好不动了。

容周行慢悠悠地接着讲:“说到底,折柳能够走到今天,我确实没什么功劳。是她自己不认命……我第二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季怀肃身边的秉笔宫女了。”

“是因为季怀肃让她代笔功课?”

“不全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大多数是不识字的,折柳是因为进了宫,要在贵人面前,所以管事嬷嬷大概教了几个字。但要看书、要作文章,几个字哪里顶用啊。”

江秋翻了个身,就着容周行揽在他腰间的手攀了上去,嘴唇蜻蜓点水地从容周行的嘴唇上擦过,问:“那就是她自己学的识字了?”

容周行按着江秋的后颈,延长了这个吻,他的声音显得有点含混:“不是学的,是读书读出来的。”

季怀肃是个在宫里规规矩矩开蒙的皇子,书房里不可能有教小孩识字的千字文读物,折柳进了他的书房,没有窍门,唯一的路子就是没日没夜地看,看得多了,自然融会贯通地识字了。

这是折柳为了作为季怀肃的秉笔宫女、为了再一次站在容周行面前付出的代价。

江秋推开容周行,自顾自缩回床角,光线是晦暗的,他有点愣怔地注视着空气里暗淡的浮尘。他和折柳共事愉快非常,但下了朝,几乎没有私交。

今年他异常忙碌,因此很少有时间去揣摩他人的来处。

他不曾想过折柳在强大与稳定背后走过的荆棘,也不曾发现折柳有过和他这样相似的无能为力和勉力为之。

容周行接着讲:“那会儿三殿下还没有及冠,身量还不到他皇长兄的肩头。皇长子……应当叫罪人季怀景,他母妃年少的时候是金陵有名的才女,诗文以霜雪孤傲出名。最后教出来皇长子,性格就矜傲太过了。”

那一次宫学讲到韩愈的策论,容周行临场偏题扯了两句史,讲到唐宪宗当年派遣韩愈出使藩镇,韩愈已经出发,唐宪宗却又听了进言说这次出使太过危险,派人召回韩愈。

韩愈听闻,非但不就此折返,反而快马加鞭进城,为宪宗效命。

说到这里,容周行留了个空,让三位皇子讲一讲若是他们是唐宪宗,三位殿下在韩愈出使顺利归来之后,会如何对待这位臣子。

季怀肃说,不遵圣命,只能功过相抵。季怀景说,他做不出明知是险境,还要派良臣出使的事来,但既然韩愈敢于犯险,不妨嘉奖。

好半晌季怀仁才说话,他年纪小,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却是忧虑的:“抗旨不遵是真,敢于犯险也是真。学生希望唐宪宗能记着韩愈为国效力过,今日不必为敢于犯险嘉奖,来日也不必为抗旨不遵惩罚。”

“所以当年我说三殿下性情端正。”

“没有人教过他,我一直以为这是天生的。他自己的天性如此,能从几个行动、几件事里,就读出为何多少贤臣良佐不得善终的道理。”

江秋问:“那时候折柳和三殿下就认识?”

容周行摇头:“谈不上认识。折柳是秉笔,只能听写不能说,三殿下是学生,每日要交给我功课的。我教了两年,看出来折柳替二殿下代笔之后,偶尔会把二殿下留堂问两个问题,折柳在旁边听着,隔日会把她的回复夹在二殿下的点心盒子底带进宫学,然后给我。”

再后来,就是江秋早有耳闻的事情了。

昭文十九年,折柳写出了那篇惊艳四座的《论选粟与取材三则》。

接着,容周行帮了她最后一把,把事情捅穿到了昭文帝面前,从此折柳告别宫学,走上朝阳殿,开始了她腥风血雨的朝堂生涯。

又两年,容周行和昭文帝议定,带着季怀仁北上,自此,天下之局落下第一颗棋子。

到如今,昔日的三殿下已经在朝为君,江秋是大梁最年轻的阁臣,折柳的下一步将是梁史上的第一位女子主考,宋却执掌禁军。当年容周行的学生们各自出将入相,他作为教书人,也算是桃李芬芳。

桃李芬芳的容周行本人在昏昧的光影下,不轻不重地啄江秋的唇齿。

江秋的唇珠上还沾着湿润的水渍,他伸出舌头很轻地舔了一下,抬眼去看容周行。

这是一个隐晦的暗示,江秋说,今夜我们只谈过去、谈今朝,不谈明日。

帷帐垂落,夜幕已深。

灞州府。

贺云霏不是主场浑似主场,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看着折柳:“呦,大梁的折柳掌令,幸会啊。”

折柳站在阶下,位置低人一等,气势不输:“长公主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胆大包天一点——这里是大梁的地界啊。”

贺云霏垂下眼皮,从下往上看,她的眼尾异常锋利,尽管没有刻意地拿腔拿调,多年来身居高位攒下来的威势却是浑然自成的。

贺云霏说:“我怕什么?要是我在大梁的地境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大燕的铁骑还在边境线上,遥遥看着南梁北三州呢。”

“说的呢。”折柳说,“北燕虎视眈眈看着大梁多少年了,唔,让我想想,从二十六年的北境一战到现在,北燕没从大梁手上讨到过什么好吧?”

贺云霏不怒反笑,模仿折柳南地的口音:“说的呢……”

折柳点到即止,谈回正题:“这一趟原本应该是江秋江大人来,但他被美色绊在徐州了,只好让我来走一趟——我大梁的意思是,北燕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合作条件,大可以直接和我们正统皇权开出来,犯不着总是在背后和一些背弃家国之辈勾勾搭搭。”

贺云霏直切要害:“什么美色?”

折柳:“哦,容周行。”

自昭文二十年容周行北上之后,日渐衰微的天问从北境军中分出,在无数等着看笑话的目光中,被容周行打磨成了一把势不可挡的利刃——

作为手握夜行人的北燕长公主,容周行曾经是贺云霏针锋相对的死敌。

因此,她露出一个有如晴天霹雳的表情:“谁?”

今天开始恢更!在我的寒假结束前会把这本更完=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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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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