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叶珎起了个大早,原本她想自己坐地铁去高铁站,但方预衡说他住处离得不远,坚持过来接她。
叶传莲当初买房的时候,手头资金有限,买不上离女儿学校很近的房子,只能延着地铁线买得稍微远一点。叫叶珎说,这里已经很近了,在老家上学要骑十五分钟自行车,在这里虽然距离远了一点,但只要坐二十分钟地铁,方便得很。
说来也巧,她们母女俩的住处,离叶珎大学也不是很远,要不是早上课多,叶珎在学校宿舍住得时间会更少。
七点半,方预衡的车准时出现在叶珎家小区外。他没有开车,在后座贴着车窗向外张望,眼神搜索可能是她的身影。
几年没见了,不知道小姑娘现在长什么样子,头发有没有留长一点?
看到路边那个墨染长裙,米色西装外套的女生,方预衡忍俊不禁,她还是短头发,不过稍微蓄长了点,超过耳朵,个头好像高了些,人显得比小时候纤长。原来女大十八变是真的,她长大了,更漂亮了。
叶珎在他下车前就猜出是这辆车,扶着单肩包走过去,方预衡正要下车。叶珎抬手阻止他下车的动作,跑到另一边,自己打开车门上了车:“方总早。”
叶珎卸下包放在腿上,方预衡看到她左手无名指上贴着创可贴,忍着没问:“方总?这么见外呢。”
“工作嘛。现在去接你的秘书吗?”
“不接,在车站会和。吃过早餐没?”
“没有,我空腹比较不容易晕车。”
“晕得这么厉害?就这一截路也晕?”
“空腹问题不大。”
方预衡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考驾照了吗?自己开车好像不会晕。”
“今年能考了,等下个暑假吧,平时课挺多的。”
“课多还有时间摸石头吗?我听王清说你这两年没空过手,准备出作品了吗?”
叶珎眨了眨眼睛:“他在帮你做事?”
方预衡点头。
“那他怎么神神秘秘的,他妈妈怕他不学好,问他在干什么,死活不肯说呢。”叶珎早起容易打哈欠,这会儿没忍住,转过头去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方预衡看在眼里:“可能不想让你两个师兄知道吧,他离开成玉坊,不是和他们吵了一架。”
“有道理。”方预衡背后有华艺堂,王清之前只是在熟人圈子里打转,进了华艺堂,资源人脉无异于飞升,被两个师兄知道未必是好事。
叶珎从包里拿出整理好的资料递给他:“我不是很了解拍卖这一行,这种级别的古董算重要文物了吧,可以这样拍卖吗?”
“能在国内拍卖,背景肯定已经洗干净了,国外的VIP过几手,再卖给国内的VIP,宰的就是我爷爷那种集邮怪,不收全了,吃饭都不香。”
叶珎笑笑:“你自己看还是我给你讲讲?”
“你眯一会儿,我先自己看,咱们上了高铁再聊。”方预衡帮她把包放好,拿了个靠背给她垫腰,“早起又晕车,难怪你想坐地铁。”
“老板太热情,没法拒绝。”
方预衡翻开手上的资料:“不吵你,你再睡会儿,我争取补救补救。”
叶珎心道,我能眯着才有鬼呢,不过脸上只是礼貌地笑笑,然后闭目养神。
到了高铁站,叶珎跟着方总体验了一把商务票的悠闲和优先,再次感慨有钱真好,啥时候坐火车有免费的零食了。不过也不算免费,毕竟票价不一样。
她吃了两块饼干补充血糖,开始问方预衡此行相关的问题:“我看名录里面有三件战国时代的玉器,您祖父是想都拍下还是有偏好?”
“他的意思是看价,你的建议呢?”
看价就是没有喜恶,那叶珎只要客观评述几件玉器就行:“从提供的资料上看,五号牛羊首是青白玉,和田青白玉,不过看图片钙化比较严重,最初工匠的意思应该是两个角留俏色,正反的牛羊面部是完整的白玉,但是土沁面积太大,看不清羊的眼睛了,其他地方还好,眼睛看不清,不太好,五号的起拍价应该不会很高,对你祖父来说,没什么价值。六号和七号,二选一或者都要,我觉得没问题,当然前提得是真货。”
仅凭图片很难确定真伪,拍卖会在下午,中间他们还有时间去看看展:“六号这种出廓的,是不是更有收藏价值?”
“评估古器的收藏价值,形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除非它是第一个,或者很罕见,绝无仅有,玉璧的圆形轮廓之外雕神兽,在古代玉璧制作中并不少见,有更古老更精致的,双龙出廓的都不少。”
“这个不是龙吗?”
叶珎把图片下的名字指给他看:“双螭出廓,螭,没有角的龙,在古代玉石器具中很常见。七号雕的兽纹也是螭,六号和七号又都有谷纹,很巧,感觉像特意这样安排的,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吗?”
“专场有可能,但一般为了凸显拍品的价值,尤其古董,同一场不会有同质化比较高的品。”
“六号是白玉,七号是青玉,按理说白玉面上的瑕疵会比青玉上的瑕疵更明显,但是我感觉名录里的图片很怪,白玉的红沁斑迹不是很明显,反而是青玉的黑色沁、红丝沁很清晰,图片肯定处理过,有点刻意。”
方预衡也有留意这一点:“所以他们是想把白玉卖掉,青玉无所谓。”
“可能青玉是真的,但白玉不一定?我也只是感觉怪,看到实物才能肯定。拍卖行会不会是故意这样,让我这种稍微懂一点的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懂得很多好不好。现在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那头有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咱们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行就当玩一趟,不拍也无所谓,等有双龙出廓的再说。”
“像这种拍卖会,出现赝品也可以吗?不会被举报吗?”
“很少,不过游戏规则里面,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叶珎抿嘴,游戏规则……这些物件动辄几十万,百万千万的也比比皆是,在他们圈子里不过是一场游戏。
到了时间,乘务员领着他们上车,叶珎和方预衡的座位靠着,她前后看了看:“你的秘书呢?”
方预衡看了眼手机:“她在另外一节车厢。”
“你们公司,老板和员工分开买票啊。”
“我俩的票我自己买的,她的我不清楚。一会儿帮你问问?”
他本是玩笑话,没想到叶珎认认真真点了点头,看得出是真想问:“小五,我俩这么久没见,你就没什么工作以外的事情问问我吗?”
“比如?”
方预衡看着她的手:“手指怎么受伤了?”
“喜多多盖子划的。”
“喜多多?”
“什锦罐头。”
“你妈不是不许你进厨房嘛。”
“开个罐头而已。”
“而已?”
叶珎扭头:“我想到一个问题。”
“你问。”
“你在国外,踢足球了吗?”
方预衡笑着点头:“Every weekend.”
“开心吗?”
“当然。”
“我也挺开心的,这两年学了很多旁门左道,谢谢你啊,当初那么劝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放在我三哥那儿,他没给你吗?”
叶珎高三的时候寻摸到一块黑白间色的和田玉,本来想做个骰子,后来雕着雕着成了多面体,索性花了点心思做多面,有一点像足球,就想着给他留着。
方预衡回来见过王清一回了,没想到那小子竟然忘了,他立马打了个电话给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给我。”
那头王清还没睡醒:“什么东西啊,清大早上的。”
“小五让你给我的东西。”
“哦哦哦,对,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儿,看我这记性,你怎么知道的?”
“明天来我办公室,记得带过来。”
看他这么郑重其事的,叶珎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拿到不许笑话我,玉是好玉,但我第一回做多面体,感觉有点歪,一点点。”
“留款没有,还不知道叶大师会用什么款识呢。”
“没留,还没想好用什么。”叶珎从包里翻出一支绿色的水笔,把方预衡手边的资料合上反过来,在背面空白的地方写写画画,方预衡凑近看,她徒手画了一个线条笔直的正方,里面写着稍微有些拉长的“爾玉”两字,然后不加边框,单独写了一遍,最后又写了简体字。
“这三个,哪个比较好?”
方预衡从她手里拿过笔,在最下面的字旁边画了勾:“简体字像你会喜欢的,繁体字,笔画太多。”
叶珎很难不赞同:“竖着写就成玉玺的玺了,我打算用珎的反字。”
方预衡试着在纸上写了一下,还挺难的,写出来也不对。
叶珎轻笑:“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
她把这页纸翻到正面,用水笔正常写了个“珎”字,多描了几遍,再把纸反过来,正面字透过来的印子就是反字了:“稍微改一改,把玉边拉正,应该就能用了。”
方预衡盯着看:“很特别,适合你,干净利落。”
“妈妈肯定会骂我懒,被傅老师知道也要说我草率的,毕竟字画落款比较考究。你要是干这行,会不会用‘三思’这个字号?”
“嗯?”方预衡不解。
“预衡啊,事先衡量,不是三思而后行的意思吗?你的名字是不是这么取的?”
车子行进的声音有点大,他们说话会不自觉地靠近,方预衡被她这么一声“预衡啊”唤得心痒痒,叶珎没察觉,还低着头在这页纸上写写画画,方预衡看到她写的“三思而后行”五个字,很漂亮的行书字体。
“我的名字是爷爷取的,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清楚,他没说过。”
叶珎玩笑:“打个电话问问呗。”
“他最近说要养心,不接电话,我回去当面问。”他把水笔从叶珎手里抽过来,“不过我喜欢你的这个解释,事先衡量,三思而后行。以后我的小孩取名叫方纵好了,自由生长去吧。”
叶珎听出他的一丝丝落寞:“要是小孩子的名字,长大后可以改一次就好了,自己要用一辈子,结果全是大人们的心愿。我的好朋友,她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老是想改,她爸爸妈妈不许呢。”
“其实可以改,就是有点麻烦。”
“也是,我当初正好迁户口,顺便就改了,没多久转学,还挺巧的,没什么人再叫我以前的名字。”
“户口转过来了吗?还是留在扬城?”
“转过来了,和妈妈一起转的,陵州医疗条件比较好。”
这个话题两个人没有深聊,方预衡看出她有点排斥和别人说起妈妈生病的事,不过从她那么努力赚钱来看,这件事已经逼着天真懵懂的她迅速成长了,可明明,她才刚刚成年,应该是无忧无虑尽情玩乐的年纪啊。
方预衡: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叶满满:无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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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方总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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