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悄然而至,寒风轻盈地飘过,深秋的冬意已悄然袭来。琼华宫殿内灯火通明,如繁星闪烁,几位内官恭敬迎上。在暖光之中,几位内侍官恭敬地引领方青与景乔进入紫茵殿。殿内地龙烧得正旺,方青细心地为他脱下厚重的外衣,换上柔软的便装。
此刻,丰盛的宴席已准备就绪,宫人们安静地捧着折沿盆站在旁边,为景乔洗手。他心事重重,面对琳琅满目的佳肴也食不下咽。
“撤了吧。”景乔轻叹,欲起身回寝殿。话音刚落,一行人已悄然而至。方青守在门前,率先察觉,正准备向室内通报并行下跪之礼时,却被一旁的福顺制止。
“无需通报。”赵轻墨低声提醒道,方青的半膝顿止,默然低头退到一边。
赵轻墨看着满桌未动的菜肴,眉头微皱轻声道:“怎么,可是胃口不佳?”
景乔闻声回望,只见赵轻墨静静注视着自己,连忙恭敬行礼:“臣侍,拜见皇上。”
赵轻墨微微一笑,上前牵起他的手让其落座:“怎么不吃东西,是饭菜不合口味么?”
景乔也不正面回答,反问:“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若传扬开来,只怕臣侍失礼无规,竟不去殿外恭迎圣驾。”
赵轻墨闻言笑意更浓:“朕不过想看看你,想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你却埋怨起朕来。”
景乔闻言,忙起身作势要跪下:“皇上,臣侍不敢。”赵轻墨一把拉住他。好笑的看着他,“朕不过是说笑,你什么时候如此诚愰诚恐了。”
景乔不语,只兀自低头挑着碗里的鱼刺。
赵轻墨见状也不恼,打趣道:“封了贵卿,变乖了。”
景乔暗自瞟他一眼,心里暗骂,老子懒得理你。若是从前在单位上,有这么个领导,早辞职不干了,可是现在不能,这是要命的,只能忍着。
片刻后,景乔连忙将鱼肉起出在碗里,恭敬地递到赵轻墨面前,“皇上请用。”
赵轻墨接过鱼肉,却并未食用,只是看着景乔:“朕记得你从前最爱鱼,怎么如今却不吃了?”
景乔低头不语,赵轻墨见状,也不再追问,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鱼肉。
“凉了。”赵轻墨轻声嫌弃道。“奴侍替您撤了,重做。”福顺赶紧接话道,示意方青等人来撤了这桌饭菜。
卓景乔试探道:“皇上,您是否已用过晚膳?”赵轻墨颔首答:“朕已经用过了。”
桌上佳肴尽数撤去,景乔低语:“无需再添,奴侍胃口不佳,免得浪费。”
“可是身体不适?是否请太医看过?”赵轻墨目光柔和,景乔望进眼里心中悸动。他悄悄紧握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用力掐着掌心,疼痛使他清醒。
“多谢皇上关心,臣侍身体无碍。”景乔勉强笑笑:“只不过是厨子做的东西不合胃口罢了。”
“原来如此。”赵轻墨纤指轻抬,一旁的福顺立于近前,恭敬请示。
“传令内廷司为景贵卿换个厨子。”
“遵旨,奴侍这就去安排。”福顺正欲动身,却被景乔叫住。
见状,福顺立刻停下脚步,静待景乔发话。
“臣侍之前在南华苑住惯了,也吃惯了南华苑的李御厨的手艺,如今骤换环境,胃口难调,恳请皇上允许李御厨迁至琼华宫。”
赵轻墨凝眸注视着他,试图洞察其心绪,而后淡淡笑言:“此等小事,你遣人告知内廷司一声便是,不必向朕请旨。”
“饮食之事,不可忽视。”景乔稍停,瞥见赵轻墨面色依旧,便再度开口:“皇上是否已探望过贤君卿?”赵轻墨敛笑定睛,低语:“朕已知晓贤君卿抱恙在身,亦已传唤太医诊治,只是尚未亲往慰问。”
“臣侍今日去探望,说是突然换了厨子,吃错了东西所导致。”景乔悄悄打量赵轻墨的神色,“所以说,饮食之道,实为关键。”
福顺在一边听着,心跳动如鼓,这样充满言外之意的话语,连他这等寻常人都能察觉,更遑论机敏过人的帝王了。
景乔话音刚落,赵轻墨便立刻对福顺下达命令。
“福顺,让内延司的人安排李御厨过来伺候。”未了赵轻墨加了一句:“你亲自去办。另外,让他们好生查查伺候贤君卿的厨子,若查不出,朕必究其责。”
福顺略感惊讶,旋即恭谨回答:“奴侍领命。”
“朕如此处置,爱卿是否满意?”赵轻墨瞥向景乔,笑容挂在嘴边,然而景乔觉得那笑意并未传递到眼底深处,让人不禁想起曾经的上司,也总是将这副似笑非笑,深藏玄机的神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皇上自有主张,景乔无意干涉。”
开啥玩笑?皇上都下令调查了,哪能有啥意见?明知肯定查不出来,可既然皇上已端正态度,某些人自然也就收敛些了吧。
见目的达成,心情自然也就舒畅了,这时才觉饿过了头,肚子叽叽咕咕开始抗议起来。
听得肚子传来咕的一声,他备觉尴尬。
让他尴尬不己的声音却让赵轻墨忽的笑了出来,扬声道:“让厨房做些点心送来。”
景乔尴尬的简直找个地逢钻进去,尴尬一笑后:“好像是有些饿了。”
赵轻墨伸手轻抚他的脸庞,轻柔的叮嘱,“嗯,以后再有何事,别拿禁食来苛待自己。切勿让身心受损。健康非儿戏。”
烛光照亮了赵轻墨的脸庞,他的气质俊逸非凡,流露出天生的尊贵。他的声音低沉而优美,话语间充满了深情的关切,轻轻叩响了景乔紧锁的心扉。
景乔察觉到自己对这皇帝的看法有了微妙转变,他已经对赵轻墨时不时的亲昵不再感到不适或者警惕。毕竟,他们已经同床共枕多时,而现在正式成为了妃嫔,若是再矜持反倒是显得有些做作了。
轻轻拉回赵轻墨从其脸庞离去的手,景乔温声道:“多谢皇上关爱,此后臣侍定当珍爱身体,竭诚服侍于您左右。”
赵轻墨挑眉看他:“你可要牢记今日之言。”景乔笑了起来:“那是自然。”
片刻后,内侍方青端来各色糕点摆上,景乔拿起银叉刚要喂进嘴时,赵轻墨夺了过去。
“今日朕来伺候贵卿用膳。”赵轻墨打趣道,说完一把将他拉入起,景乔一个没站稳,稳稳跌入他怀中,赵轻墨叉起一块糖糕,喂到他嘴边,嘴角呛笑,暧昧至极。
要不要这样!景乔心里不可谓不别扭,被赵轻墨斜抱在怀里,他觉得这情景像极了电视上演昏君与妖妃。扭捏着想起来,他才不想当祸国妖妃!
“你吃。”景乔突然脑子一抽,他这话一出,立刻引来赵轻墨的哈哈大笑。
顾不得方才对皇帝不适合的称呼,景乔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什么祸国妖妃,他又不是苏妲己!赵轻墨好像还没逗够他的样子,亲昵道:“你喂朕。”
景乔愣了一下,然后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桂花糕,递到赵轻墨的嘴边。赵轻墨张嘴吃下,然后满意地笑了笑。
“朕吃饱了。”赵轻墨一副餍足的模样,“今晚朕在琼华宫留宿。”景乔手一抖,刚到嘴边的糕点掉落地上。
景乔心里哀叹,今天晚上这顿饭真是吃的消化不良。
连着数日,赵轻墨都留着琼华宫中,每晚与景乔共同用膳。各种赏赐络绎不绝地涌入琼华宫,宫里众人不得不对这位新贵另眼相看,内廷司也不遗余力地献媚,奉送至琼华宫的礼品皆为上乘之品,不敢稍有疏忽。
冬至日近,寒意更甚,一夜寒雨过后竟天空飘起点点雪花来。景乔自小生长在南方,没怎么见过雪。去年冬气温稍暖,只下过零星几场小雪,未曾目睹过雪舞翩跹。然而今年的气候更为严峻,或许将有幸欣赏到漫天飞雪的壮丽景象。景乔站在院中,伸手接着零星的雪花,手握白雪,心怀憧憬。
忽感身上一暖,一件狐毛大氅披在身上,景乔回头见赵轻墨温柔凝视。
“怎在雪地里站着,也不怕冻着。”赵轻墨亲手为他系上系带,又替他拢好领口。回头对景乔身后的方青不悦道:“你主子不爱惜自身,也不知道劝着点。”
方青与小全子吓的立即跪地道:“奴侍有罪,皇上恕罪。”
景乔怕赵轻墨责罚他们,赶紧开口道:“皇上,是臣侍自己要来赏雪的,与他们无关。”
“纵使如此,也是他们照顾不周,各自去领十板子。”赵轻墨板着脸道。
“皇上。。。。臣侍作为君上,他们自是不敢多加劝阻的,若因此责罚,臣侍心里过意不去。底下人以后见了,也怕是不能尽责。”
赵轻墨望着他,忽尔轻笑挥挥手对着跪地的两人道:“好了,既然你们主子替你们求请,此次就免了责罚,还不谢过君上。”
“奴侍叩谢皇上恩典,谢君上宽仁。”两人齐声道谢,均跪倒在地恭敬俯首。景乔内心感慨万分,感叹在那体现儒家纲常的封建王朝里,生命竟如此薄若纸片,真正视若无物,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了身为奴役者的艰辛和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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