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没等周璟懿等人反应过来，她便被一飞过来的蹴鞠绊倒在地。
男子似乎没料到伤到了这姑娘，便礼貌地向她致歉。
她踉踉跄跄地起来，翠竹和婷儿忙为她掸去衣裙上的尘土，这白色系的衣裙最怕这些脏东西了。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久久不出声。
这男子披着头发，头戴镶金玄蛇冠，额前两缕碎发颇具异域风情。剑眉清冷，一双明亮桃花眼配着浅色瞳孔，高高的鼻梁下薄唇微笑，生得好看极了。
又身着月白烫金锦裳，外搭短款银丝织锦白狐裘披肩，衬得他皮肤白皙，眉眼愈加清朗舒展。
想必定是皇天贵胄，她也不敢轻易开口，以防招来祸患。
男子也感到不太好意思，便主动打圆场：
“这位姑娘啊，实在对不住。我让他们往旁处踢啊！”
见她仍未开口。
他又道“我是永安侯世子秦桢，今日之事算我对不住你，我记住你了，下次有事可以找我帮忙。”
她正欲说话时，身后翠竹隔着衣裙点了她一下。
此人身份贵重，想必翠竹是想提醒她说话注意。
她上前一步笑着开口“我久居宫中不曾识得小侯爷，还望小侯爷海涵。”
“多谢小侯爷，今日之事您不必在意！”
说完，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便迅速离开了。
得亏爹娘自幼找人教她，才让她在礼节上没出什么错。
不然要是碰到不好惹的主，不知又要如何呢！
“这姑娘可真奇怪！”
“刚才盯着我一句话不说，知道我身份后又规矩地行礼离开了！”
秦桢抱着蹴鞠边走边对周围的其他官家子弟说着。
连他都不认识的人少有，但反过来他都不认识的人他们又怎会认识呢?
“那是李蓁，养在别院的那个宫女之子”
说话的来人正是三皇子李泽林，他看着周璟懿远去的背影而后轻叹，
“说起来比我小了好几岁，但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遇见她”
闻此，众人叽里呱啦地议论着这冷宫公主的事。
反倒是秦桢，眉头微瘄，似乎计划着什么。
宴席设在暖阁的合欢苑中，镂花窗外便是梅园。
喜事配美景，想来皇帝今日心情不错。
周璟懿坐在最末端边想边注视着不断前来的宾客，前世她家虽为富商却终究不受待见，最后还死在这些人的权势斗争下，她待这些人自是没什么善意。
按常理说她现在的身份是李蓁，本该与这些人交往一下，但这些人恨不得绕着她走，她便不自讨没趣了。
“公主，您瞧，那不是今日我们遇到的公子嘛？”
她随着婷儿的目光看去，正是那男子。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往后瞥了一眼，对视几秒后，他轻笑一声随后便快步入席，坐在了前列。
“莫名其妙!”周璟懿在内心暗自吐槽一番。
琴声缭绕中，舞女衣袂飘飘，皇帝挽着皇后的手，自带威严，二人一齐落座。
底下各官员身着礼服，玉佩别在侧，举手投足间威严工整，向皇帝皇后贺喜，得到允许后方才落座。
“今日乃是宫宴，众位爱卿不必拘礼，尽兴就好！”
“臣谢皇上！”
身着流光溢彩的长裙的宫女们步伐轻盈，往来穿梭间为席上诸位添菜。
席上的众人不是在互相搭话就是美人在怀无暇他顾，不似往常那般拘束。
周璟懿因坐在末席也没有谁关注她，她便专注品菜，总不能陪着这群人在这儿干坐。
这宫里的饭菜也不怎么样啊！
谁说宫里过的都是好日子的?
好想张妈做的菜肴啊！
她边尝边怀念着前世与家人一起吃饭的情形，黯然神伤。
“四姐姐！”
一道甜美却又无比熟悉的女声传来。
不好！
“妹妹听说这是周姐姐第一次参加宴席，可还习惯吗？”
“多谢九妹妹关心，我还习惯”
周璟懿放下筷子，勉强地装作一幅天真的样子笑着应答。
九公主听后嘴角微勾，转身面向台上身着黄袍的男子。
“父皇！”
“儿臣有一想法”
“哦?是吗？华儿但说无妨，朕倒想听听华儿又有什么好主意?”
皇上素来宠爱这个小女儿，他摸了摸黑色的胡须，笑着问她。
“四姐姐第一次参加宴会，想必非常激动。儿臣斗胆请四姐姐为父皇献上一曲，以贺宫宴之喜。”
明明是极为平淡天真的话语，但只有周璟懿知道她是想看自己出丑。
此话一出，众人看了看末席的周璟懿又看了看五公主，窃窃私语起来。
“这四公主从小就没人管，怎么可能懂音乐呢？”
“这不明摆着给圣上出难题吗？”
……
大家都不是傻子，皇帝也有些面露尴尬，但若不允倒显得他区别对待子女了。
许是酒过三巡，有些醉意，皇帝还是下令允了九公主的提议。
“小四啊！”
“你想选择什么乐器?”
周璟懿知道他记不得自己这个女儿的名字，才叫小四，皇家亲情，如此凉薄，她却仍是规矩地起身行礼。
看来这事她是非接不可了。
倒不是她不会，而是她现在的身份是李蓁啊！
一个在小院里待了17年的公主，能吃上饭都算不错了，更何谈学琴棋书画呢？
九公主这是要她出丑，要她难堪！
大脑飞速地转着，她不敢上台上的人等得太久。
“儿臣选择为父皇抚琴一曲。”
“好啊！”
“来人，去把库房里那件落霞桐丝琴取来供四公主演奏！”
她的纤纤玉指轻轻拨动琴弦，悠长悲凄的琴音传入人耳令闻者动容。
月白色锦衣在烛光照映下宛如流光，衣袖翻转间恰似蝴蝶翩翩起舞，轻盈翅膀轻轻扇动宛如进入静谧的天仙秘境。
遽然间曲调转高，恰似平原直陡入高峰，珍珠落玉盘，琴声如潮水般奔涌而出，气势恢宏间却暗含一丝淡淡的忧伤，闻者自落泪。
一曲结束，悲凄之感仍绕梁不散，听者多传来赞赏之音，唯有九公主面露不喜之色。
“小四的琴弹得不错，可有曲名?”
“回父皇，此曲为《塞外流光》”周璟懿小心回复着。
“这曲子朕倒是没听过，可有**?”
“回父皇，儿臣曾夜梦一胡衣女子，她告诉儿臣她是我朝开国太宗皇帝的小女儿流昭公主”
“流昭公主出身卑微，却自愿担起皇室的责任，为了母国而远嫁他乡，为我朝初期的和谐稳定立下功劳。”
“小四这话说得不错！”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她便继续说道：
“儿臣愚钝，所幸在梦中听得此曲，感慨颇深日夜不敢忘，常常回忆，今日在父皇和诸位大臣面前显拙了。”
“陛下，臣以为四公主幽居深宫能有这般见解，实属不易，不知陛下可允许臣替四公主讨个赏啊?”
清爽的男音传来。
闻言，座上诸位老臣皆沉默不语。
这秦桢仗着是永安侯独子自幼嚣张惯了，偏圣上还颇喜欢他，也就只有他敢在圣上面前如此说话。
毕竟谁不知道陛下向来不待见这个养在别院的公主。
只是今日皇帝似乎对这四公主颇为满意。
他转身看向皇后“秦小侯爷的建议，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乃是世家大族之女自幼耳濡目染，怎能不知皇帝的意思，无非是这天下男子的通病罢了。
看似是询问她的意见，实则是不想承认他此前对李蓁的忽略罢了。
她明艳大方的脸似乎没有岁月的痕迹，笑着开口：
“臣妾以为秦小侯爷说得不错，陛下关爱民众，教化有方，使我朝公主能有国之担当，实乃我大昭之幸。”
“好啊！依秦小侯爷的，小四，想要什么赏赐?”
周璟懿明白这是因祸得福，金银财宝对她如今的生存来说固然重要，但提升李蓁在皇帝心里的份量才最重要。
一个没有地位，没有权力的挂名公主，何谈报仇?
“回父皇，儿臣希望能入明智书院读书。”
明智书院是本朝为教育官宦子弟及优秀士子而开设的书院，老师多是博学大儒。
虽说师资强大，与其说是读书场所，不如说是联络朝庭内外的利益团，这里面的弟子多的是非富即贵之人，消息向来确切。
若能加入书院，对她掌握多方消息，联络人脉来讲大有助益。
“为何要去明智书院?”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子女。
“儿臣敬佩流昭公主，希望成为如她般于家国有用之人。可惜前些年顽劣不堪虚度光阴，儿臣实是后悔，希望能入书院，读书明理，做个合格的公主，不负子民的供养。”
周璟懿不敢多说，只能顺着皇帝的意思回答。
毕竟于皇室而言，比起有思想的女子，他们更想要的是一个随时可以撑场面的花瓶。
“好!”
“我儿有志气，允了”
皇帝高兴得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周璟懿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的回答满意了。
还好，接下来的宴席九公主倒是没有再给她找事，她过得还算顺利。
除了，秦小侯爷。
他总是时不时地瞟她几眼，周璟懿前世也听说过他，只是阶层有别，直到今日才算得见。
说起来，今日在皇帝面前，他倒是助了她一臂之力，其他人怕是不会开口。
他出生富贵人家又是独生子，父母恩爱，在宠爱中成长起来的少年郎总是多了些肆意，活得更为自在。
想到此，她还是礼貌地微笑示意，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谁也不知道以后的路是什么样，与人为善，总比把路走窄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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