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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吧,艾米丽小姐。”
艾达拉上了心理室的窗帘,仅剩丝毫渺小的光束从缝隙中溜出来。
黑暗的环境是赋予人心理压力的一个小暗示,心理压力下,人能说的话,可就多了。
艾米丽初一步入室内,眼睛眨了几下,才适应这黑暗,她伸手打开了灯,银色的小十字架挂在她的手腕上,十字架中央嵌了枚鸽子血似的宝石,就像是恶魔的眼睛。
“所以呢,你想和我说什么。”
艾米丽坐在了艾达的对面,她握着那十字架,好像从这上面,可以获得无限的勇气。
艾达从桌面上,抽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文件夹厚实的鼓起,她挑开纽扣,一手托着摊平,第一页的纸质文件上,出现了艾米丽意想不到的人。
青年一张如象牙塔般白净的脸,毫无表情的看向镜头,拢拉的眉眼洋溢着一股不耐烦的情绪,墨黑的瞳仁里见不得光亮,如无底的深渊,死气沉沉。
旁边姓名一栏,大咧咧的写着飘逸的字。
【患者姓名:乌勒尔】
【年龄:19】
【性别:男】
【初步诊断结果:躁郁症,幻想症。】
【初次咨询经历:……】
艾米丽还想看下去,一只属于女性纤细的手,遮住了下面的字。
“私自透露患者信息不是一名医生的作为,艾米丽小姐,我相信你能知道的吧。”
艾达轻飘飘的把话揭过去。
“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我需要什么。”艾达的眼神掠过她手中那银色的十字架。
“我记得,艾米丽小姐不是基督教徒。”
·
意识在不停的下坠,失重感直到背脊触碰实体才消散,我睁开眼睛,四周是纯粹的黑茫,黑的折射不出一丝的光亮。
“滴答滴答。”
水珠溅落的声音于耳侧无限放大。
我从地上爬起来,遵循着直觉,一步一步向着微茫的光源处走去,身体的倦怠如背负千斤重山,每走一步,都感到疲累。
这里,是哪里。
我不知道。
似乎冥冥之中的感召,督促着我前进,直到我看到了另外一个,在这里的活人。
她生的一张和我别无二致的脸,单纯的模样看着就蠢,她向我伸出了手,我迟钝的看向她,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像是母亲对待不懂事的孩子,把我拉进怀里,十指贴合,相扣,她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
“辛苦了。”
我感受到掌心下的脉搏跳动,心脏在此刻按照统一频率跳动。
“你是谁。”
“我是乌勒尔。”
她回答。
我的下巴搭在她的肩上,身体的倦怠好似清风拂去,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挣开了她的怀抱,在她讶异的目光中,十指合拢贴紧了她的脖颈,她没有反抗,而是以一种,顺从的态度,平静的看着我。
温驯的和羔羊一样,与我如出一辙的,黑曜石般水亮的眼睛,只剩下天真和柔软,我憎恶极了这幅样子。
指腹感知到的,是埋在浅表层下充满生命力跃动的血管。我面无表情的收拢了指尖,看着那张和我一样的脸,陷入缺氧的青白,无知觉的,如上岸后的鱼,翕动的唇瓣,努力的鼓动鱼鳃,呼吸着。
“你不是我。”
我说。
“还有,看够了吗,可以出来见个面了吗?那边那位。”
一道柔和的力量拂开了我和她。
她随着风声消失。
阴风阵阵,四处的影子如游弋的蛇,向我身后聚集。
我回头。
看见的是,人身蛇尾的女人,蛇尾长的在地上蜷两圈,她穿着黑布绸衣,裙摆贴着蛇尾,手臂上纹画的怪异纹身,手腕处银色的镯环,长发飘飘,如羊羔般柔软的耳朵耷拉着,黑布蒙眼,泪珠般滑下的纹路。
她朱唇轻启。
“我们又见面了——”
蛇尾缠上了我的腿,盘绕而上,我仰头和她对视。
“梦之女巫,伊德海拉。”
我喃喃道。
一撮火花从纷乱的线索碎片中飞出,火舌亲吻过每一块细小的碎片,直达最不可能的猜想,我说。
“所以,你是和我对赌的神明是吗?”
伊德海拉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脖颈,冰冰凉凉的,好像是冷血动物的体温,她贴着我的脑袋,亲昵的触碰。
“是哦,我可爱的信徒。”
“你的表演,我很喜欢。”
我握住她的胳膊,本来以为听到这个消息,我会有多么的崩溃,可事实是,我心如止水,这两句话如石子打飞水潭,只溅起两个水花。
“我们的赌注是什么。”
“自由。”
她黑色的长甲划过我的脖颈,丝丝的酥麻感穿过,如细绳轻柔的环绕我的脖颈,只要她愿意,这绳子随时都可以收紧束缚我的呼吸。
“我还是喜欢你当初胆大包天,与我叫板的模样。”
似惋惜,似留恋。
我只感觉听到了笑话一样,我握住她的手,贴到我的脸颊上,我抬首看向她,勾唇笑道。
“你也喜欢我这张脸是吗?我主。”
她的长甲勾到我的头发,我面不改色的盯着她的脸。
伊德海拉像是摸猫一样,掌心贴着我的脸蛋,拇指按压捏捏,不由得喟叹。
“现在这样,我更喜欢了。”
“你比她们更让我喜欢,”伊德海拉用长指点点我的眼尾。“所以,在这仅剩的最后一次机会中,我来提醒你。”
“哦——这也是我们之间小小的约定。”
“不要缅怀于过往的情感,不要沉浸在虚假的幻觉,你该是清醒的。”她的指尖在我肩膀上敲打,轻轻的,好像在做什么游戏,“这是你的原话。”
伊德海拉的声音如同上个世纪的唱片器里流出的,有些嘈杂的女声。
“当第36声钟声响起,通往地狱的大门将会开启,你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逃吧,逃往你所期待的光明之处吧。”
她的声音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你会如愿以偿的,对吗?”
伊德海拉从我身上下去,疑问的呢喃轻轻落下,恰似不经意的玩笑,我望着她,她毫无留恋的走进前方的黑暗。
“你封存了我的记忆,对吗?”
我的问题融入黑墨似的雾气,她的声音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想知道的话,就跟上来。”
我毅然决然的踏入那片黑色的沼雾,方一进去,我就发觉有无数只黏腻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而来,扒拉住我的身体,限制我继续向前。
操控自己的身体,在这时居然也成了一桩难事。
我咬牙顶着压力,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她蛇尾摆动的痕迹,竟也成了指引方向的灯。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我盯着前方,一步,两步,三步。
“噗。”
一声好像是什么防护罩破裂的脆响,我整个人失去依靠,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
本以为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我都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你还是喜欢行此大礼是吗?”
女声戏谑,我闻到了她身上,如梦幻一般,冷木混杂着铁锈的气味。
伊德海拉接住了我,我垂眸道谢。
“谢谢。”
她没有回应我,自顾自的向前走。
我才发现,周围空中飘浮的,金光闪闪的圆形球体,凑近一看,里面的画面让我心惊一瞬。
画面中是奈布,他以一种决绝的态度,在里面那个“我”要走进大门的时候,划下了利刃。
“对不起。”
我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伊德海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只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艰难的,压抑下心中的恐惧。
“一些东西,已经成为定格的影片了。”
她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安慰。
我不敢伸手把她的手拂下去,我只问。
“我的所有记忆,都在这里是吗?”
“是。”
“他们的记忆,也都在这里,是吗?”
“可能,不在哦。”
我如晴天霹雳,定在原地。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游戏,我不必花费如此巨额的代价。”
“被神明赐福的人,在轮回中,保留记忆,不是很常见的吗?”
我不敢想像,我都对他们做了什么事情,在不清楚赌约的情况下,他们会不会成为我回家路上的绊脚石。
“天使也许是恶魔,恶魔也许是天使。”
我听到了她的呢喃。
“下次再会,信徒。”
76
“她是梦魇赐福的生者。”
艾达的声音带着肯定,奥尔菲斯提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一连串奇怪的符号——看起来,就像是乐符。
“这是新的曲子,梅斯默小姐,相信这对你的爱人,会有帮助。”
艾达接过了纸,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
“你醒了。”
甫一从梦中苏醒,我就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少女的声音。
我掀开眼皮,看到坐在我床边,圆脸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身园丁服装,脸上还有几搓可爱的棕色雀斑。
“你好呀,我是艾玛。”她笑嘻嘻的和我打招呼,“我去叫艾米丽,艾米丽知道你醒来了,肯定很开心的!”
她像是自言自语,说完就迈着轻快的步伐,撩开帘子,出去了。
喉咙干的要冒烟了,身体也使不上一点力气,我无力的望着天花板。
所以,这一切真的就是,我的一场幻梦吗?
35声,36声。
一切的起因,怎么和自由有关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混沌的大脑无法精力于分析这些话语。
“你终于醒来了,喝点水吗?”
艾米丽和艾玛一起回来了,她们托着我做起来,我靠在床栏上,抱着半杯水的杯子,咕咚咕咚全部喝下去。
我把杯子,放在了床头柜,这才发现,上面摆放的新鲜的黄色小花。
“是凯文来送的,”艾米丽捡起杯子,递给艾玛,后者只需要一个动作,就明白接下来她需要做什么,她拉开帘子便出去了。
“谢谢。”
我用干哑的嗓音道谢,艾米丽心疼的望着我,她的问题却没有时间说出,下一秒,就被我赌住了话头。
我问。
“你还记得什么,艾米丽。”
艾米丽沉默的,从抽屉里抽出那封信和那个小猫神雕像。
她郑重其事的,递给了我。
“我记得,你就是你,乌勒尔。”
她巧妙的转移话题。
“这是安小姐送来的,你可以看看。”
我看了她一眼,想着我们还有时间,于是不紧不慢的拆开了信封,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张薄纸,一枚琥珀色宝石的银戒,看上去是我会喜欢的款式。
或者说,这就是我的技能。
我展开纸张。
【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署名是【阿尔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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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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