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听墨提前十分钟到图书馆门前时,贺黎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
他倚在一辆车前,双手抱胸,凝视着图书馆门前那一棵比他们年龄还大的桂花树。
这个季节的桂花树还没到开花的季节,只有新枝抽出嫩芽,挂在树梢上。
曲听墨走近时,他才收回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眼曲听墨堪称完美的穿搭及妆容,非常郑重地给出评价:“我不会让一个漂亮姑娘的重视落空的。”
曲听墨心头一颤,但很快被理性所打破,看向贺黎,笑吟吟问:“你不是要摧毁我的喜欢吗?”
贺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为她抵住车顶,邀请道:“所以请这位美丽的女士跟随我的脚步,开启一场名为‘摧毁’的约会。”
曲听墨最后看了眼车标,可惜她不太懂车,不知道贺黎座驾的价值配不配得上他富商私生子的身份。
但从坐进里面的直观感受看,肯定是配得上。
坐着十分舒适的皮质座椅,一看就质量上乘。车内淡淡的香味,虽然具体闻不出什么味道,但觉得很好闻。
车上没有其他额外的装饰,她这侧的车门储物槽里放着一瓶市场均价3元左右的瓶装饮用水,目测没有拧开痕迹,而包装上特有的学校标签也标志着他应该是在宿舍楼下的自动贩售机里买的,还放着两包便携纸巾,一包干纸巾,一包湿纸巾。
贺黎上车后,空气里混入了他身上的冷调松木香,与原本车内的味道结合得很好,不会让人发香晕。
“你晕车吗?”贺黎极为体贴问。
“偶尔。”曲听墨恰到好处地开了个玩笑,“如果司机是一个赛车手的话。”
贺黎笑:“可惜今天的司机暂时从赛车手的身份转变为约会男友。”
曲听墨笑了下,她现在十分放心贺黎的车技。
“吃过早餐了吗?”贺黎又问。
“还没。”曲听墨从上大学开始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她总是在起床后喝一杯清水,再加半块饼干,就这么应付了一年,也没有胃痛过。
“怎么可以让我的女主角空着肚子赴这样一场约会。”贺黎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满怀歉意道:“美好的一日约会当然要从美好的早餐开始。”
他问曲听墨:“吃得惯广式早茶吗?”
曲听墨摇摇头,道:“我没吃过,但我是个喜欢尝试的人。”
贺黎笑着道:“希望不会让你失望。”
-
广式早茶的一大特色在于品类丰富,风味显著。
曲听墨扒拉着手上的菜单,看向贺黎,道:“你来推荐吧,不过我吃不了太多,你酌情点。”
“有什么忌口?”他问。
曲听墨想了想,道:“芒果过敏,不吃动物内脏。”
贺黎点点头,接过菜单。虽说拿着菜单,但他也不过只扫了一眼,便报出餐点名,想必是消费过多次。
点到饮品时,他侧头问曲听墨:“能喝茶吗?”
“还行。”曲听墨在此刻感受到贺黎本人的贴心,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会照顾人,从车上的细节到从见面后各种事无巨细的询问,都反映了贺黎本人的内涵与修养。
“那就来一壶铁观音。”贺黎最终把菜品敲定。
最后上桌的,除了一壶铁观音外,还有六种菜品,不多不少。
曲听墨滑动着手机,发现贺黎竟然把社交平台上关于广式早茶的前四大推荐都点了。
虾饺,叉烧包,蛋挞,干蒸烧卖。
除此之外,还有蒸鸡爪和砵仔糕这两样菜品。
份量不算多,两个人作早餐吃刚刚好——尤其在曲听墨已经强调过自己胃量较小的情况下。
服务员早为他们烫洗过餐具,否则,曲听墨想,贺黎是一定会帮她烫洗的。
——体贴就是她现在对贺黎的最大印象。
吃饭时,贺黎保持着一贯的安静。
细嚼慢噎,吃相优雅,一看就受过良好餐桌礼仪的教学。
他能带着享受品尝高档餐厅里的细糠,也吃得惯学校食堂里的粗饭。至少在曲听墨眼中,贺黎在吃那天8块钱一碗的酸辣粉和今天人均220的早茶,表情上没有任何区别。
唯一有区别的,大概是今天的他和这顿餐点更融合了。那天贺黎坐在食堂吃酸辣粉时,曲听墨从后来的群众围观视角——那些照片里感受到,和她不一样,贺黎并不属于食堂。
要买单时,贺黎特意问了曲听墨:“如果我请客你会有心理负担吗?”
他将那张远远超过霁城普遍早餐价格的小票单给她看。
说心里话,曲听墨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心理负担——这家餐厅的消费标准远超她的日常消费,但并不是消费不起的程度。只是消费时她会格外在意一些背景,比如当她有什么需要庆祝的事,她会请自己和朋友来这样一家高品质的餐厅消费,但这很明显是贺黎的日常消费习惯。
曲听墨于情于理都不用为这次消费买单,是贺黎带她来的,贺黎明显知道她的部分情况,毕竟她知道他的名字是因为贺黎的有名有钱有能力,而贺黎却在第二次正式见面就毫无磕绊地叫出她的姓名。
叫出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女生,连校园表白墙都没上过,而在关于霁大所有校园官方及院系的公众号里搜索,也只闻其名,不闻其貌。不出意外,贺黎查过曲听墨。
更何况,这一天,是贺黎精心设计的约会环节,是他要来和她玩这样一场游戏,看似满足她的需求,实则从游戏开始贺黎就表示了自己的神经质与摧毁欲。
很明显,他不止一次玩过这种游戏。至于其他的女生怎样想,在这个看似体贴实则试探的问题里怎样回答,曲听墨管不着,她只知道,有钱人愿意做冤大头,她又不亏。
可是,曲听墨也会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
是的,恐惧。
曲听墨这一路上都没有打开过那瓶水,吃东西的时候也格外注意,只有贺黎吃过第一口后,她才敢吃第二口,但那其实无济于事,她只是借助这些行为提醒自己,别掉以轻心。
贺黎是一个拥有正常身材与力量的男子,并且进行过一定程度上的体育锻炼。贺黎还是占据“较高”社会地位的男子,她暂时不知道这样的地位能做到多大的闭眼程度,但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她和贺黎两个人孤男寡女,力量上不占据绝对优势,一旦被贺黎故意带到私人场所,曲听墨不动声色地摸到了包里的防狼喷雾和电击棒,那些能够给她一定心理上的勇敢。
贺黎却只以为她在摸自己的钱包。
他风度翩翩地一笑:“不用,我开玩笑的,作为约会发起人,何况对象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我怎么舍得让她买单?”
“另外。”贺黎仍是笑着的,说出的话却让曲听墨感到心底颤了颤,“这家餐厅是我投资的,怎么可能会收老板的费用?”
曲听墨难以抑制地升起恐惧,其实大厅里就餐的人很多,现在也是一个极度法治的社会,但受到部分文学及影视作品的影响,曲听墨仍对有钱人罔顾法律的印象格外深刻。
她借口去洗手间,贺黎看到曲听墨竟然浑身在颤抖。
——他终于第二次放声笑起来。
待曲听墨完好无损地从洗手间回来时,贺黎竟然延续了他一贯的贴心,道:“曲小姐,如果身体不适,我们随时可以终止,我送你回学校。”
曲听墨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和面貌,听到这问题,她甚至笑了出来:“再怎么身体不舒服,我也不想错过心动对象为我准备的约会惊喜。”
她加重了惊喜的咬字。
贺黎只是微微一笑,仍旧颇有绅士风范地为她开车门。
曲听墨在赌。
她在赌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哪怕贺黎表现的确实很恶劣,但内里不会真正地伤害人——她指的是真正的PUA与暴力行为。
她在赌自己的第一感觉没有错,贺黎自阳光下走来,光风霁月的感觉没错。
她同样赌,赌贺黎良好家教下堆砌起来的人格与品德没有走歪,尽管路线复杂了点,他最终还是向善的。
毕竟他家只是霁城本地最大富商,目前并没有任何黑|帮化的传闻。
曲听墨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个恋爱脑。
尤其是那种什么都不听的恋爱脑,她在社交平台上刷过很多这种帖子,最多的一句评价是——良言难劝该死鬼。
曲听墨想,赌一把,什么后果她都接受。
她不管不顾地开了窗,四月尚泛着凉意的风直直吹进来,她无比清醒,也无比沉浸。
贺黎瞥到她的动作,当然揣测了一番曲听墨的想法,只不过,他才不太在乎,仍旧按着自己既定的剧本往下顺情节:“接受身体触碰么?”
曲听墨转过头,盯着他。
贺黎因这样的怀疑勾起一笑。
他看都没看曲听墨,声音里满是愉悦:“放心,我的女主角,我很有分寸的。”
曲听墨当下是很相信这句话的。
而当她被贺黎带到了一家私人影院前,心底升起浓浓的战栗,但她突然间明白,贺黎想看她恐惧,甚至是崩溃。
察觉到曲听墨的恐惧,贺黎仍问:“接受吗?”
曲听墨知道贺黎在问什么。
她深吸几口气,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包,而后嫣然一笑:“接受,当然接受。”
贺黎并不再多说,径直开了个房间。
直到荧幕投下前,曲听墨仍保持着高度紧张的姿态,身体紧紧绷着,这无疑让贺黎的愉悦更进一步。
他终于解释:“普通影院没有我想看的电影,所以才来了私人影院。”
曲听墨不知道他所谓的想看的电影是哪一部。
但并不妨碍她仍旧保持着高度紧绷。
电影开始播放。
曲听墨死死盯着它。
自那道绿光亮起,仿佛箴言一般的话语出现,曲听墨意识到,她看过这个影片。
——《了不起的盖茨比》
曲听墨终于放松下来,她差点以为,荧幕上会出现禁忌的画面。
贺黎和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既不过分亲昵,也并不疏远,他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曲听墨的沙发椅上,只要曲听墨往后靠,就能碰到他的手臂。
曲听墨坐得十分端正,佯作认真地在看这部电影,心底不断回忆之前看过的剧情,她在揣度贺黎的想法。
贺黎在想些什么。
他为什么要放这一部电影,他喜欢这部电影还是讨厌,他对这部电影里的哪个角色更偏爱,他想借这部电影里的哪个角色表达他的什么想法。
贺黎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电影里的女主角黛西失手撞死了她丈夫汤姆的情妇,黛西和盖茨比惊慌失措地回到了宅邸。
盖茨比躲在楼下一直关注着黛西的状态,而黛西正在她丈夫的温柔安慰下,谋划着如何将这一场意外全都推到盖茨比身上。
尽管盖茨比已经打算承担这与他无关的责任。
贺黎在此刻牵起了曲听墨的手,近乎虔诚地在她手上落下一个吻,道:“I promise,I will never give up on you.”
——我承诺,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贺黎的声音和电影里盖茨比对尼克说明情况的声音混在一起。
曲听墨收回抓着的手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旧专心致志看着电影。
事实上,电影后面的情节总让曲听墨感到难过,痴心的盖茨比最终死在了一场错误里,骂名永存。
他的宅邸曾经门庭若市,他的葬礼无人问津。
只有央求才能换来所谓的体面。
贺黎的那句话也重重留在心里。
他在代替谁而说?
是肉|体早已肮脏但灵魂尚还“圣洁”的汤姆吗,他的确永远不会放弃同为贵族却早已没落的黛西,毕竟,他上哪儿再找一个这么好拿捏的女人。
是一生跨不过阶级身份但对梦想矢志不渝的盖茨比吗,他这一生从未放弃过追逐自己的梦想,追逐自己心目中要迎娶的永远美好的黛西。
是自己都已经模糊自己最原始追求的黛西吗,她终其一生不可放弃的,像是爱情,又像是名利。
还是那个始终站在局外人视角的尼克,看着他的表妹,他的好友,他的邻居,在一场名为爱与名利的漩涡里,谁也不肯放弃。
贺黎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谁?
曲听墨不知道,她不知道贺黎为何选择这部电影,疲惫感从脊椎处一路蔓延,这是她一生中保持了最长时间的正襟危坐。曲听墨终于靠上了沙发背,贺黎的手臂尚未收回,在脊背碰到他的第一瞬,曲听墨就像触电般地弹回那个端庄的坐姿。
“靠着吧。”贺黎收回手臂,“腰不疼么?”
曲听墨终于解放自己的坐姿,贺黎从裤袋里摸出手机,安排了下一趟行程。
电影终于结束,服务人员进门将灯打开,看见他们两个衣冠整齐的时候,竟还讶异地挑了挑眉。
随后那服务员走到贺黎身边,恭敬道:“贺先生,您安排的包厢已经准备好,现在过去吗?”
贺黎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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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听墨没想过他们的午餐也在这栋商业楼里。
服务员带着他们到了另一个包厢里,菜品已经上好,同样延续了贺黎一贯的贴心——荤菜没有动物内脏,饮品是鲜榨柳橙汁。
经由这部电影,曲听墨已经放松了许多警惕——至少贺黎在这两个小时纯独处时光,规规矩矩的。
不过,对于贺黎放这样一部电影的用意,曲听墨仍觉得奇怪。
情侣约会,不是选择《泰坦尼克号》这类将爱意说到最极致的,就是选择《怦然心动》这种让暧昧气氛节节攀升的,亦或者是动画电影《你的名字》这一类,让心动带着纯粹和干净。
而《了不起的盖茨比》,爱说的既不纯粹也不极致,暧昧气氛更是少之又少。相反,对于陷入爱河的人,有一种警醒意义。
贺黎选择这部电影,是在提醒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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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仍旧是贺黎全款交付,对此,曲听墨展现了些许的愧疚,她道:“让你太破费了。”
贺黎只一笑:“贺氏目前还是霁城本地最大的财团,并在未来五年仍旧保持这样的地位。我么,从生|理意义和法律意义上说,只要不作死,永远享受着这份继承权。”
曲听墨沉默着,有些事实就是如此令人难以平衡。
“下午想去哪儿?”贺黎破天荒地问了曲听墨的意见。
曲听墨思索许久,道:“也许你能重现电影里盖茨比宅邸里那热闹的场景?”
“原来你想看这个。”贺黎意味深长地说:“可惜我早已经把它纳入明天的惊喜中。”
曲听墨敛下眸,道:“那随你今天怎么安排。”
“既然如此。”贺黎笑道:“听说你很期待看一场海边的日落。”
而他不顾曲听墨的颤抖,继续说:“今天天气很好,明天又是周日,我们自驾去海边,怎么样?”
“你是怎么看到我朋友圈的?”曲听墨虽然早已预料过,但仍旧觉得很恐怖。
想去海边看日落是今年跨年时,她在朋友圈里po出的愿望清单。
“我么。”贺黎笑了笑,“只要我想看,当然看得到。”
“还是温馨提醒一下我的女主角。”贺黎仍旧是温和的声音,“如果我们现在出发,正好赶得上日落。”
曲听墨一瞬间心里面天人交战,她想去海边看日落是从高中就有的愿望,但今天自驾去,她不由得问:“然后我们今晚……”
“我们今晚?”贺黎笑起来,“我们是男女朋友,且都已经成年,有什么理由可以令你放弃明早的海边日出而选择连夜赶行程呢?”
曲听墨只听到他说:“我们今晚,当然是要一起住在海边酒店里。”
曲听墨下意识说:“……我没带身份证。”
贺黎听到后,笑得更愉悦了:“没关系,我们是情侣,一间房就够了,我用我的身份证。”
“贺黎。”曲听墨终于忍无可忍地阻止了他的玩笑。
听到这一声愠怒的女声,贺黎才终于像达成目的一样,正色道:“海城那家海边假日酒店我父亲有注资,所以,你大可放心。”
放心什么,这样她才更不放心了好吗?
却听贺黎接着道:“不巧的是,我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哦,正宫嫡长子,很看不惯我,以为我是他的首要对手,他一直在监视着我。”
“只要我在那家酒店入住,尤其是带着这样一个漂亮女孩入住,他们都会打起一百二十分的注意。我当然可以随便玩,前提是我不能玩出人命来,否则,嫡长子大人会引诱你给出一纸报告好牢牢抓住我的把柄,而我那一切噩梦来源的父亲,更会痛心疾首地剥夺我的部分自由。”
“他们有权让我从王子变成乞丐。”
曲听墨听完,并不感受到放心,只觉得后悔。
因为贺黎这话里的意思是,他一直在被人监视着,希望她能给他面子。
同时,他做出的保证是,绝对不会玩出人命来。
贺黎请她玩这场游戏,真是一箭双雕的选择——既满足了他自己的变态般的摧毁**,又借她,和他的父亲及兄长,传递了某种认知。
曲听墨就着贺黎的手,再次钻进了副驾驶。
中文的博大精深总是让曲听墨内心有浓浓的安全感。
——不会玩出人命,她的命是命,暂时未存在的命也是命。
只这一句话,曲听墨就明白了都是小打小闹。
幸好,她在这趟旅程中,早已经将心动抛之脑后。
曲听墨想,不知道那些对贺黎抱有过幻想的女孩,是怎样被贺黎针锋相对地摧毁掉她们的心动,她靠着副驾驶,忍不住睡着了。
海域辽阔无垠,她却清晰看到一个人站在岸边,对着那道若有似无的绿光,苦苦挣扎着。而她就站在他的身后,听他讲起那些关于这道光的故事,故事讲到了最后,男人转过了头,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被他派来的人鞭打着,身上全是淋漓的伤口,而那人还觉得不够,道,我的父亲和兄长会让陆地上的每一个生物都发出声音,所以你必须沉入海底。
曲听墨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身侧有人递来纸巾,语调是说不出的关切:“做噩梦了吗?”
曲听墨避而不答,没有接过那纸巾,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额头的汗。边擦边发现自己已经落坐在后座,驾驶员是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恐惧的来源正坐在她身侧,正拿着一部iPad,操作着什么。
看到曲听墨四下打量的视线,惊疑不定的眼神,对他
完完全全的恐惧和逃避,贺黎直觉那噩梦与自己有关。
她在怕他。
这些年来,贺黎操纵过无数场这样的游戏。
有天真单纯的女生以为自己真的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以为这是一场爱情的考验,考验过后,她就能成为富商私生子的太太。
有品性坚定的女生在实验开始就拒绝了自己的邀请,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和神经病共处一室。
有善于幻想的女生决定通过这场实验,和贺黎来一场名为救赎的爱,网络小说里都这么写。
有心怀好奇的女生决定参加这场游戏,只是好奇富二代的生活,但会因为他的暴虐,最终临阵脱逃。
有心思深沉的女生在这场游戏里只有一个目的,和他发生关系,这样,说不定运气好,她也可以拥有富商的财产继承权。
有人要他的钱,有人要他的爱,有人是旁观者,有人是入局者……
贺黎根据每个女生不同的性格设计不同的局。
他收回自己的纸巾,并不尴尬,问:“梦见我了?”
曲听墨的性格么,温顺又聪明,就适合不断刺激她。
他很期待她会反抗。
“是,梦见你要死了,财产没我的。”曲听墨说。
贺黎并不意外,只是很好奇,他问:“所以梦里我们的关系已经到你可以继承我财产的地步了?”
他缓缓道:“据我所知,配偶才拥有财产继承权,普通同学并没有,而“梦是人潜意识**的满足”,也就是说,你潜意识仍想成为我的配偶。”
“看来。”贺黎笑了起来,“这场游戏到目前,并没有摧毁你对我的爱意,那我也可以理解为,你很期待接下来的环节,对吗?”
曲听墨:“……贺黎,你的阅读理解能力强到让我觉得你的学历像是买的。”
“不,不是的。”贺黎的瞳孔里闪出兴奋的光芒,“语言文字也是人潜意识想法的表达,所以你要这样理解,我也期待接下来和你经历的一切环节。”
尽管曲听墨当即就表示了自己并不太期待,但贺黎并不在意曲听墨怎么想,他将思绪重新投进自己的iPad。
而曲听墨撑着头,靠着窗,突然想结束。
她为什么要抛弃自己珍贵的周末时间,答应这么一个神经病的请求。
曲听墨的脑海中浮现他们第一次遇见。
她到现在仍旧怀念那一次遇见。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曲听墨有一点想不明白。
高三那段时间压力太大,她需要一个人来分担疲惫生活里的压力,那个人要成为她的梦想,她的彼岸。
曲听墨将那份心动藏在人海里,在每次贺黎上台发言时总会闪出熠熠的光。
那时她承认,她全身心地爱着贺黎,不,也许不是贺黎,是一个她理想中的自己。
当她如愿以偿上了梦想中的大学,竟然发现,贺黎是可以下凡的生物。
他和那么多女生传过绯闻,为什么她不可以。
于是曲听墨处心积虑地提升着自己,将自己放到和贺黎可以同等对话的位置——他拿他的理工科竞赛奖,她也不甘示弱,校园比赛,国家级比赛,凡是她这个专业可以参与的,她全都报名,悉心准备。以及该有的社交身份,她借口病痛辞去了班长一职,但并未放弃团支书的职位。
不出意外,一年以后大三评国家级奖学金时,他们会出现在同一块宣传栏上。
曲听墨本想到那个时候,她可以和贺黎谈一段恋爱,哪怕一毕业就分手,也是美好的,也还是不遗憾的。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运气好到这个地步,竟然偶遇了贺黎。
更没想到只是一场偶遇,就牵扯了这么多事情。
也许到现在,曲听墨只是不甘心。
正如贺黎所期待的那样,曲听墨也希望,贺黎能摧毁掉自己心中那份喜欢。
她要为自己曾经喜欢过光风霁月的少年这一段美好的心动故事写下一个完满的句号。
不是所有故事都像小说,不是所有第一印象都能够准确,至少她经历过这三天,这么难忘的三天。
曲听墨想,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有充足的经验。
到现在为止,如果不是她过分担忧,这也该是一场多么令人心动的约会。
她的约会对象,行为举止优雅,事事体现细心,他关注到自己的每一分情绪,理解自己每一个想达成的心愿。
如果不是他在调动自己的恐惧,并以自己的颤抖为乐。
这该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心动对象,她想,理想中的男友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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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达海边时,离日落还有一个小时。
夕阳已然西垂,周遭都是拍照的人,贺黎安排了沙滩椅,她能轻松地挑选一个位置坐在那儿,眼里是即将洒满黄金的海。
贺黎坐在她身侧,调试相机。
他竟然还贴心地准备了相机,一款拍立得,一款长焦镜头。
当然,一个相机小白只配用拍立得,贺黎调试长焦镜头相机,那是给他自己用的。
曲听墨耐心地等金黄色的海开始吞吃整个澄黄色的蛋黄——今天天气实在很好,没有雾和霾,风也很温和。
终于,海风轻轻一吹,碎金洒满辽阔的海,她看着它们熠熠发光,像是自己曾经的心动那样,美好又浪漫。
曲听墨习惯用手机拍下照片,拍立得只在手机拍腻了的时候偶尔用用。
而她并不知道,贺黎的镜头里,真正展示着美好与心动的定义。
-
海景套房里,正在悄无声息地布置一场烛光晚餐。
当曲听墨从套间洗漱完,趿拉着拖鞋应付敲门时,黑暗里餐厅里那一缕烛光是唯一的光亮来源。
贺黎换过了一身衣服,非常正式的西服三件套,熨帖妥当的高级定制显示他成熟的姿态,似乎在陈述着他已经从少年跨过了时光,变得可以依赖了起来。
松木冷调依旧清冽,贺黎的五官在这样的幽暗中更显示出造物主的偏爱。
曲听墨也换了贺黎送来的礼服。
他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到餐厅里,三支蜡烛晃动起一室的暧昧,鲜嫩的玫瑰淌出不由分说的浪漫气息。
隔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曲听墨看向坐在她对面正在为她切牛排的贺黎。
她决定打破贺黎那潜在的,吃饭时不说话的规矩。
曲听墨问:“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些安排,反而会让女生更加心动。”
贺黎听后,停下正在切牛排的手,擦了擦手,向她走来。
他每走一步,曲听墨的心跳就加深一分。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能让我升起一丝不在安排里的生|理|性|**。”贺黎道。
他直直看着曲听墨,眉眼间的渴望已经不由分说。
这样的眼神,总让曲听墨想起那天檐下躲雨时他的眼神。
但很明显不太一样,同样的深邃,不同的情绪,那天的贺黎应该是打量的,考究的,她是他即将绞杀的猎物。
而现在的贺黎,打量考究被一种更直白的**所替代,但,她仍旧是他即将绞杀的猎物。
曲听墨笑了起来:“如果我拒绝呢?”
“是吗?”贺黎就这样低着头看她,“你以什么理由拒绝?”
“生|理期?性|病?伦|理学?”贺黎一连说出三个理由,最后嘲讽地提了提嘴角,“还是说你会借此讹我一笔,或者,你要说服我,让我维护好你心目中那个正人君子的模样?”
曲听墨仰头看他,烛光为他英俊的脸庞镀了一层釉质色彩,偌大的海景套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呼吸声相互纠缠。
他们的脸庞相距十公分。
曲听墨本以为他们仍旧会僵持在这个距离。
贺黎却突然凑近她,在她耳畔,轻轻道:“你不在生|理期,也没有性|病,我确信我们不具有任何伦|理学关系,你讹我一笔,得看我愿不愿意。”
“至于。”
他顿了一下,呼出一口气送进她耳畔,“正人君子么?我从来都不是。”
曲听墨闭上眼,放任曾经的心动和近距离的雄|性|荷尔蒙冲破她的心跳。
耳朵被男性的呼吸催化得很痒,但她一动不敢动,只在下一刻,像抓住了救星一样。
那是一个吻,让耳朵感受到的敏感达到顶峰。
贺黎撤后一步,优雅地笑笑:“现在仍是我正人君子的扮演时刻,所以,我不会让我的女主角空着肚子的。”
他风度翩翩地回到座位,继续切牛排。
烛光下,经由刚才发生的种种,玫瑰上的露珠掉落在花瓶里,摇曳的风充斥着不容忽视的暧昧。
曲听墨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说服自己。
——就当约|火包。
更何况,贺黎的脸,身材,地位。
想约都约不到。
注:1.良言难劝该死鬼。——俗语
2.黛西等,引用了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情节
3.“梦是人潜意识**的满足。”改编自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原文如下:“梦是潜意识系统的产物,而潜意识活动的唯一目标便是满足**。”
熬夜通宵终于把这一章肝完了QW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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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 第五个仲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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