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舀着一勺粥,准备送进嘴里,却冷不防嗅到了一股薰衣草香。
我慢慢抬起头,他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手里提着一个黑包。
他在我床边坐下,单手掏出一叠证件。
“这是我的身份证,户口本,居住证,还有手机,你可以查,我是单身。”
我瞪大了眼睛,他像是怕我不相信,打开户口本给我看,户主页是他自己,除此外没有其他人,他又点开手机,不多时一个登录页面弹了出来。
“输入我的身份证,可以看我的所有信息。”
他认真地看着我,我鬼使神差地接过他的手机,输入他的身份证号码,填完验证码,登录后,弹出了他的婚姻情况,确实是单身。
而且上面还写了其他内容,比如他的资产情况。
我感觉自己拿了个烫手山芋,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到无所适从。
只将身份证和手机还给他,然后道,“嗯,我知道了。”
“你还有没看的。”
他将微信点开,我移开了视线。
“不用了,顾理,这是你的**。”
我撇开脸,眼眶通红。
我是因为他有了女朋友才与他断了联系那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我不会忘记那一天。
可是没关系,与他断联后的七年,他爱上了别人,我也爱上过别人。
我们都一样,只是个普通人。
“我只是希望,我再次出现在你身边,不会让你有道德负担。”
他一边收拾证件,一边垂眼,有些落寞。
我抓紧了被子,鼻子一酸,仿佛又回到了窒息,几近心脏骤停的那天。
我不要,不要去回想他的残忍。
可那些画面就是这么可恶和恶心,它们扑进了我的脑子,它们逼着我打开了回忆的闸门,它们要我死吗?
我听见了自己无力的呼吸声,看到了自己缩在床上抓着心脏,眼睛无力流泪的样子。
他对我做了很残忍的事。
他怎么可以,对我那么好,又告诉我,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女朋友?
那些交谈,倾听,指导和鼓励,到底是对我的爱,还是对我的善意?
我分不清,也不愿去分清,可我很清楚一件事,这件事,他做错了。
所以我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删掉了所有为他发的动态说说,删掉了我曾珍视的照片,删掉了我写的第一篇万字小说。
彻彻底底将他掩埋进记忆的废墟。
我曾兴高采烈给他看的小说,里面的人物有他的影子。
他看了,却没有了下文。
那是我的表白,而他的回应震耳欲聋。
两天后的那张朋友圈合照,让我彻底成了笑话。
我冷得发抖,气得骂他是渣男,最后删掉了关于他的一切。
但记忆却没办法上锁,他出现的那一刻,我的记忆就背叛了我。
我只能接受。
我颤抖着声音,“你走吧,我想休息休息。”
我听见了远离的脚步声。
不多时,我收拾好了一切,认领了我的行李,买了一张前往大理的高铁票。
我要去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度过余生。
落地大理的时候,我感觉有些不太真切。
大理高铁站附近与我想象的不同,这里的建筑和我们那县城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物价比有些一线城市还高。
我坐8路公交去了古城,找了一家民宿躺下了。
一觉睡到了傍晚,去看了洱海。
洱海好冷啊。
但是好漂亮啊。
我坐在海边的石阶上,看着海水发呆。
目光里,会有成双成对的情侣,朋友,她们都很开心地拍照。
我只是看着,像是游离在这世界里的一抹幽魂。
冷风吹得我有些迷糊,我紧了紧棉袄,决定回民宿。
刚回民宿,便撞上了热情的老板,“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
鼻尖嗅到了喷香的菜香,转头才看见厨房里有一个高壮的女生在炒菜。
我看着老板,“谢谢姐姐,我待会儿点外卖。”
“都到这旅游的地方,怎么还点外卖呀,小姑娘听我的,今天你跟我们一起吃,保准让你离开这儿后,还想回来。我们乐央就是走了,今年又回到我们这里来嘞!”
“是的,这里挺不错的。”乐央端着菜走了出来,将菜放在客厅的桌子上。“饭菜准备地挺多,一起吃,免得浪费,你说是吧。”
我被按着坐下,老板自我介绍:“我姓郭,你就叫郭姐,你叫李安一,对吧!相逢就是缘分,来,干杯!”
她高高兴兴地喝了口白酒,又招呼乐央,“来来来,喝!”
乐央笑呵呵地一饮而尽,问我,“看你像是江南人。”
“嗯,我是宁波的。”
“宁波是个好地方呀!”郭姐接话,“但是话说回来,大理也是个好地方呢!一一啊,你今天去逛古城了没,感觉怎么样啊?”
“没有,下午去洱海了。”
“洱海不错,明天晴天去更好嘞!那边骑车坐车都方便,昨天乐央非拉着我去暴走了几公里,哎呦,可把我这老骨头累坏了,不过走走是真舒服呀!”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喔,我是武汉的。”
“乐央呢?”
“内蒙古的。”
“你看这大理多好,天南地北的人都来这儿了,嘿嘿嘿。”
我看郭姐喝着喝着似乎有些醉了,但乐央笑呵呵地,脸色白净。
“你是辞职来旅游的?”
“嗯。”
“好巧,我也是。”她笑呵呵地,“明天有安排吗?要不做个旅游搭子?”
我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好。”
“明天你想去哪里?”
我对大理并不熟,因此摇摇头,“听你安排吧。”
“行啊!”
“那我们明天睡到中午,下午去寂照庵,晚上去看开放麦吧!”
行程很简单,我点了点头。
“那你吃点饭吧,看你瘦的这么厉害,是不是之前工作很忙很累?”
闻言,我想起了那昏沉的天,潮湿的空气,怒斥与麻木的脸。手指开始不停使唤地颤抖,杯子倾倒,水泼了一身。
乐央拿纸,擦干净了我身上的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是麻木的,一直麻到了我的脊背和手指。
好半晌,我才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低下头,歉意道,“谢谢。”
“没事啊,”乐央又喝了一杯酒,“如果你愿意说说,我可以听。”
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先回房间洗澡了。”
“行。”
我起身准备走,却听见郭姐哼哼唧唧,又看见桌上的狼藉,又坐了下来。
“算了,晚点再去吧。”
“行啊!”乐央说,“不过你要是累了,就去休息。郭姐这边,我一个人可以。你不用感到像是麻烦了我们,毕竟是我们邀请你的。”
“没事,一个人有时候也不知道干什么。”我淡声回应。
乐央放下了酒杯,“介意我抽烟吗?”
我自己不抽,但不会拒绝。
“不介意。”
乐央拿出一个绿色烟盒,从中抽出了洁白细长的一根烟,烟头是墨绿色。
她叼着烟,按下打火机,火光在她深邃的眼中一晃而过,但随着她眯起眼,火光很快熄灭了。
她靠着椅背,姿态松散。
烟雾寥寥上升,是很清凉的薄荷奶味。
我盯着她的圆圆的脸庞,她健康,美丽,有力量,有一种强大的自信所带来的松驰感。我想靠近她。
于是我问,“可以给我抽一根吗?”
她看了我一眼,温和地笑了,“不能,你身体看起来不太好,不适合抽烟,如果我走之前,你气色好很多,我会给你抽一根。”
有风从门缝里溜了进来,我缩了缩脖子,靠向了椅背,将手插进兜里。抬头看着灯光发呆。
太安静了,我有点不自在。
于是我问乐央。“你是做什么的?”
“刑警。”
“刑警呐——”
我又想到了顾理。
高考毕业,他成功考上了公安大学,而我考上了宁波大学。
我们之间的物理距离难以跨越,但大二之前,我们在网上的聊天从未断过。
他会给我分享他的生活,说他梦想以后当一名刑警,我也给他分享我的生活和梦想,说我想当一名作家。
我们互相鼓劲,他会督促我和他一起锻炼,有一次,他给我发了他的健身结果,很硬朗帅气,我不甘示弱,也向他展示我薄薄的肱二头肌,他发语音过来,懒懒散散,语气含笑,“你还要多练。”
“明天我去跑八百!”
“加油。”
我听着他的语音,耳朵红了。
想告诉他,别勾引我,但捧着手机,看着他的照片,又吃吃发笑。
大一暑假回家后,他约我出来,说要教我几招武术。
那时我体育课报了太极,一年下来,打的有模有样。
我到了县城,他开车来接我,我坐在他的副驾驶,偏头不好意思地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等到了一家健身房,在空旷的地方,他让我展示一下一年的学习成果。
我给他打了一套太极。
他夸我,“不错。”
我腼腆笑了笑。
他说,“我教你几招防身术。”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教我这个。”
他说,“有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你会不好。”
我瞳孔皱缩,下意识按住了手臂上浅浅的伤痕。
他好像随口一说,开始认真教我。
有时不免肌肤相贴,可他很认真,认真到有时候感觉到我的大拇指都要被掰断了。
我喊疼,他过了会儿才放开。
然后让我去练习,我学着他的方式,去用拇指,用手肘,用腿去攻击他。
一直练一直练,直到他说可以了。
我期待的甜甜的约会,泡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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