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向着声源方向望去,只见一身形健硕的男子扶着一女子缓缓走来。
待二人走近之时,周璟懿方认出那女子乃是上一年春夏之交被抬进门的长孙府二公子的小妾,孙若奚。
说起来,周璟懿与她倒是熟识。
孙家亦是经商之家,不过在城中西市偏僻处开了两三间布庄,近两年生意每况愈下,只要不赔本都是好事。
那孙若奚满面红光,看身形倒像是有孕之身,腰肢极软,全凭身旁的男人搀扶着。如此想来那男子当是长孙府的二公子,长孙辽。
“怎么,二公子也想要这银香囊?”秦桢不屑地开口。
他与长孙辽互相看不上眼也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没想到今日在此相遇也实是冤家路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奚有孕在身,自是需要宝物玩乐解闷,小侯爷应该能理解吧”说着,瞥了眼周璟懿,嘴角斜斜勾起,“这就是大夫人吧!我原以为能让小侯爷这般挑剔的人同意婚嫁之事的该是个绝色佳人,今日一见,不过尔尔。”
“爷,您瞧您又说糊话了。周姐姐这般身家的人就是平庸些也足够了。”说罢,以帕掩面与长孙辽笑在了一处。
许久未见她,她还是这般没长脑子,周璟懿想起前世她也是这般姿态,偏长孙夫人是个狠角儿。待她生完孩子后,干脆直接解决了她,将孩子记在了正房的名下。
孙若奚见周璟懿未与她起正面冲突,凑近了点笑着开口,“周姐姐,不知这银香囊可否让给我?”
周璟懿并未看她,而是将目光投向长孙辽,语气坚定道:“长孙公子,我家夫君不知何时与您拜过把子?怎的我倒莫名其妙成了您家妾侍的姐姐?”
接着,才将目光转向孙若奚,“据我所知,你该比我大三岁,我今年不过十六,当不起这声姐姐”
“你,你……”孙若奚气得说出不出话,手捂着肚子,面容愤怒。
嘲笑不成反被人调侃的长孙辽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紫。
“二公子,看好你的人,不该攀的关系可别乱攀。长孙府的关系复杂,万一哪天晕了头,可就闯下大祸了。”
长孙辽冷笑一声,死死地盯着秦桢道,“小侯爷,身为长子日后要承袭爵位却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不怕身后二位弟弟将你挤掉?”
“这点就不劳二公子操心了”秦桢漫不经心地打量他与孙若奚,悠悠开口,“正室夫人进门不过两月有余,可我瞧着你这爱妾的身子倒像足有四五个月了。”
闻言,被戳破的两人脸色瞬间煞白:这话在自家说说倒是没什么,可若是被外人知道长孙府妾室抢在正妻前头有孕,那些穷酸文人的嘴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眼见二人心虚不敢说话,周璟懿与秦桢对视一眼,他又道:“大公子走得可惜,从小精心教养的孩子就这么没了,长孙大人定是伤心的紧,二公子还是少触丞相大人的霉头吧。”
长孙辽生平最恨被人用来与自家大哥作比较,秦桢此言一出,他狠狠地剜了秦桢一眼,拽起仍一脸惧相的孙若奚就要往出走。
“你等着,最好别被我逮到!”而后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闹成这样,一旁观戏的桐娘悻悻地走出来问道,“小侯爷可还要那银香囊?”
“要,怎么不要?包起来,我们再挑点儿别的。”
“是”
秦桢说得云淡风轻,似乎根本不存在那一档子事儿。
周璟懿心想:有人掏钱,何乐不为呢?
……
长孙府荣碧轩内,长孙辽坐在主位上,双手狠狠地抓着桌角,手上青筋凸起。
孙若奚在一旁不敢坐,她知道自己即便怀着身孕,却也不过是一件玩物,不论何时都需多找个心眼子。
可即便这样,长孙辽依旧瞧她不顺眼,随手抓起桌上的茶盏便砸了下去,一地破碎,吓得孙若奚浑身一哆嗦。
“你说你,今日非得去那绮云阁干什么!我长孙府的东西你都看不上了,昂?”
“公子恕罪!”
孙若奚双手护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两行清泪落下,“妾身自知有损公子颜面,还望公子看在妾身怀有身孕的份上饶过妾身”
“你还有脸提此事?”
长孙辽面目狰狞,“若不是你要出去招摇,那秦桢岂会知道你先于夫人有孕?”
“妾身知错了。”孙若奚半塌着身子坐在地上,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
长孙辽平日颇宠孙若奚,除了她姿色颇佳,更重要的是在长孙府也就只有孙若奚一个人把他当大主子瞧 。
就因为该死的算命先生随口一说,大哥就是天定的王侯将相命,而他却是平庸的酒囊饭袋,这些年处处矮大哥一截。只有在孙若奚处,他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该死的掌控欲得到了满足。
想到此,他睫毛微闪,房内空气一度停滞。
良久,他站起身扶起孙若奚,“来,别生气了”
“谢公子”孙若奚依旧哭得可怜,双眼通红,抬眼间眸中闪过一瞬狡黠得意之色。
“男人嘛,再没有本事也想有一个乖乖听话的人,不过是天下男子的通病罢了。妾又怎样,只要熬得久,整个长孙府都是我的!”
孙若奚依偎在长孙辽怀中心想,神色狠厉。
雨停了。
七月初一,永宁公主的生辰特意设在观夏亭。此亭居于宫内园林辟阳处,即使在盛夏也格外清凉。
“小心”
周璟懿搭上秦桢伸出的手,缓缓下马车。
她原以为秦桢挑的这套衣裙已经够艳丽了,可与周围其他妇人相比,她穿得仍可以算作朴素。
永安侯夫妇到的早,先进去了。此时到的大多是世家小辈。
周璟懿第一次进宫只觉得这宫墙满满的压抑,瞧着秦桢倒是无恙。
她凑近点轻声道:“你不觉得压抑吗?”
“以前有,多来几次便好了”
周璟懿:“……”
待到宾客来得差不多了,由公主府的湘雅姑姑与宫廷主管李公公安排贵客落座。
琴声缭绕中,舞女衣袂飘飘,永宁公主优雅出场,自带威严,径直坐在主座。
底下各宾客身着礼服,玉佩别在侧,举手投足间威严工整,向永宁公主贺喜,得到允许后方才落座。
“今日本宫生辰,皇兄事务繁忙,皇嫂身体不适故而未来赴宴。诸位宾客不要拘束,尽兴就好。”
“谢殿下!”
丝竹管弦声再次响起,身着流光溢彩的长裙的宫女们步伐轻盈,往来穿梭间为席上诸位添菜。
有人起身道,“泽林不才,愿将自己前两年高价收购的‘青州四子云游图’献给姑姑作生辰礼,愿姑姑福寿安康!”
此话一出,满席无不震惊!
“三殿下可真是有本事!”
“谁说不是呢,这都能找到,谁不知道公主殿下平生喜画”
……窃窃私语声不断
永宁公主自然也是面露喜色,示意身边的湘雅将画好生收起来。
青州四子是大昭有名的四位才子,各擅琴、棋、书、画四艺,自从五、六十年前四子之一画圣——青竺离世后,遍寻国内也找不出可比肩四子之人 。
因而青竺离世前所绘的“青州四子云游图”身价暴涨,据传二十年前曾出现在益州附近,不知为何竟到了李泽林的手中。
“泽林辛苦了你如此用心了,这份心意姑姑收下了”
李泽林欣喜正要道谢,永宁公主却打断出声,“只是,”
众人皆是不解。
“本宫已不再年少,近来颇喜品茶。这画既是泽林的心意,本宫自当替大昭收下存入国库好生保管以使子孙后代都得以观我大昭的盛世之风”
既然永宁公主都这般说了,李泽林再无奈也得答应,与座下其他人一样无非说上几句恭维话罢了。
周璟懿刚想跟秦桢说闹剧结束时,回京月余的五皇子终于露面了。
与三皇子的冷峻不同,五皇子此人看起来倒是温文尔雅,皮肤姣好,不似寻常驻守边关的武将。
只见他起身端起面前的一小盅酒向永宁公主敬道:“三哥既已献上贺礼,泽沅岂能落后?”
投手示意间,有仆从二人共持一白玉璧上前。
“姑姑,此玉名为琼落璧。当年全璧一分为二,其中一璧用作前朝献宗哲贵妃的白玉花冠。泽沅不才,巡视西北之时从一波斯商人手中偶得,想来此玉璧与姑姑最配,特意作为贺礼献给姑姑。”
永宁公主点头一笑,“泽沅有心了”
“今日既是庆贺本宫生辰,不管是泽林还是泽沅,亦或是在座的诸位都不必拘礼。诸位能来,已是对本宫的敬意,接下来诸位尽兴就好。”
说罢,自饮一杯。
小辈的位置大多靠后,左列倒数第三个席位便是周璟懿与秦桢夫妇。
“你说,殿下更喜欢哪个皇子?”秦桢一手晃着酒盅,将头凑近周璟懿轻声道。
明明是大胆的言语,可这般姿势落在别人眼里倒觉得他们夫妻恩爱异常。
比如,右上席位的姜玉晗和主座上的永宁公主
“这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周璟懿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胆子,也不忌讳场合,藏在桌下的手轻拧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而这一切,都落在永宁公主眼里。
上次周璟懿救走韩胜楠的事她已知晓,却不相信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会主动搭救一个乞丐,还为了她费了那么大儿劲,甚至找了郑执。
除非,她也知道韩胜楠的真实身份——被灭门的拂尘阁弟子。
她看向秦铮夫妇,笑得温柔。“听闻秦小侯爷新婚,倒是件值得可喜可贺的事。”
“是,多谢殿下记挂”秦铮道。
“秦桢,本宫倒好奇你那新婚妻子是何等人物,竟能制住你这么个顽劣性子。”
秦桢闻言离开座位躬身行礼,“殿下说笑了,不过性情相投罢了。”
“大家伙可瞧瞧,本宫还没说什么呢,小侯爷倒先护上了”永宁公主继续笑道,却将目光转向了周璟懿,“就是你了,待会儿游湖时与本宫同坐一条船,让本宫好生瞧瞧。”
“是,殿下”
永宁公主与群臣交往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为何偏偏选了个小门小户出生的女子。席间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就连姜玉晗也忍不住频频侧目,她总觉得周璟懿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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