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的时候,叶珎终于见到了方预衡的秘书,严格来说是秘书之一,二十来岁,气质很文静的女孩子,白色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深蓝色毛衣开衫,淡卡其色的西装裤,和手上的电脑包一个颜色。
徐枫进陵安医药的时间不长,小方总进公司之前,她接触高层的机会不多,也算运气好,办公室重组后她工作少了很多,主要就是跟会议,整理简报,再加一点内部宣发,更重要的工作有小方总的助理崔鹏。
她来上海有个半天的培训课,本来是和总部的人一起坐大巴过来,不知道为什么方总让她随行,问崔助,他说可能要照顾小孩儿,不用紧张,方总没说有什么工作任务,那就只是简单随行。徐枫心里忐忑,害怕有什么奇怪的事,但看到方总身边的“小孩”,她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看到人,徐枫上前打招呼:“方总。”
方预衡给叶珎介绍:“这位就是我的秘书,徐小姐,你可以叫她……”方预衡不清楚职场的女生习惯怎么称呼彼此。
他犹豫的一瞬,徐枫看向叶珎:“崔助跟我说这趟可能要照顾小朋友,我以为是很小的孩子呢,原来是大孩子,可以叫我KK,职场艺名。”
叶珎朝她笑笑:“职场艺名,感觉好棒,我也要起一个。”
方预衡低头同她耳语:“圆子和狮子二选一吧。”
叶珎嗔了他一眼,不过的确是好主意:“KK你好,可以叫我圆圆。”
方预衡笑出了声:“狮子头败北。”
叶珎和徐枫说话,不理方预衡在自己身后的玩笑。
“KK姐,你们跟老板出差,不能买一样的车票吗?”
“你说商务座啊,能买,但如果不买,多出的车票钱可以跟餐补一起发回来,几百块呢,坐哪儿不是坐。所以除了特殊行程,我们一般都买二等座。”
“那还挺好的。”
拍卖行有专车来接,方预衡和叶珎依然一起坐在后面,方预衡帮她把窗户打开:“有风进来会不会舒服一点?”
“开小一点,风大。”
“一会儿到酒店,你和KK上去休息,我在下面见个人,午餐时间打给你们,吃完饭我们去看展,KK去培训,VIP场时间会晚一点。”叶珎点头。
徐枫在前面眼观鼻鼻观心,她还没搞清楚圆圆和方总是什么关系。要说是亲戚嘛,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寻常。要说两人关系不寻常嘛,又有一种大哥哥带着家里小妹妹出来玩的纯净美好。
到了酒店,徐枫和叶珎一起上楼,拍卖行安排了行政客房给客户休息,电梯里徐枫就有点忍不住了:“圆圆,你和方总是,亲戚?”
叶珎想来又想去:“不算亲戚,故交吧。”
“不会是那种家族世交吧,豪门青梅竹马?”
看到她眼里的八卦之光,叶珎觉得好笑:“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家只是普通人家,勉强小康,和方总认识没几年。我是学玉雕的,今天来赚外快,专业还算对口吧。”
“是这样啊。你刚上大学吧,本来方总看上去有点稚嫩,你在旁边一衬托,他都成熟不少。”
“啊,我都上大三了,我还怕看上去不够专业,特意穿的我妈妈的衣服。”
叶珎用房卡刷开门,两个人进屋,徐枫哈哈大笑:“圆圆你太可爱了吧。你妈妈品味真好,这衣服你穿也不过时欸。”
叶珎在沙发上坐下:“帮我妈妈谢谢你啦,我看我妈穿可好看了。”
徐枫在叶珎旁边的独立沙发坐下,电脑包随手搁在茶几上,她弯下腰看了看自己的脚后跟:“嘶,我的鞋好奇怪,以前穿不磨脚,今天好磨脚啊。不介意我脱鞋吧。”
“当然不,你赶紧脱下看看。”
她穿的白袜子,黑色的皮鞋脱下来,叶珎都看到袜子上的血迹了:“很疼吧,有没有创可贴?”
徐枫翻包,很是泄气:“没有,我以前都带的,之前用完了,啧,出门没看黄历,今天有血光之灾。”
叶珎看着都替她疼:“我下楼去前台帮你拿两张吧,酒店客房部肯定有。”
“我自己去吧,还能走。”
“别,都流血了,我帮你去拿。”
“太谢谢你了,圆圆你真好。”
叶珎拿着手机和另一张房卡出去,刚走到电梯边,妈妈打电话过来,叶珎报了平安,叶传莲在电话那头问她:“上海话和苏州话像不像啊,能听懂吗?”
叶珎外婆是苏州人,叶珎听得懂苏州话,但是不会讲,来的时候听司机讲了点上海话,觉得像嘛是有点像的,但不大听得懂:“上海话完全听不懂,讲得又快,根本听不清,我要进电梯啦,先挂了。”
叶珎挂了电话转过身,旁边还有一男一女在等电梯,电梯一到,叶珎走进去快速按了一楼,然后站到角落,一起进来的两个人用方言小声交谈,中年男人问:“他在下面见什么人?”
女生回答:“大学同学,他回国没多久,要见的人肯定尕多,联络感情嘛,都是人脉。”
叶珎想收回刚才和妈妈说的听不懂的话,这两个人讲话,她大概能听清。
“人脉,伊是陵安的少东家,用得着自己摸人脉?他见的不是拍卖行的人吧?”
“拂似,外行宁。他和广夏的罗总是有明确竞拍意向的,你再安排一个人跟着叫价,不要弄得太假。”
中年男人点头:“价钱弄得好看一点,那白玉留着晦气,赶紧出掉。”
“应该没问题。”
到了一楼,叶珎看着手机下电梯,她确定那两个人说的就是方预衡,但她除了生气,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六号白玉有问题是肯定的,但如果只是赝品,应该不会用那样嫌恶的口吻说晦气吧。
帮KK拿了创可贴,叶珎给方预衡发了条消息,那两人讲话声音很小,压根录不了音,她就把在电梯里听到的话用文字详细复述了,决定自己去二楼的展厅看一眼。
大概因为入场要证要票,展厅人不多,叶珎先去看了七号,实物不大,隔着玻璃罩,好像更远更小了一点,直径差不多十二公分,厚度一厘米的样子,青绿色很深,肉眼看着沁色并不明显。
回头去看六号,叶珎却发现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如果没有看错,这件应该也是真品。战国时期多用青玉、黄玉、碧绿玉,白玉比较难得,那个时期的白玉,大多会透出一种青色,玉器整体呈现青白色光泽,赝品能模仿形状纹样,甚至沁色,但不同时代的玉器透出的光泽,很难以假乱真。
这件玉璧有柔和的包浆,色泽亮丽,但顶部的沁斑和底部的红色沁斑颜色有些不同,而且像近期用水浸泡清洗过,新新旧旧,痕迹古怪且不自然。
叶珎大约有了推断,玉璧顶部很有可能是沾了血,然后被人仔细清洗过,只是古玉必然有肉眼看不见的碎纹裂隙,血水已经沁入玉髓。
叶珎看得入神,回忆电梯里那个中年男子的长相,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没察觉旁边有人靠近,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方预衡,松了口气:“吓人!”
方预衡一手搂住她,一手撑着展台,从后面看,叶珎整个人都被他的肩膀和撑开的衣服挡着,根本看不清模样:“别动,后面有个人好像在留意你,尽量别让这边的人看清你的样子,我们去看别的东西。怎么样,这个六号看得出是真是假吗?”
叶珎本来心里就有点发毛,被他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应该是真的,但是这枚玉璧,好像沾过血,顶部的红沁很新,而且明显有清洗浸泡过的痕迹。电梯里那个人说晦气的时候,语气有点凶,你说会不会……”
“我收到你的消息,打听了一下这次几件玉器的委托人,六号出自本地的一家古董店,老板姓汪,早几年就是外籍人士了。他之前和利合有过接触,但没达成合作,比较奇怪的点是,这次出面的是那位汪老板的弟弟。利合的员工说,之前的合作之所以没有谈成,是因为这弟兄俩,关系不好,意见不合。”
叶珎抓着方预衡的衣服:“我有点害怕,是不是真的有事?”
“我让利合的人去打听古董店的情况,他们那边应承得很爽快,但又提出当面给我解释一下。你回房间乖乖待着,和KK两个人都别出来,我们争取下午就回去。”
“你自己去见利合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光天化日的,怕什么。我送你回去,你靠着我,别露脸。”
姿势其实有点别扭,但叶珎知道方预衡顾忌什么,她先听到了那两个人说话,又在六号这边停留了许久,她和方预衡在一起,若那个委托人真是手上沾血的,万一觉得是叶珎通风报信坏了他的好事,记恨上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好在这一路都没遇见什么人,叶珎听着方预衡的心跳声,自己反而冷静下来:“其实玉,是有灵性的,它们先经天地锤炼,岁月沉淀,后又旁观无数人事,比我们通透千百倍,既然今时今地,它向我诉说,那背后必有其曲折,如果有问题,我们就报警吧。”
方预衡在电梯里也没松手,他低头,看到叶珎坚定而清澈的眼睛,两个人贴在一起,呼吸纠缠:“小五,方家哥哥有没有告诉你,你长得好漂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