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已有一些时日没再做过那些荒唐的梦,但是自从我们回到希尔矿场,我却开始更加频繁地......梦见他,梦见我和他在梦中......抵死纠缠。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饱暖思淫|欲”还是因为“睹物思人”或是“触景生情”一类的原因,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汗淋漓中,我已经逐渐学会了享受。反正只是梦而已,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什么高尚的人。生活已经足够苦闷,总不能连我做美梦的权利都剥夺。爽了就是爽了,没什么值得羞愧或者掩藏。
唯一比较麻烦的事情是,每次我都要在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蹑手蹑脚避开所有人去冲澡。有次我在浴室碰见托尼,他惊讶于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我撒个谎,说我有晨跑的习惯。托尼大为惊喜,从今往后他便常常天不亮就叫我一起去跑步。
也算是我自作自受了。
除了做那些荒诞不经的梦之外,在这两周的修整期内,我还是做了些许的正经事。
头一件,对我们麾下的队伍进行更为细致精准的改革与训练。这件事情对我之后的发展规划有重大意义,拉斐尔家族对此也乐见其成,因此整个过程进行起来毫无阻力。
第二件,我再次进入希尔矿场的总管办公室,试图从中发现上次逃离时未解谜团可能会留下的蛛丝马迹。拉斐尔家族的内部是否出现了裂隙?现在的权力分配状况究竟如何?这些对我们之后的抉择都有至关重要的意义。
总管办公室干净而整洁,菲利普手下的人曾短暂地接管了这里,然后他们在我们回来之前便已然体面的离开。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做文章的痕迹,但是他们带走了一些东西。十二艘满载着六千万吨矿石的大型货运舰与他们一起离开,他们几乎挖空了整个星球东部的矿坑,那是希尔矿场已探明的全部成熟矿藏,现在都已经收入菲利普囊中,成为他们的战略物资储备。在那六千万吨矿石之外,总管办公室里还少了一卷最新型号采矿挖掘机的图纸,而仓库中则少了三架小型采矿样机。
我原本想不明白,堂堂菲利普殿下为什么会偷走一卷图纸和三架样机,但是那个“偷”字马上击中了我。“原本只是想偷点东西走。”我眼前闪过那双琥珀色的笑意沉沉的眼睛。
所以将图纸和样机偷走的人其实是龙吗?
他偷走图纸和样机是要去做什么呢?
拉斐尔家族并没有给我任何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两周之后,我们被催着上了战场。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打的很敷衍,草草了事。两兵相接,对面的电磁炮刚刚轰出第一轮攻击波,甚至还没有燎着我们战斗机的外壳,我们便掉头打道回府了。
青野将战况上报给拉斐尔家族,报告中自然不会写我们打的敷衍。都柏费了一番心思去渲染菲利普麾下军队的防御是如何坚不可摧,而我们的军队刚刚改组,彼此之间的配合是如何的难以协调。报告交上去,拉斐尔家族当然还不至于傻到照单全接。我们刚刚打了胜仗,他们对我们表面上还是很可亲的,在收到报告之后,他们马上又增加了我们的装备补给,但是除了更多的装备之外,我们也收到来自他们的通牒——
两个星期。如果两个星期的还攻不下希尔矿场旁边的星系群,那我们就滚蛋走人。
我和都柏还有青野坐在希尔矿场的食堂里,顶灯上好像蒙着一层油,光线昏昧不明,腻得人心里发慌。他们两个都看着我,都柏显得要更沉得住气一些,青野则直接问出了大家都有的疑惑。接下来要怎么办?
两个星期不是不能攻下希尔矿场边的星系群,只是我们将要付出非常惨重的代价。
我双肘搭在桌面上,转着啤酒杯,昏昧的灯光落进浑浊的酒液里。
“再拖两个星期,然后我们就滚蛋走人。”
我耸耸肩,漫不经心混不在意的模样,十足像一个无赖。
青野愕然,都柏的视线转过来,落在我的脸上。
我将啤酒杯推得远一些,倾身向前,用手指在桌面上勾画。
“我们不是来给他们卖命的。我们是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在为他们卖命,然后从他们的手里面赚好处。现在他们真的需要我们去卖命了,我们当然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你觉得拉斐尔家族能容忍我们拿了好处就拍拍屁股走人吗?”
都柏盯着我。
“把他们给的装备原封不动全留下,但是佣金他们得给。”我说道。
“他们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这一点钱还是不会赖的。更何况他们现在和菲利普的战事正焦灼,根本没空分心出来对付我们。”
“所以我们打了快两个月的仗,就是为了赚这么点佣金?”
都柏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我摇头,我也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当然不是。”我仰头喝一口微酸的小麦酒润润喉咙。
“我们是钉进木板的一颗钉子。钉子看着很小,也没什么作用,但是如果把一颗钉子反复钉进一块木板,那么木板上就会出现越来越多的孔洞。当孔洞积攒到足够的数目,这块原本看上去坚固的木板,就会变成一拳便能够打碎的朽木。”
他们两个听懂了我说的话,都柏沉默,而青野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能容忍我们这样干吗?”都柏最终还是问道。
“有些东西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左右的,”我抿抿唇,“比如说,大势。”
帝国已经迈入暮年,曾经殿下被称为“帝国最后的曙光”,殿下是唯一能拯救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让它重新走上一条新生之路的人,但是现在殿下已经不在了,这个庞大帝国也如同将尽的夕阳,即将沉没于地平线之下。
无论最后赢的是拉斐尔家族还是菲利普,他们都没办法让已经坠落地平线的太阳重新升起来。在长期的殖民和掠夺之下,他们已没办法再建立起稳固的政权。昂撒里星域的叛乱只是一个开头,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叛乱发生。或许就在此时此刻,这个宇宙中许多我们没有关注到的角落,也正有星星之火正在燎原。
除了我们之外,还会有越来越多的雇佣兵和大家族的私兵假如战争,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出于理想或者信念而加入这场战争,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金钱,权力,所有那些令人着迷的金碧辉煌实则虚无缥缈而不堪一击之物。而一支没有理想和信念的队伍是没办法打赢一场战争的。秩序这块木板将会被一次次钉上钉子,然后再被拔出钉子,最后变成一堆零散的腐朽木屑。
我站起来,转身走向帐篷的门边,看着恒星渐落,一地金红色的耀眼光辉。
其实我也看不清我们的去路,但是我必须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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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的最后通牒期限很快便到了,我们当然没有攻下希尔矿场相邻的星系群,而拉斐尔家族却并没有像他们在通牒中所说的那样让我们滚蛋走人。
原因很简单,在这乱世之中,一丝一毫的兵力都难能可贵,就算只是雇佣军团。谁能保证在我们滚蛋走人之后,不会掉转身就去投靠菲利普呢?
“雇佣兵都是些没什么骨头的东西,见钱眼开的杂种。”加西亚正在向我们模仿拉斐尔家族派驻第一集团军话事人说话的语气。
“去他妈的拉斐尔家族!也不看看谁才是杂种!”加西亚学完之后啐了一口,很是愤愤不平。
为了避免被认出来,在话事人抵达希尔矿场的时候我和都柏都避开了,是青野带着加西亚去见的话事人。“他们就是这样的,看谁都像是杂种。别把他们说的话往心里去。”我端着啤酒杯蹲在地上,歪头看着小伙子们收整行装。
“但是现在我们被一脚踢到鸟不拉屎的第六星区边缘去了!”加西亚在我身边蹲下来,他有些痛苦地揉着他那一头卷发。“第六星区边缘!那里甚至连像样的酒都搞不到!”
“第六星区边缘挺好的啊。”我撑着膝盖站起来,活动一下蹲的有些僵硬的关节,顺便大量一下站在运输机边上的都柏的脸色。都柏的一张脸虽然还是板着,但是面上的神色比之前要显得柔和很多了。
“这样回家去就近得多了。”我很小声地嘟哝。
都柏听见了,他朝我投来警告的一瞥。
“那我们之后难道就这么待在第六星区边缘了吗?”加西亚也站起来,他看着我,蓝眼睛里不甘与期待混杂。加西亚今年二十六岁,是因为犯了事儿被开除军籍才迫不得已成为雇佣兵的。他现在正值当打之年,比起干运货和护送之类的事情,他更爱真正的战斗。
“不,我们很快就会再回来。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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