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桢呢？”
见谈岁完全局外人的神情，孙正深不再将八卦之心寄托于他，抻着脖子，他东张西望，左右寻觅：“他没来？”
杨前跟着草草看了两眼：“那我不知道，没见着啊。”
谈岁低下头，用筷子翻了翻碗里的鲜肉，没什么兴趣：“都多少年的事情了。”
没找到刘桢，孙正深收回眼，哼笑：“同学聚会不就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当时谁和谁谈恋爱，现在谁谁谁结婚了。”
杨前挥挥筷子：“甭提结婚，我妈前阵子给我安排了相亲，那才头疼。”
这话恰好飘到主位方向的汪泽耳朵里，像是被提醒到了，他放下杯子，凑至李荷敏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李荷敏恍然，连连点头后捂唇笑起来。
汪泽也宠溺一笑，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聊天声逐渐小了下来，大家目光聚焦到汪泽身上，汪泽清清嗓，他笑得明朗：“难得一聚，不介意我跟大家分享一个喜事吧。”
话落，有知情人起哄：“是不是要请大家喝喜酒啊！”
欢呼声似狂潮般涌起，汪泽两眼弯弯，牵起一旁的李荷敏，有些无奈：“被剧透了。”
一旁的老班打量起般配的两人，瞬间眉开眼笑：“哎呦。”
大家也跟着“哎呦”，李荷敏脸通红，羞涩道：“对的，我们上个月领证了。”
瞬间，掌声和欢呼交织。
有人站起来：“啥也别说了，先敬酒吧！”
“你俩一块呀！”
本就热闹的不行的氛围又被拉高，谈岁唇角含笑，他默不作声地喝光杯中的饮料，真心为青春时期的好友，眼前这对璧人感到高兴。
在大家逐一恭贺新人时，包厢的门被打开，四周喧闹，怎料有眼尖的看清来人：“呦！”
“周岚！”
原先举杯的顾茂唤道，他本就喝酒喝得脸通红，此刻他都要跳起来了，他大喊：“双喜临门！”
刚拿到果汁壶的谈岁手微顿，他的位置正对门边，只要稍抬头便能看见，不知怎的，谈岁却是低眸，专心扶稳酒杯。
老班笑眯眯，缓声道：“周岚是不是又长高了？”
顾茂这会正揽着周岚的肩，笑容满面：“好兄弟。”
谈岁放稳果汁壶，这才掀眼。
周岚被人群簇拥着，无论过去多少年。
顾茂比周岚矮一个头，整个人像挂在周岚身上般。周岚单手插兜，微侧向他，随手拍了拍顾茂的肩。
谈岁打量起周岚，其实也不止他在看。
眼前的男人太过吸睛，高中时期的周岚就长得出挑。本就优越的骨相，经历了时间的打磨，流畅的线条变得更加锋利，更具立体。
身材也比高中时期健硕许多，肩宽腿长，上身套着宽松藏蓝色西服外套，里头搭着白T，颈前挂着一条宝格丽B.zero1系列的银色项链，同色长裤显得比例极好。
他的仪态端庄，气质却散漫，整个人矜贵又张扬。
周岚粗略环视一圈，向大家展出笑容：“不好意思，来晚了。”
这一笑，亲和力冲破了他身上的疏离感。
周岚瞬间被一团人淹没，敬酒寒暄的，凑热闹客套的全都涌了上去，他被簇拥在人群中，无论何时的，他总像每个人生中难以忽略的角色。
“是不是有健身啊，这么帅。”
谈岁身旁的孙正深感叹。
杨前给自己倒酒，撇撇嘴，总结道：“比高中那会还骚包。”
此刻周岚正要坐在靠近门的位置，顾茂却不悦，忙拉起周岚：“来来来，坐里面来，我真是想死你了。”
他拖起周岚，向门外吆喝：“再拿副餐具！”
谈岁另一侧的女生热情挥手：“这，这儿有位置。”
顾茂看过去：“行啊，就那了，”他扫了眼那边的谈岁：“欸，谈岁，你往里坐坐。”
谈岁轻点头，左右看了眼，拖着椅子往里挪。
顾茂拉着周岚换了个方向，绕了大半个桌子，向谈岁的这边走来：“肯定是咱俩坐一起啊，你忘了，我们当年都同窗多久了。”
孙正深跟着挪，朝杨前靠去，感慨不停：“我要是有这么高就好了，太帅了。”
杨前面露嫌恶：“去去去，口水别掉我碗里。”
身侧响起一阵哄然，气氛融洽。
谈岁调整好椅子的间隙，再重新坐稳，伸手将自己的餐具也一同挪近跟前。
直至周岚坐近，一阵极淡的木质香飘了过来，谈岁不自觉地轻嗅，有些熟悉的中调游进鼻腔，他似乎回到了闸机出故障的那晚。
谈岁忍不住看去，周岚没看到自己。
他的身子侧向顾茂，谈岁看不见他的神色，但这阵熟悉的香气已将谈岁的愕然揉碎，转变为那晚难以言说的尾调。
就像一枚从清泉中捞出的圣果，香根草与檀木让他身处温度适宜的密林，清甜的果香充盈他的大脑，令人心旷神迷。
顾茂还在跟周岚聊天，他斟酒说着：“你出国后连我消息都不回，真是忘本！”
周岚正过身子，掀开崭新的餐巾：“什么时候的事了。”
顾茂递过酒杯：“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们一块高考呢。”
周岚没接话，接过递来的酒水，面露难色：“我不太想喝酒。”
顾茂顿时瞪大眼：“那哪能，你开车来的？叫代驾，多大点事。”
周岚没回答，他放下酒杯，瞄到手边半杯果汁，拿起来端详：“我喝这个。”
谈岁看着那杯没来得及挪位置的果汁，见男人正要饮入，谈岁乍然，立即伸手阻拦：“这杯是我的。”
清瘦的手探了过来，周岚举杯的手停顿，他侧目，似乎才看到谈岁，他靠了过来，确认道：“谈岁？”
那阵香气更近浓了些，谈岁没看他，点点头，莫名的拘谨。
周岚放下杯子，改变主意：“谈岁在啊，那可以喝。”
那半杯果汁被放下，与谈岁的心一起。
“为什么？”
顾茂和孙正深异口同声，一左一右。
谈岁轻咳一声，被这话呛到。
他拿起筷子，不明就里：“为什么？”
周岚拿过自己的酒杯，递至谈岁餐碟旁：“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说完，周岚侧目看他。
简直无赖。
谈岁心想，盯着眼前盛满酒的杯子，他捏紧手，看向周岚：“我也不太想喝酒。”
周岚唇角牵高，漆黑的瞳带着笑意，宴厅的灯光将他照得格外明亮。
他不说话，就这样盯着谈岁。
无形中的威压令谈岁唇线稍敛，僵持不下，他探手取过那只杯盏，骨节分明的手清瘦纤长，被暗色调桌布衬得白皙。
周岚喉结滚动，他的目光微顿，伸手拦下，大掌盖至那只细手。
男人的眉眼深邃，眸色涌动，他沉下音：“就喝一口。”
这一声，谈岁差点没拿稳手中的杯子，眼神飘忽：“为什么非得是我？”
说完，他放下酒杯，脱离了周岚的手。
一旁探头看了半天，没看清状况的顾茂不满发问：“周岚，你迟到你不该自罚三杯吗！”
闻言，周岚垂下手，拿起桌上的调羹，旋转末端把玩起来：“你先喝。”说着，他看向顾茂。
顾茂摇头晃脑，绯红爬满他的脖颈，早已醉醺：“我都喝多少了。”
孙正深探过头，越过身侧两人，没话找话：“顾茂，你看到刘桢没？”
周岚与谈岁一齐看向他，而周岚仅看了一秒孙正深，目光又落在谈岁的背上。
面对谈岁的目光，孙正深不以为意，顾茂夹起一块肉排：“他说他不来了。”
杨前跟着探头：“为啥呢？”
谈岁正回身，随口道：“好多人没来吧。”
周岚这会身子后靠，倚着椅身，展开长臂，随意搭在谈岁的椅背上，目不斜视：“他来干嘛。”
谈岁感受到动静，他稍稍侧头，正巧对上坐姿松弛的周岚，他正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谈岁不明所以，只能回以笑容。
一个尴尬又有礼貌的笑容。
脆骨在顾茂口中嘎吱作响，含糊不清言：“那你要问汪泽了，”话间，他侧来一眼：“你找他干嘛。”
孙正深正要开口，周岚却横来冷冷一眼，旋即，他噎住，不再多问：“随便问问。”
接着，热络的气氛，此起彼伏的聊天声将这小插曲淹没。
对谈岁来说，这场聚会时间持续很长，从高中趣事谈到现今每个人的发展，结婚的结婚，创业的创业。
谈岁早已经倦乏，他来了困意，撑着额角发呆，他瞥了眼身侧的周岚，注意到他的餐碟没什么痕迹，似乎都没怎么动过筷。
不少男生喝得已经不行，例如顾茂几人等已经醉的站不稳。
好在尾声已达，汪泽起来控场，全场起立，举杯敬酒过后宣告这场聚会结束。
李荷敏眼睛湿润：“合个影吧。”
她将单反递给包厢的服务员，在李荷敏的简单教学调试后，他站在门边，举稳相机，向大家示意。
气氛融洽，大家都面向镜头，展出最佳笑容，用于纪念这难得的一刻，如回高三那年拍毕业照时，纵使岁月流转，大家依旧明亮耀眼，宛如回到了那个夏天。
聚会结束，汪泽与李荷敏接连送走几人。
谈岁这会才上前，给予这对新人祝福：“恭喜。”
“谢谢啊，”汪泽揽过他的肩，春风满面：“到时候请你来当伴郎。”
谈岁扶了扶眼镜，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行。”
汪泽佯装生气：“不行也得行。”
简单叙旧后，谈岁在两人的陪同下走下台阶，几人稀稀拉拉站在门口，汪泽刚送走一位不省人事的同学上车，他关上车门，问谈岁：“你住哪呢？”
谈岁取出手机：“华郡。”
李荷敏：“你没开车过来？”
谈岁点头：“我打车回去。”
话落，男人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别打了。”
几人看去，周岚的长腿迈下台阶，他手插兜，稍稍颔首。
夜风袭来，他睥着谈岁：“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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