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有一个？”魏琪崩溃转头。
齐梦仿佛无知无觉，把车钥匙往徐良才怀里一扔了事。
徐良才看看路边老得快掉牙的自行车，又看看旁边的*众，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亏，一时僵住了。
“我和梦梦要讨论案子，一辆车正好。你将就将就，把车骑回单位。”章苁蓉冲徐良才开口，而后给了还堵在车前的魏琪一个眼神。
很显然对方已经将自己心里那点算盘摸得透透的，魏琪摸了摸鼻头，让开路。
章苁蓉开着车先走了。
魏琪骑着摩托车随后。
风声啸过，自行车上的徐良才呛了一嘴尾气哇哇叫：“老魏，你等等我呀！”
何亮一个人坐在后座上，难得局促。
好不容易等到章苁蓉把车窗摇上，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何亮刚想开口。
章苁蓉的声音便传来，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齐梦：“你刚才说哪儿了？为什么会提到邻居？”
齐梦嘴里含着薄荷糖，还撕开包装，喂给章苁蓉一颗：“之前受害人社会关系调查，警方是以吴家处于樟林街的房子为中心展开的。”
“有什么不对吗？吴佳从出生就住在那里，以那里为中心，调查社会关系最全面。”
“吴佳当年10岁，如果我没猜错，她就要小升初了。以吴佳的家庭条件，樟林街的房子满足不了她父母望女成凤的期望。”
一辆外卖小电驴突然从拐角别过来，又急又快，搞得人猝不及防，章苁蓉连忙刹车，有些恼火地按喇叭示警，“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学区房？嫌疑人可能是从那里挑选的犯罪对象？”
“10岁，正好是考虑小升初的年纪，我查过樟林街附近的初中，中考考入重高的通过率不高。”齐梦翻看着自己做的笔记。
“有道理。他们买学区房的位置是哪儿？能查到吗？”趁着等红绿灯的功夫，章苁蓉抓紧问。
薄荷糖已经化的只剩下小小的一颗，牙尖一咬，清凉微苦的口感在嘴中爆开，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合安街。离铜锣巷大概1.2公里，跑步十几分钟就能到。”何亮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通过手机APP翻看电子卷宗，同时点进某度地图。
“合安街是整个H市教育资源最好的区域，有升学率最高的初中和高中，所以他们把学区房买在那里很合理。”齐梦补充。
“合安街？”章苁蓉重复着这三个字，眉头皱得更深，“那不就在鹤南派出所附近吗？”
这事儿大条了。
计算起来，那条街再往西扩一两公里就是市公安局。
这要是以合安街为中心查吴佳的邻里关系，保不齐小到派出所大到公安局的人都得扯进来。
“怎么问是一个问题，做保密工作也是一个难题啊。”章苁蓉有些头疼，都是一些人精，想从他们嘴里套出实话不容易，既要套出话又要保密吴佳的情况更难。
“只能分别询问，然后让他们全部签署保密条例。”何亮心里很快有了大概的计划。
车辆颠簸间，齐梦伸出食指抬正鼻梁上歪掉的眼镜框：“也没那么困难。只要把筛选人员范围限缩到足够小。”
“你有办法？”他们的工作点快到了，红灯堵得严严实实，章苁蓉不得不放慢车速。
“之前确认管辖权的时候，警方行动不是泄露过吗？涉案人员名单，或许我们可以利用。”齐梦问，而后想了想，又加了句，“还有这次H市加入专案组的人员。”
何亮不可置信的微瞪大眼：“你是想……”
“反推。”天空中的雾已经散干净，阳光投入齐梦眼眸，如沉入深渊一般，只剩极淡的一层光晕。
单位门口的阻拦杆一抬起，章苁蓉开着车便滑了进去，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三个人没下车，都静待齐梦继续。
“先秘密探查上述人员住所，所有住所在合安街附近的都列入重点筛查对象，而后再以吴家的学区房为抓手，两相交叉。优先查2019年左右罹患过重大疾病、男性、身高165到175、声音特点突出的人员，如果有他们的亲属或者重要关联人员符合这一条件，按同样的筛查标准处理。”
警方内部有线人一事已是既定的事实，他们何不加以利用呢？
如果分寸把握得好，说不定可以一举两得。内奸和案子都能解决。
章苁蓉默了瞬，问：“你怀疑吴佳闻到的味道，是嫌疑人身上的药味？”
“也可能是体味，绝不是常见的狐臭、脚臭，这种常见的典型味道，吴佳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不会这么多年都没确认。我刚问过宋法医，他说部分接受过化疗的病人，身上的味道会在短期内剧烈改变。”齐梦语速不疾不徐。
“我明白了。”已经临近中午12点，整栋大楼都躁动起来，蜂蛹一般涌现二楼，那里是食堂。
章苁蓉解开安全带：“食堂太挤了，我们去外面吃，今天师姐请。”
“好。”齐梦乖乖背上书包。
何亮也拉开车门，却没走，踟蹰在原地。
1米8几的大高个，看上去有些可怜。
“走吧，一起。”章苁蓉撇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语中还带着些许讥讽，“事情不说清楚，何大队长的小弟们又该瞎操心了。”
何亮脸上顿时精彩纷呈，语气生硬，但基本的风度还是有的，连声道：“我请。”
下午还要上班，身上味儿太重不好。
他们选了一家泰式酸辣锅。
不想太多人打扰，便去了包间。
再怎么谈事也要先填饱肚子，章苁蓉负责烫，齐梦负责吃，何亮负责往肚子里灌饮料。
“我吃好了。”齐梦擦完嘴，把沾了油的纸巾叠好扔进垃圾桶，“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所上了。”
“没关系，你可以听。”章苁蓉往碗里夹了一筷子草料，语气淡淡，“说不定还能给你点灵感，更快破案。”
嘴里嚼着牛肉的何亮闻言脸色一青一红，很快又了无痕迹。
齐梦又乖乖坐下了。
“我上次给你提的事情，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何亮尽量放柔了声线。
“我以为我的态度够明显了。”章苁蓉吃草料的心情都没了，撂下筷子，扯出纸巾开始擦嘴。
“你把我拉黑了。”何亮叹了口气，“她的联系方式你也不肯给我，这样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
“她是我妹妹，我不想让无关人员再打扰她。”包间里光线昏暗，章苁蓉本就冷艳的脸此时更是结了一层冰霜。
“无关人员？”何亮粗黑的眉毛隆起，语气中带了刺，“当年伍岐可是为了救她，才赶去中井码头的。”
一想到出生入死的兄弟鲜血淋漓的倒在自己面前，何亮便觉得肺腑中有一把刀在搅，心脏处岩浆喷涌
“那她又是因为谁才被劫持的？！”章苁蓉反唇相讥，“他们就不应该在一起！”
“难不成你还怪我做了他们的媒？”
“对！我就是怪你，怨你，甚至恨你！”章苁蓉声音渐渐疾利，“我是刑警，我该冒险。可我妹妹不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当年你怎么答应我的，你现在敢重复一遍吗？！”
随着她的质问，桌上的碗碟仿佛都在微微颤动。
两相对峙之间，何亮率先挪开眼神。
一轮胜负已分。
“遥芳纯粹是被牵连的。”章苁蓉没打算乘胜攻击，情绪和缓下来，语气轻了些，“当年的情况，她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她已经没了一双腿，算我求你们，至少给她留点清净。”
“她是伍岐案唯一的目击证人，凭她的天赋，也只有她能还原嫌疑人的面貌。”何亮苦心规劝着，急得嘴上燎泡。
“画像已经给你们了。”
“还不够。白银川交代的情况你最清楚，现在根本找不到嫌疑人，只能从相近面貌的人着手，去查他们的亲缘关系。更有甚者，嫌疑人可能通过特殊渠道整过容。”
“那就申请侧写师，他们可比我妹妹专业多了。”章苁蓉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你妹妹的天赋，你最清楚，一般的侧写师根本比不上她。更何况，她还是亲历者。”
“所以你们就盯着她一个人薅，对吗？上次你们让她失去了一双腿，这一次呢？又要让她付出怎样的代价？”章苁蓉眸色霜寒，脸上尽是讥诮笑意。
“我们会保护好她。”何亮的保证苍白而无力。
“上一次伍岐也是这样说的。嫌疑人已经认得她了，如果这批案件真的和伍岐案是一个凶手，只要她出现，必是生死局。”章苁蓉眸中闪过水光，“我做刑警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是，你们不能因为这个一而再，再而三的道德绑架我的家人。”
何亮沉默了。
当年章遥芳以警队外聘专家的方式加入，却获得那样痛悔终身的收场，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面对的事实，必须承担的诘问。
“梦梦，我会把遥芳当年画的所有图像，还有她整理的记录都发给你。你们可以自己用，也可以去申请其他的专家。”章苁蓉转向安静倾听的齐梦。
“但无论你们说我自私也好，不顾大局也罢，我只有一个要求，她绝不能出现在专案组的关联人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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