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徇齐走了足有一刻钟，豹有钱才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
周哲看着他，“你对这里很熟悉啊。”他想起了那个给他送衣服的服务生，还有那朵花的LOGO，“你就住这里？”
他猜对了。只是豹有钱还有点不想承认。微低着头，问：“你……怎么在这里？邮件看了吗？”
显然他还不知道他老爹特地来“托付”以及顺道安排周哲看他“好戏”。不过这不是重点，“邮件？什么邮件？”周哲又想起这个怪胎用邮件联络别人的行径，“你给我发邮件了？”
豹有钱闷声道：“嗯，今天早上七点。”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点开邮件给周哲看，周哲没看。“我本人不就在这里，你可以说的。”
豹有钱还是微低着头。他不说，而是选择重新发了邮件。“可以，一起吃饭吗？”
周哲不知道为啥他老低着头，就用手去抬，以为他脸被打了，没想到那怪胎及其灵敏的躲开了，并解释说：“我，没有受伤。只不过，还，不太适应。”
“什么不适应？”周哲问出来的时候就明白了。刚才豹长生说他花了十年都没让他摘掉墨镜剪掉头发，应该是指这个。穿戴了十年的“铠甲”突然被拿走，有种武功尽废被迫曝光的无力感吧，难怪今天的豹有钱远远看个侧身就觉得气势羸弱，说话的错顿感也更强烈。
不知道为什么，周哲有点动了恻隐。半小时后他们坐在周哲家一人一碗吃杂面汤时，周哲还是没想出来他对豹有钱到底恻隐个啥？而且为什么又把他带回了家。或者说，豹有钱跟着他回家，他为什么默许了？！
面吃完了，豹有钱把从海棠离开时拿走的文件双手摆到餐桌上推给周哲。这也是周哲才想明白的事儿，这怪胎当他的面重新发的邮件不是给他的，而是让人去帮他打印。海棠客舍真的不是一般酒店，服务，真的够得上“变态”这两个字。
周哲打开文件袋，是一份全新的合同。他扫了一眼，更改的地方都体贴的飘了蓝色。原合同上“市场部总监”的职务改成了“CEO”，其他股票期权业绩奖金，也都相应做了增加。正如豹长生所说，这是一份“大权放任，可以让他为所欲为”的合同，条件优渥，业绩要求，第一年也只是达到同行业水准，而且确实没有惩罚机制。这是一份不正常的合同，对周哲有点“好”到可疑。但是想到豹长生那番话，显然这合同的惩罚条款是写给了豹有钱，接受惩罚的人也是豹有钱。是什么令豹有钱如此孤注一掷呢？！
周哲将合同重新装好。
他们两个就像谈判双方，各自坐在餐桌的一端。上一次好像也是这样坐的。
周哲看着豹有钱。
失去“铠甲”保护的豹有钱不但“高人一等”的技能没了，还因为总想低着头就平白叫人觉得有点鬼祟，又有点……周哲说不上来，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对合同没有兴趣却还不想让豹有钱走。
“你的伤好了？”周哲问豹有钱。
“哦。”
“这么快？”
“哦。”
“我不信，你脱下衣服来给我看看。”周哲确实不大相信。
豹有钱不吭声。
周哲就用手指在文件袋上叩了两叩。他在用合同暗示他，威胁他，潜规则他。
豹有钱愣住，好像思想挣扎了一下，就妥协了。他磨蹭着站起来，解开扣子，露出受伤的肩甲转过身去给周哲看。
“你，你，你……还想要加上那个条件吗？”豹有钱嘴里好像含着一个核桃。
“什么条件？”
豹有钱知道周哲在故意戏弄他，但他好像并不做反抗，只是又陷入了沉默。
什么条件当然是那天那个“睡觉”的附加条款！
“你过来一点，我看不清楚。”周哲还在得寸进尺。豹有钱只好一步一步退到周哲面前，好让他看清楚。
伤确实已经结疤，怎么说，好像恢复的有点太快了。
“谢谢。”豹有钱突然说。
“谢什么？”
“你，那天帮了我。”豹有钱大概是指周哲把他弄回家处理伤口。
周哲只好表示没什么可谢的。人就是这样，你想耍流氓，别人却把你当恩人感谢，这流氓瞬间就耍不下去了。
“你几点睡觉？好像要下雨，今晚或者你也可以 ……”这理由编的，周哲都自觉面目可憎。“你还可以睡这里……”
他没说完，豹有钱就应声了，“那你，是不是就可以签合同了。”
“也许吧。”
也许……今天看到豹有钱不惜脱掉“铠甲”的时候，他那恻隐之心就又动了。豹有钱这上位就给公司带来三连跌的家伙，给他的印象是做事不着调加横冲直撞的怪胎，即没智商又没情商，有这样的老板，再好的条件都是死路一条；但是今天的豹有钱，却给他一种一腔孤勇的感觉。
为了一个目标穷尽一切。
有些熟悉的感觉。
叮叮叮……突然一个闹铃响了。是豹有钱的手机闹铃。
“我，我该睡觉了。”豹有钱按上闹铃，又很迅捷的发了一个邮件。周哲看了下时间，刚刚八点半。豹有钱再次精准走进洗手间，里面传来洗漱声音。
没想到这只豹就这么从容的留下来了。更没想到，他八点半就开始准备睡觉。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豹有钱终于洗漱完毕出来，不知道他为什么洗这么长时间。门铃也响了，好像计算好的一样。周哲毫不惊奇的再次迎接了服务生，服务生再次带来了换洗衣物，并收走了豹有钱换下的衣服。
豹有钱换上一件黑色的带帽睡袍，抱着一块毯子，对，都是黑色的。走到沙发边指着沙发：“我，睡沙发。”然后就躺在上面闭上了眼睛。
因为常年睡眠问题，周哲房间的灯一般都很暗，刚才吃饭也只开了餐桌边一盏落地灯。用医生的话说，要用心经营睡眠氛围。好吧，他经营的非常不错，不但光线经营的很好，连陪睡伙伴都经营来了。
只不过还有个问题：豹有钱睡了他的沙发，那他睡哪里？难道还跟上次一样挤在一张沙发上？！
周哲现在很想去拍醒豹有钱，跟他说：“我才睡沙发好不好！”
但是那只豹好像已经睡着了。
豹有钱仍旧是那张病白冷束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增加了几分幼兽似的静谧。夜风微凉，周哲喝了点酒，没有醉意，却有了几分睡意。
他躺在沙发边的地毯上，渐渐进入梦乡。
好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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